沉淵。


    阮家堡弟子百人,將鬼醫窟團團圍了起來。每個人都站得筆直,可以看出平日裏的訓練有序。此次帶出來的,也是阮家堡的精幹力量。


    阮君炎一身青色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比幾日前明顯消瘦不少的身影站立成一株沉默的綠竹,隻有偶爾的輕咳才顯現出那尚未痊愈的身子其實還虛弱得很。


    那日醒轉,阮君炎才依稀了解到大婚時發生的許多事。然當問及蘇塵兒時,對方卻表示並不清楚。阮君炎心底忽然便泛起了一絲不安。


    想要立刻迴阮家堡的阮君炎因此與風茜起了爭執。風茜隻說他餘毒方清,不宜勞累,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阮君炎性格溫和,自然拗不過風茜,便隻好先點頭應下,暗中卻試圖打聽事情始末。所幸這事鬧的實在太大,不消多少工夫阮君炎便知曉了大概情況,當即臉色都差了幾分。江湖隻道蘇塵兒為救夫君獨闖鬼門窟。鬼門窟是何地方,阮君炎自也是知曉一二。事情緊急,第一時間阮君炎便修書雇人快馬加鞭趕迴阮家堡,讓爹遣百名弟子來沉淵。


    因此,當華以沫邁出洞口時,瞧見的便是身著阮家堡統一衣著的百名弟子,和一身青衣,目光如炬望著她的阮君炎。


    阮君炎望著洞口走出來的兩個女子,隻一眼便認出了江湖盛名的鬼醫。


    那一身白衣曳地,身姿款款,步履輕盈,一步一邁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而那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一雙眼睛卻冷漠如冰,且帶著一絲傲然。


    “鬼醫姑娘。”阮君炎思忖了番,率先開了口,“在下阮家堡阮君炎,來此打擾姑娘實在非我本意。隻是聽聞在下的妻子在姑娘這裏,特來接妻子迴家。”


    “你的妻子,”華以沫淡淡地開了口,“怎會在我這裏。”


    阮君炎聞言,臉色凝重幾分,然而還是和善道:“鬼醫姑娘,昔時在下中毒,妻子為救在下舍生上了沉淵來求姑娘。雖然後來在下被他人所救,但是姑娘的恩德在下也不敢忘。隻是還望姑娘放了在下的妻子,君炎感激不盡。若有所求,但提無妨。在下能做到的,一定為姑娘效勞。”


    華以沫聞言瞟了阮君炎一眼,然後道:“我說了,鬼醫窟沒有你的妻子。若是不信,進去搜搜?”


    “你少哄人!上次我們明明親眼見到少爺夫人進了你這個破窟,就是你身側的那位姑娘帶進去的!”說話的正是上次抬轎而來的人。此時正一臉憤慨地瞪著華以沫,似乎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


    一旁的阿奴看到對方指著自己,撇了撇嘴,反駁道:“主人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有本事你自己進去看啊,我們又不攔你!”


    “你!”對方甫一開口,就被阮君炎的眼神製止了,隻好悶悶地咽下這口氣來。


    阮君炎朝華以沫抱拳道:“鬼醫姑娘,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奪人之妻之事不共戴天,此事於阮某而言不死不休,還望姑娘體諒在下與妻子的一片情意,高抬貴手。”


    聞言,華以沫忽然輕笑起來,笑聲裏帶了一絲嘲諷,低頭喃喃道:“一片情意麽?”話落,華以沫抬起頭來,直視向阮君炎,冷冷道:“既然你都說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那你可知我的規矩?”


    阮君炎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華以沫接著道:“好。既如此,我也不與你多費唇舌。當日蘇塵兒前來求醫,既入了鬼醫窟,我也應了她的請求,同時按照我的規矩要她允一樣她最有價值的東西。你說,這可合理?”


    阮君炎的眉微微皺了皺,有些遲疑地頷首道:“當是合理。”


    華以沫唇邊扯起一絲弧度:“眾所皆知,蘇塵兒乃江湖第一美人。自然,她最有價值的……自然是她自己了。”華以沫說著,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阮君炎瞬間慘白了幾分的臉色,言語愈發輕快,“因此,我當時要的,便是她這個人。自那時起,她便不再是你的妻子了。”


    眾皆嘩然。麵麵相覷。


    一時四周陷入寂靜。隻聽得風聲入洞發出的嗚然之聲。入了阮君炎的耳,不知怎的便多了淒涼之意。


    片刻。一阮家堡弟子忍耐不住,朝華以沫叫道:“可是,你又沒有出手救少爺!這個交換便不成立!”


    阿奴見有人爭辯,也開口嗆了迴去:“那是你們少爺的事,同主人和蘇姑娘的交易沒有關係!誰讓你們先毀約的。”


    “可是這也沒道理啊!”對方漲紅了臉道。


    “主人規矩一向如此。本來你情我願的事,誰讓你們自己不要主人救的,現在又仗著人多勢眾來逼要交換的東西,到底是誰沒有道理?”阿奴氣勢十足地駁了迴去。


    “好了。咳咳。”阮君炎捂著嘴輕咳了聲,然後止住了雙方的爭執,望向神情淡淡似乎事不關己的華以沫,開口道:“鬼醫姑娘,君炎無能,累得妻子這般犧牲。隻是,”阮君炎的神色愈發堅定,“縱是背了不是,在下也要鬥膽討迴妻子。”


    “好!”


    阮家堡弟子聞言,群情激奮,順勢待發。


    “嗬。”華以沫緩緩環顧了一遍人兒,眼底的神色愈發冷峻,含著微微的嘲弄,“就這麽幾個,也敢來闖我鬼醫窟?”


    阮君炎並未說話,隻凝重地望著華以沫,然後伸出了手。


    輕輕揮了揮。


    一百個阮家堡子弟,拿著利劍,群起而攻。


    華以沫在反光的刀光劍影裏,淡淡笑了笑。然後手一翻,指尖已多了數十根漆黑如墨的針。


    針針奪命。


    與此同時出手的,還有一把白色粉末。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一把劍已經刺到了華以沫的眼前。


    “有毒!大家小心!”


    混亂中,有人喊道。


    華以沫在劍及喉嚨的前一瞬,腰肢仿佛無骨般往後仰去,同時腳尖一點,身子往後退去。


    便是這般後退的工夫,衣袖一揮,又是一把黃色粉末,在空氣裏飄散開來。


    來不及收住去勢的人,隻來得及望一眼那白衣飄飄的女子,然後便軟倒在地。


    身後的人又繼續蜂擁而至。卻苦於被身前的同伴所阻,一時倒亂了分寸。


    而阮君炎的劍,已堪堪殺到眼前。


    玉劍公子,阮君炎。


    阮家堡的劍法,多講究輕靈、利落,配合阮氏身法,更是快、準、狠。


    所有功法皆有弱點,唯快不破。


    因此,阮君炎的劍極快。快到一眨眼,便在華以沫後退的當頭,到了。


    那劍,名喚封靈。劍刃極薄,劍身也不過一指有餘,通體白色,泛著銀光,倒映在華以沫的眼裏。


    阮君炎機會掐算得很準,這一刻,華以沫推勢方盡,正是前力剛竭,後力未起之時。


    華以沫頓足,上身又往後仰了幾分,仿佛下一刻便要折斷似的,左腳順勢上挑,在避過刺向咽喉的劍尖後,踢向阮君炎的手腕。


    阮君炎右手一轉,已錯開華以沫的腳尖,變了劍勢,迅速地改刺對方的肩頭。


    華以沫已得了後力,往側翻了個身,同時腳下功法運轉,繞到了阮君炎的左手側。


    一時間,青絲揚起,群袂翩躚。


    阮君炎的劍勢也快,在華以沫轉到身側之時,已跟了過來。


    一旁的阿奴抵擋著華以沫身後的眾人,不要錢似的撒著毒粉。一時間空氣裏粉末飛揚,成片成片的人軟倒在地,一時眾人不敢靠近。阿奴雖自己服了藥,卻也被嗆得可以。


    “哎,太浪費了。”華以沫無意間轉頭瞟見,臉上浮現一絲可惜,纏鬥間不忘同阿奴道。


    阮君炎望著倒下的人,眼底閃過一絲痛惜,手中劍勢愈發淩厲。


    華以沫閃躲間看似處處危機,卻每每在劍欲及身的前一瞬避過。


    阮君炎臉色凝重,不敢放鬆分毫。


    忽然間,華以沫在轉身的一瞬,腕間射出一根極細的銀針來。


    阮君炎方巧傾身刺劍而去,與華以沫離得近,隻一眨眼,銀針便到了阮君炎的心口處!


    阮君炎臉色一白,連忙收劍偏身。


    那針卻微微一抖,然後變了去勢,也跟著一偏。


    彼時距離太近,阮君炎來不及再躲,眼睜睜地看著銀針入肉。


    阮君炎隻覺得左肩劇痛,連忙往後一退,便見華以沫手腕一抖,一根細若發絲的銀線便收迴了手中,重新繞在腕間。阮君炎這才明白過來為何空中的銀針會轉彎,原來是被銀絲所控。


    華以沫把玩著腕間的銀絲,然後抬頭朝阮君炎笑了笑。


    這是阮君炎昏倒前最後的畫麵。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在整理行囊,就沒上來更。


    等會晚上有時間補一章^。^


    美好的寒假啊,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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