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瑜望著他走遠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捂著臉忍不住的啜泣出聲,原本清澈的眼續滿了淚水,隻是手捂著不肯掉一滴眼淚。他心裏想著遠在千裏之外的姑姑,高堂華殿上的姑姑。


    他想啊,姑姑定是要囚著自個,那起子劍啊刀啊也休想摸了。看來,這擒仙穀裏的木犀花香,未曾遮住他靈敏的嗅覺,血腥氣愈演愈濃了。


    江景瑜仰起脖子,朝平波暗淡的湖對岸看去,那裏是出穀的方向。來的時候他記得要越一座崖,高懸的瀑布下是橫穿崖壁的鐵索,自己那三腳貓功夫,也不知要連累誰。


    這些沒有定算的事,大體都有了運轉的方向,隻是到底如何發展江景瑜卻不願再花心思去想了。起身下了榻,抱著軟被迴了竹屋,窩在長椅上等飯點淩睿來送飯。


    不算長的時間過去,淩睿依著時間過來送膳,往常身後總會跟著和尚楊修的,這次倒沒有,也不知去哪了。


    江景瑜原是想問,但那小孩沒讓他問,擺好飯菜,盯著他吃,嘴上嚷嚷著,“快些吃,吃完了我好收碗迴去。”


    “急什麽?”江景瑜不滿的撇嘴,吃的愈發慢了起來,心道誰還不是紈絝了?


    淩睿見越催越慢索性不催了,翹著二郎腿坐在他對麵,也不知道學的誰,小手放在腿上打著拍子,哼的什麽調他是沒聽清,不禁好奇,“你怎麽不急了?”


    “急什麽?”淩睿反問,神情一派天真,仿若剛才急的人非是他。


    見此,江景瑜樂了。看來可以聊聊,“小孩子倒是會翻臉。”


    “你瞧著也不大呀!”在年紀上,淩睿自有他的心氣,不服。


    江景瑜扒了口飯,笑看著他,讚賞性的說到,“看來你混的不錯。”


    淩睿狐疑的瞧著他,“怎麽說著說著誇起我來了?你不記恨我了?我可是給你下毒的。”


    “你不是要同一同出穀嗎?我記恨你有什麽好處?”


    “是沒什麽好處,你不說出來,我也就當不知道。這穀裏的人誰不對我恨得牙癢癢?又不缺你這一點。”


    淩睿這番話倒是讓他有點驚訝,瞧著一派和諧的擒仙穀,調皮作亂的孩子心思竟這般重,“我瞧著你那師姐就對你不錯。”


    “穀裏麵的人對我都好。”淩睿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倒是叫江景瑜瞧著心裏升起了幾分不適,“你是自小……喜歡學醫,還是……”


    這個問題淩睿一點也不想迴答,他好奇自己在江景瑜心中是什麽樣的,“你不覺得我心術不正?”


    聽言,江景瑜思考了會,多吃了幾口飯菜才迴他,“心術不正小孩子不適用。”


    淩睿組織著語言想要再問一句。江景瑜卻說,“你師姐瞧著不愛說話,你倒是話很多。”


    “你在為她說話?”淩睿有些生氣,他不喜歡外人跟他談論師姐,師姐怎麽樣輪不到別人說。


    江景瑜放下碗筷,從桌上拿過一方帕子掩了掩嘴,拎著茶壺倒了一杯茶水漱口,事了,才跟從凳子上跳起來落了地的淩睿說到,“看來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一個孩子。”淩睿拒絕承認,那晚太黑了,雨也很大還是沒遮住雨中的嗚咽聲,他不想知道哭的人是誰,他隻想逃出去,越遠越好。


    淩睿突然看著他,目光堅定,落地有聲,“你帶我進京城!”


    京城?江景瑜來不及疑惑就被這兩個字給震在了原地,腦海中姑姑的模樣愈加清晰,他迴過神來,“入京,你跑得了馬嗎?”


    “我可以學。”小孩子還是很堅定。


    “什麽時候走?”江景瑜放棄了與他討論為什麽進京的打算,問了出穀的時間,也一並打算著等夜深了去找和尚睡一覺,他若是在禮佛頌經,就不去了。


    “明天。”淩睿手腳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提著食盒跨了門檻出去。


    江景瑜抱著軟被跟了出去,淩睿卻一直沒迴頭,淚珠子掉了一路。跟在後麵的江景瑜卻滿腦子想著楊修挑燈誦經的模樣,笑彎了眉眼,一個心裏住著魔的人,偏偏被佛騙了。


    兩人走了一段路,道分兩條各走一邊。淩睿迴了廚房,江景瑜便去找楊修。


    楊修不在,屋裏的燈是熄的。


    江景瑜抱著被子在門口站了一小會,沒再等下去,抱著被子又迴了竹屋,囫圇睡了一覺醒來,淩睿背著行囊站在他床前盯著他瞧,他便問,“這麽早?”


    “你哭了!羞羞~”淩睿小手指著他昨夜驚夢淚濕的錦枕,一驚一乍的說到。


    江景瑜不甚在意的起身,將被子攏起蓋住那錦枕,下了床隨意拘了把水淨臉,邊洗邊問,“人都到了?”


    淩睿歪著頭想了會,說,“不知道。”


    江景瑜手一停,迴頭看著他,“那你這麽早過來?”


    “昨天晚上穀裏摸進來一個人,師傅叫了和尚過去談了一夜,我怕你跟和尚先走了,就先過來守著你。”


    江景瑜拿了帕子擦幹臉上的水,順帶擦了擦手,邊擦邊笑著說,“那這人功夫還挺高,也不知道怎麽進來的。”


    見和尚都不好使了,淩睿揚著聲調說到,“他來找你的。”


    門外何蕭走了進來,淩睿小手一指,“喏,就是他。”


    江景瑜呆在原地,何蕭撫著胸口向他彎了彎腰,道了句,“少爺。”


    “和尚呢?”


    “走了。”何蕭從懷裏拿出他先前丟失的玉佩,遞給他。


    江景瑜接過玉佩,握在手裏沉思起來。


    趁著這個空當,何蕭已經走到床邊替他整理好了床鋪,將淚濕的錦枕用內力蒸幹,規規矩矩擺好,順手將他散在桌上的小物件收起來,零碎的物什打包拎在手裏,走迴他麵前隻等他迴神,出穀。


    何蕭有好耐心等,淩睿沒有,推了他一把,“走啊!”


    “少爺。”何蕭說著瞥了眼淩睿。


    淩睿汗毛頓時豎了起來,躲到江景瑜身後。


    江景瑜將玉佩係在腰間,牽著淩睿往外走,何蕭跟在身後。


    過湖的時候,何蕭一手一個拎著二人衣襟,點水而過,隻一眨眼便到了湖對岸。


    一落地,淩睿抱著何蕭的手不肯撒手,非得叫他出穀的時候那段山崖帶他,他不想一個人爬鐵索,他想飛。


    何蕭堅定的扒開他的手,繼續往外走,等要走到山體中的石洞往上開的洞口處,卻聽後麵傳來唿喊聲。


    “江公子,何大俠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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