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冷風吹過大殿,空空闊闊的棲鸞殿看上去更加莊嚴冷清。翔鳳紫金香爐裏正散著清幽的香氣,謐靜無聲的氣息籠罩著整個大殿。


    薑凝醉陷坐在軟榻裏,躺在她腿上的顏漪嵐雙眼輕闔,麵色平靜地安睡著,她的長發猶如潑墨散落在薑凝醉的腿上,襯得她失血過多的臉龐更加蒼白無色,連那向來妖冶的眉目也越發黯淡了,可是即使如此,薑凝醉仍舊清晰地記得,顏漪嵐的那雙眼睛睜開時是何等的驚豔,足以令天地所有的星光瞬間失色。


    棲鸞殿裏如此的安靜,薑凝醉時不時低頭望顏漪嵐一眼,腦海裏不斷閃現顏漪嵐橫身擋在她的麵前滿手沾滿鮮血的模樣,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她那雙墨色沁染的鳳眸裏仍舊透出置生死於不顧的鎮定與冷酷,這種強烈到令人無法忽視的漠然看得薑凝醉心驚膽顫。


    平日裏看著那樣霸道強勢的顏漪嵐久了,如今顏漪嵐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腿上,不動也不說話,強烈的反差讓薑凝醉感覺一陣的不適應,甚至偶爾會趁著顏漪嵐熟睡之際,伸手小心翼翼地觸一觸她的額頭察看她是否安好,等到迴過神來,薑凝醉猶如夢中驚醒般的收迴手,一瞬間心如擂鼓,心裏像是被什麽莫名的堵住,太過陌生的悸動讓她無所適從。


    碧鳶輕聲走進來的時候,正好打斷了薑凝醉心頭生出的多餘情緒。碧鳶的腳步很輕,她上前先是衝著薑凝醉行禮示意,隨後將手裏抱著的羊絨毯展開,輕輕蓋在了顏漪嵐的身上。


    “殿下,太醫熬好了藥,還是趁熱喝了吧。”


    顏漪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視線不見任何睡醒之後的混沌,隻是麵色蒼白,以往向來慵懶的表情如今更甚了。


    顏漪嵐在碧鳶地攙扶下坐起了身,她望了望身邊仍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坐著的薑凝醉,彎了彎嘴角,笑道:“本宮睡了多久?”


    “不過兩個時辰。”


    顏漪嵐聞言,坐起身的動作頓了頓,隨後鳳眸落在薑凝醉的臉上,笑得更豔了。“你就一直這麽坐著?”


    薑凝醉沉默,她從碧鳶手裏拿過那碗藥,遞到了顏漪嵐的麵前,“長公主是在提醒我,剛剛應該直接把你推到地上麽?”說著,也不等顏漪嵐再迴答,揚了揚手裏的藥,催促道:“喝藥。”


    往日見薑凝醉不言不語的樣子慣了,如今看見她這樣耐著性子讓她喝藥,顏漪嵐竟然覺得燭火下,薑凝醉淡漠而認真的臉龐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的正經又耐人尋味。


    顏漪嵐惡劣地勾起了嘴角,問道:“你不喂本宮?”


    提著藥碗的手明顯的晃了晃,湯藥險些灑出碗裏,薑凝醉冷冷地瞪住顏漪嵐,眉頭微蹙,一看就知道對於顏漪嵐的提議沒有任何想要同意的意思。


    “左手受了那麽重的傷,或許會落下什麽殘疾也不一定。太醫院那群沒用的東西,把本宮的手裹的跟團饅頭似的,別說拿碗了,連打人都像是在彈棉花。右肩更是疼得直不起身來,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好,若是好不了,指不定天下的百姓都要恥笑宮裏出了個斷臂公主了。”顏漪嵐自顧自說著,突然嫌惡地皺起了眉,低聲道:“嘖,真難聽。”


    薑凝醉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如果她不這麽做,手裏的這碗藥就指不定砸到哪裏去了。她按捺下心頭翻滾的情緒,淡淡地睨了顏漪嵐一眼,漠然出聲道:“長公主,你的話太多了。”


    聽見薑凝醉冷冷的揶揄,顏漪嵐也不惱,她兀自笑起來,妖嬈的笑容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的魅惑人心。“所以你要喂本宮了麽?”


    薑凝醉見過顏漪嵐冷酷決斷的樣子,也見過她嬉笑慵懶的樣子,但是如此無賴霸道的顏漪嵐,她倒還是第一迴見識到。突然發覺,以前自己對於她的評價,簡直就是...太客氣了一點。


    顏漪嵐雖說是在說笑,但是聲音仍舊是透著揮之不去的虛弱,她半個身子依靠在軟榻上,雖然極力掩藏隱忍著,但是身子止不住地隨著唿吸而疼痛發顫。一副就算是死,也要嘴頭占盡薑凝醉便宜的樣子,著實令人牙癢癢。


    薑凝醉默默地收迴了視線,她長那麽大被人伺候的時間多了,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這樣去照顧別人,別說是喂人了,連多一些的親密行為都未曾想過要去做。她遲疑地伸手攪了攪碗裏氣味濃重的藥汁,然後斟酌著量,幾番猶豫才慢慢地喂到了顏漪嵐的嘴邊。


    比起薑凝醉的生硬動作,顏漪嵐倒是自然的很,毫不扭捏地享受著薑凝醉的服務。直到喝過了藥,顏漪嵐才輕咳了聲,嗤笑道:“現在才發現...”話語間,顏漪嵐抬起鳳眸看向薑凝醉,眼裏含著的笑意慵懶而戲謔。“太子妃,原來你吃軟不吃硬。”


    薑凝醉站起了身,對於顏漪嵐的話一點想要搭理的意思也沒有,往日不知曉顏漪嵐的惡劣性子也就罷了,如今知曉了,饒是顏漪嵐百般戲弄,薑凝醉也懶得附送任何一個多餘的表情。


    “我看長公主如今這個樣子,想必身子也沒有什麽大礙。”薑凝醉的話淡淡的,始終透著一股清冷,她說著,不再看顏漪嵐一眼,轉身往宮殿外走去。“青芙、綠荷,迴宮。”


    殿外隻單單聽得青芙綠荷匆匆忙忙的一聲答應,隨後腳步聲漸行漸遠,想必已經出了棲鸞殿。


    碧鳶一直站在一旁靜候著,如今看到這幅場景,也不禁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暗暗罵了顏漪嵐一句活該。


    “碧鳶。”


    碧鳶心裏剛剛罵完,突然聽見顏漪嵐喚住她,腦子一個激靈,她趕緊走上前去,應道:“殿下有何吩咐?”


    麵上的戲謔不知何時悄然散去,顏漪嵐漆黑如墨的眸子早已不複妖冶,隻餘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


    “如今宮裏不太平,刺客一黨或有漏網之魚,傳本宮的令,加派幾名手下一路跟隨太子妃,確保她的安全。”肩上的傷疼痛猶如切膚剔骨,薑凝醉一走,顏漪嵐最後一絲掩飾的力氣也耗盡了。沉吟了片刻,顏漪嵐的眸子一黯,聲音也不覺地變得冷漠,猶如劃破青空的劍,透著冰冷犀利的味道。“派人秘密監視東宮的一舉一動,若有任何的風吹草動,立即迴來向本宮稟報,若發現任何行徑可疑之人,格殺勿論!”


    碧鳶聞言,點頭道:“是。”


    “趙航來了麽?”


    碧鳶方才進來的時候也正想稟報此事,不料顏漪嵐先一步問起。“是,趙統領已經在宮外候了大半盞茶的時間了,是否傳進來?”


    顏漪嵐的目光冷冷地穿過屏風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她微微晃了晃神,半晌才道:“傳。”


    碧鳶退下不出一會兒,趙航的身影從殿外走進來,單膝跪拜道:“臣拜見長公主。”


    “起來吧。”顏漪嵐的神色透著些疲倦,語氣也是懨懨地,即使如此,她那雙微眯的鳳眸裏仍藏著令人膽顫心驚的冰涼。“太子一定也派你追查刺客一事了吧?”


    趙航點頭應道:“是。”


    顏漪嵐的眼裏一閃而過洞察一切的目光,問道:“可有查明真相?”


    “臣該死,隻是追查到了一切眉目和線索,但是在還未有確切證據之前,臣不敢妄下斷言。”


    “無妨。”顏漪嵐意欲難明地笑了笑,道:“暫且說你查到的。”


    趙航拱手稱是,隨後彎身上前,湊到顏漪嵐的耳邊低聲稟報。


    隨著趙航的敘述,顏漪嵐漠然地笑了笑,不想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引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這些暫且不必告訴太子,你隻用替本宮帶給太子一句話。”顏漪嵐的視線落在了趙航身上,太過鋒芒畢露的視線,令趙航忍不住垂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製六合。自古以來,皇位本就是爭的搶的,沒有什麽名正言順。如今本宮要他一步步爬上顏國的王位,他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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