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鳥語隨我動,青山綠水伴我行,更有美人在身旁,嗯……此行當真愜意哦。”趙崖背著佳人的包裹,伴隨紅裙女子一側,而其賞著山水,輕撫鬢角,即興賦詩道。


    “趙師兄出口成詩,文雅而脫俗,當真是文武雙全呢。”紅裙女子嬌羞含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聽到佳人稱讚,趙崖春風滿麵,他暢意一笑,望了眼鬱鬱林景,蜿蜒山道,又深深看了眼佳人,說道:“婉兒姑娘謬讚了,比起婉兒師妹的文采,在下自愧不如,不過是想愧求佳人一笑罷了,嗬嗬。”


    此言一出,梨花劍派弟子紛紛笑言附和。


    對於這些弟子的殷勤,紅裙女子很是受用。


    倒是李混尾隨其後,自眾人口中得知了紅裙女子的名字,公孫婉兒。名字倒也好聽,隻是脾氣壞了些,比起男人不逞多讓。


    而其扛著木劍,跟在眾人身後,一路上盡是聽了這些花言巧語,阿諛奉承。對此,他白了眼眾人,深以為恥。


    在他看來,此時已是深秋時節,什麽鳥語花香青山綠水,枯草落葉百林凋謝還差不多。而這般一個敢誇,一個敢受,當真叫人大開眼界。


    離開汾陽鎮已有兩日有餘,前些天由於行程耽擱了功課。一路上百無聊賴,李混睡意醒轉便開始修習起打魔心法,一如往常那般默默背誦,而心底同時按照心法行功圖,運起丹田脈絡。


    背誦幾遍,又行功幾遍,他又開始練習起打魔劍法。師父常道,大道朝天,勤能補拙,爭而逆上,大道可期。至於打魔劍法的持勤修煉雖不能修身養氣,不能探索大道,卻可以打磨根基。


    李混在山道上端著木劍,一邊走,一邊翻著劍花,或挑、或劈、或掃,周而複始的磨練著八招基礎劍招。待劍招練完,他又倒著將八招再練一遍。隻是由於體型過於瘦弱,這些招式看起來並不飄逸,反而略顯滑稽。


    前方,正結伴前行的梨花劍派弟子,察覺身後動靜,不由得多瞥兩眼。當看到李混練的是基礎劍招,又忍俊不禁的扭過頭去。


    “這小道士當真嘩眾取寵,我自幼便練習那些基礎劍招,隨便一個姿勢都比他強百倍,他還敢跟我們賣弄,嗬嗬。”穆雨生走在人群中,掃了眼練劍的小道士,冷哼一聲譏諷道。


    身旁的趙崖微微點頭,隨之笑道:“是極,我看這小道士是想吸引婉兒師妹的視線,故而才這般舉動,不料他不知曉我們都是用劍的行家。”說著,他又看向身邊的紅裙女子。


    公孫婉兒帶著麵紗,看不清容貌,而其聽聞兩人侃侃而談,不禁好奇道:“這小道士確實令人不喜,不知曉諸位師兄為何也對他敬而遠之呢?”


    察覺公孫婉兒也不喜這小道士,眾人相視一眼,連連搖頭。


    豈止是不喜,豈止是敬而遠之,簡直恨不得老天爺趕緊收走這個人見人憎的小王八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前恐後的訴說起某人的條條罪狀……


    ……


    “初寒將至,落葉紛飛,於百姓萬事休而家事馨,於江湖則風雲起而八方動啊。”林泉走在最前方,望著遠山枯葉飄零,敗木殘黃,不由得感慨起來。


    身旁,雲陽道長微微點頭,對此深以為然。


    “不出所料,另外七大門派已然齊聚雍城,隻待我等迴返,屆時便可動身前往雲碭山,到時便是道長大顯身手的時候了。”林泉踱步前行,神色淡然,而其掃了眼心不在焉的雲陽道長,忽而話鋒一轉道。


    雲陽道長繼續頷首,須臾,他收迴遠望的目光,說道:“算算時日,我們已走了百裏,一路翻山越嶺,雖抄了近道,卻不如馬匹來得方便。”


    此話似有困惑亦是詢問,林泉神色莫名,微微搖頭,分說道:“騎馬走官道三日左右或可到達雍城,奈何此去雍城會晤,暗地裏有不少邪門邪派收到了風聲,而為了避人耳目,穩妥起見,我們隻得遠繞深山,徒步前行了。”


    “原來如此,是貧道愚鈍著相了。”雲陽道長神色恍然。


    林泉見狀大笑一聲,不無安慰道:“道長何必妄自菲薄,此事險水暗渡,旁人都會如此。不過,這般踱步翻山,加快些速度,八九日內亦是可以趕到雍城的。”


    “……”


    日行百裏,夜幕降臨。


    幽山深處寒風漸起,謐靜而陰冷。


    流水泊泊,一條溪流自山岩峭壁向下蜿蜒而去。因天色已晚,一行十二人自溪流旁,就地歇息。


    殊不知,眾人忙碌取材生火,人群中不知何時沒了李混的蹤影。不過除了雲陽道長顯然沒人關心小道士的去向,他們自火堆旁席地而坐,一邊烤著幹糧,一邊取暖閑談。


    許久,不遠處的黝黑山林中,忽而一個矮小黑影帶著急促的腳步,雀躍而出。


    梨花劍派弟子察覺到遠處的動靜,紛紛臉色一變,站起身子。可當他們定睛一看,卻發現燈火恍惚之下,是李混自山林峭壁間歡快的跑了出來,隻見其手中拽著一隻兔子,一邊晃蕩,一邊哼著小曲。


    “師父,師父,你看這是啥!”李混與眾人擦肩而過,一路小跑,跑到雲陽道長跟前,而其揪著兔耳,昂著腦袋,不無得意的炫耀著手中的活物。


    雲陽道長正闔目休憩,忽見李混拿著一隻活物跑了過來,渾濁的老眼閃爍不止。他輕撫胡須,頷首笑道:“混兒果然矯健而機敏,茫茫夜色亦能撲風捉物,日後便是為師不在身旁,亦能填飽肚子嘞。”


    得到了師父的誇獎,李混得意大笑。


    須臾,他將兔子扒皮抽筋,從小溪邊將裏外清洗的幹幹淨淨。而後又從小溪一旁的枯樹上掰下一根樹枝,將兔子串了起來。


    這些動作連貫而嫻熟,一氣嗬成,毫不停頓。之所以能如此嫻熟,自然是功課的成效顯著。須知,師徒二人遠在汾陽鎮時,平日賴以生存的主要手段便是捕獵。而李混不僅會空手追獵,還會鋪設陷阱,倘若沒有他三天兩頭撲殺野食果腹充饑,師徒二人恐怕早已露宿街頭了。


    “嗯……混兒切記,火候適中方能外酥裏嫩,油而不膩。若是再加些佐料,味道則更加鮮美嘞。”望著蹲在火堆旁兀自忙碌的徒弟,雲陽道長鼻尖微微抽動,枯皺的麵容盡是享受。


    “好嘞!”李混熱火朝天,忙得不亦樂乎。忽聞師父訓話,連連迴道。


    兔肉在他的翻滾下,受盡烈火烤灼。隨著油煙滾滾,飄香四溢,山澗小溪間盡是燒烤的酥香。


    不遠處的另一處火堆旁,梨花劍派的弟子席地而坐,正談的歡樂,忽聞肉香撲鼻,不禁側目而來。


    而其見師徒二人坐在火堆前,翻滾著一隻碩大的野味,知覺口幹舌燥,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師父唉,這邊快糊了……”


    “嗯嗯……差不多了,半生半熟,亦是美中帶香,再烤便過了,反而失了美味。”


    “嘿嘿,師父所言極是!”


    師徒二人一言一語聊得歡快,不曾想,一旁的眾人看得目光灼熱,嘴唇發幹。便是闔目休憩的林泉,亦是忍不住朝這邊望來。


    許是肉香難耐,師徒二人兀自撥弄著兔肉,渾然沒有察覺眾人的目光。而其雲陽道長吹了兩口涼風,忍著滾燙的溫度,將一隻兔腿撕下。


    兔肉灼手,雲陽道長撕下後左右翻騰,半晌才捏穩骨頭。他捏著兔腿,放在鼻尖深深一聞,痛快道:“荒山野林,有此一物,當作山珍矣!”


    他正要下口,忽覺不妥。而其看向不遠處,卻見眾人的目光早已投來,這才發覺失了禮儀,連忙站起身子,來到林泉跟前。


    雲陽道長將兔腿遞給林泉,笑道:“林掌教且嚐嚐,此乃劣徒自山間打來的野味,很是酥香啊。”


    林泉微微頷首,接過兔腿後道了聲謝,而後細細咬下一口,讚道:“嗯,著實是美味,稱之為山珍不為過。”


    而其吃著兔肉,目光不時掃向李混,暗道:這小道士脾性頑劣,但燒烤卻有一番手段,不錯,不錯。


    分予完兔肉,師徒二人席地而坐,開始瓜分剩餘的兔肉。


    而這番情景落到另一邊眾弟子眼裏,卻令其臉色變了又變,顯然師徒二人沒有要把兔肉分予眾人的意思。


    “趙師兄,那兩個道士真是毫無眼力,我們這麽多人吃著幹糧,他們好意思獨吃烤肉。”火堆旁,其中一個弟子率先憤然發聲,他看了看手中的幹糧,又看了看遠處的烤肉,頓時嫉色漸起。


    眾人並非愚鈍,那兔子是李混捉迴來的,倘若貿然討要,沒有臉麵不說,還會落人口實。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日後萬一爭吵被其拿捏,豈不是理屈。


    “哼,好歹我們也是一路同行,共患難。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咱們師父的給了,他不給咱們,便是瞧不起咱們!”眼看饞意難耐,卻又無動於衷,另一個弟子也出聲道。


    名喚劉斐的弟子督了眼滿是妒意的弟子,搖頭道:“要去你去,咱們好歹是梨花劍派的弟子,為了一口兔肉而放下身段,說出去不怕笑掉大牙!”


    此言一出,眾人點頭附和。


    公孫婉兒坐在火堆旁,臻首輕搖道:“諸位師兄莫要為此爭吵,既然人家不想給,便不要強求了。”


    此話輕聲細語,聽得眾人心酥意醉。隻是看到佳人搖頭,眾人心底更加不忿。


    一路上一直神色淡然的穆雨生,此刻亦是被公孫婉兒的言談舉止迷住了,他掃了眼眾人,又看向方才出聲的弟子,說道:“李岩師弟,既然你覺得他瞧不起咱們,便去把兔肉替婉兒師妹討要過來,不然某人會笑話咱們隻會嘴上功夫的。”


    名喚李岩的弟子聞言劍眉一挑,哼道:“去就去,且看我將兔肉拿來!”


    言罷,他拍了拍衣袍,翻起身子,走向師徒二人。


    公孫婉兒連連搖頭,而其一旁的青年看著所謂的梨花劍派高徒,亦是一臉的不屑。


    師徒二人正暢意滿滿的吃著焦嫩兔肉,忽而發現一個青年走到身前,不由得停下嘴上的動作。


    “不知師兄有何貴幹?”李混坐在地上,昂著腦袋,狐疑問道。


    “我們要吃兔肉!”李岩微紅著臉頰,若有所思,須臾,他瞪了眼李混,壓低聲音道。


    聽聞是來討要兔肉,李混微微一怔,旋即皺起眉頭,道:“我為何要給你,這是我打來的。”


    李岩本欲強硬迴話,怎奈被李混一句話憋了迴去,一時間無言以對。


    見某人不迴話,李混再次享受起手中的兔肉。


    “你給也得,不給也得給!”眼看軟的不行,李岩眼神一狠,便要來硬的。在他想來,倘若無功而返,定少不了師兄弟的譏諷,與其如此,不如強硬。於是乎,他下定決心,哪怕搶也要拿迴去一塊兔肉。


    李混顯然沒想到李岩這般厚顏無恥,身為大派弟子竟然為了一口吃的,自掉身價前來搶肉。他愣了片刻,忽而問道:“你真想吃?”


    李岩聞言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可便於此時,卻見李混伸出舌頭,忽的將手中僅有的半隻兔子,自上而下舔了個遍。而其做完這一切,遞出手上的兔肉,憨笑道:“師兄,還要嗎……”


    “你……”李岩見狀僵在了一旁,饒是他想搶奪兔肉,卻不曾想小道士更加厚顏無恥。看著滿是口水的兔肉,他的麵色陰沉到了極點。


    須臾,他憤憤轉身而去。


    雲陽道長自始至終吃著兔肉,對於徒弟突然的舉動亦是怔愣半晌,待李岩走後,他狠狠拍了李混一巴掌,氣道:“你舔完了,為師吃甚!”


    李混紅著臉,撓了撓發髻,弱弱道:“這不是還沒吃嘛……”說著,他將手裏的兔肉遞了出來。


    看到滿是口水的兔肉,雲陽道長一臉的嫌棄,連連推開:“去去去……為師嫌棄。”


    沒了野食,雲陽道長索然無味的站起身子,徑自去了遠處,找了塊平坦的臥牛石躺了下來,須臾便鼾聲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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