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天氣,冷風唿唿的吹過,就連陽城這樣依山傍水的城市依然免不了要被照拂一番。冷風夾雜著細細的雪花自空中飄灑下來,像是頑皮的精靈在天空中起舞。


    青煙今日醒來時腦子還不甚清醒,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眨了眨眼,透過窗幔間露出的細縫看了眼窗外,隻覺得屋外的天色陰沉沉的,一副天還未亮的樣子。小姑娘迷迷瞪瞪的將小腦袋在被子上蹭了蹭,暗想是否是自己起得過早了,正要壓著被子繼續睡過去之際,蓉兒邁著輕盈的步子拉開了窗幔,“小姐,該起了。”


    “蓉兒,你今日怎的這麽早就叫醒我啊,天色還沒亮呢。”青煙不太高興的努了努嘴,自被中伸出一隻細細的手指指了指窗外。


    “小姐,這都巳時一刻了,你再睡連午飯都要錯過了。”蓉兒將兌好的溫水從外室端了進來,扭頭揶揄的看了眼青煙,“小姐的師父今日一大早就來過了,本是要叫小姐起床的,後來又不知為何改變了主意,還吩咐奴婢讓您多睡會兒呢!”


    “師父來過?”提起長青,青煙本不甚清醒的大腦轉了幾轉,立馬清醒了,騰地自床上坐起來後,邊穿外衣邊問道,“師父沒說要做什麽嗎?”


    “沒,不過我猜,可能是想和小姐一起賞雪景吧!”蓉兒製止了青煙將那件嫩綠的薄衣往身上套,快走幾步從衣櫃裏取出一件白色的裘衣替青煙披上,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今日天色不太好,現下外麵陰沉沉的,小姐的師父說今晚可能會下雪。所以,奴婢鬥膽猜了猜。”


    “下雪麽?”青煙伸手將胳膊塞進蓉兒展開的白色裘衣裏,眨著眼珠子想了想以往下雪時自己和師父在山上的情形。不知想起了什麽,刹那間,一張小臉兒笑成了一朵花。


    以往在山上時,每每遇上下雪的時候,長青就會溫上一壺酒,坐在屋子裏與青煙小酌。也隻有在那個時候,長青才允許青煙喝上那麽一兩口的。


    青煙自小便對酒表現出極大的喜歡,當乞丐那會兒經常蹲守在酒樓後院的窗下,趁著店家不注意用那破舊的瓷碗偷偷舀上那麽一兩碗嚐嚐味。就因為貪喝,有那麽一兩次差點被掌櫃的逮了,還好她腿腳功夫好,人也機靈,一有動靜撒腿便跑。


    相比起青煙,長青對酒就是可有可無的態度了。一年也就喝上那麽一點點,因而買酒的次數更是極少,青煙又不能下山,隻勾的她對酒的執念更是與日俱增。


    甚至於後來,青煙不知從哪本破舊的古書上看了個釀酒的法子。用初冬的第一場雪,加上剛長出的桃花瓣,細細的封在壇子裏,過上幾個月發酵後,這酒便釀成了。


    可惜後來,這個法子失敗了。釀出來的酒散發著陣陣惡臭,青煙委實惱了好一陣子。自此以後,對釀酒這門技術活卻是再也不碰了。


    “小姐,你穿上這件衣服真好看!”青煙正兀自迴憶著,耳旁響起蓉兒溫柔的嗓音。


    蓉兒將青煙拉到妝台前,透過鏡子笑盈盈的看著青煙。


    鏡子裏的女子,有一雙晶亮的眸子,明鏡清澈,燦若星辰。眼睛彎起來像是一彎月牙,粉麵紅唇,肌膚勝雪。上身一件白色的狐裘錦衣,兩隻袖口各自細細的繡著一支豔麗的紅梅,衣領上鑲著一層毛茸茸的白色絨毛,襯得一張小臉兒白裏透紅如上好的水蜜桃。


    青煙在鏡子麵前轉了幾圈,暗自點了點頭。這件衣服還是她十八歲生辰那日,林天歌送給她的生辰賀禮,她很是喜歡。但是白色不耐髒,她一天又閑不住,怕弄髒了這麽好看的衣服就一直沒舍得穿。這會兒穿上後,也覺得好看的緊。暗想,不知一會兒師父瞧見了會是什麽表情。


    長青一大早本是要叫青煙起來吃早飯的,隻是走到青煙的門口時,抬眼看了看陰沉沉的天色,想是今晚會下雪,便臨時改了主意。既然她想睡,便讓她多睡上會兒,今夜怕是要睡的晚了。


    夜色沉沉,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今日要比昨日冷上許多。林天歌一早便因有事兒外出了,飯桌上隻有長青、青煙和李詩韻。經過上次的教訓後,李詩韻現下是能離長青隔多遠便坐多遠了。這會兒,李詩韻就隻占了一個桌子邊角,低頭猛扒著碗裏的飯,菜都沒顧得上吃。


    隻看得長青和青煙兩人極是莫名,這大中午的沒吃錯藥吧!


    因為林天歌不在,李詩韻總覺得自己一人對著那師徒二人很是不自在,因而胡亂的扒了幾口飯便早早的撤了,徒留下長青和青煙兩人在飯桌上。沒了李詩韻嘰嘰喳喳的聲音,一時之間,飯桌上倒極是安靜。


    食不言寢不語,這話是長青自小便教給青煙的,雖說青煙一向不將這話放在眼裏,但想著今日自己穿了件這麽端莊的衣服,怎麽也得顯出那麽一兩分大家閨秀的模樣兒來。


    這頓飯快臨近結尾的時候,長青放下碗筷這才扭頭轉向青煙。


    “煙兒,晚上去師父那裏喝酒吧!”


    “好啊!”青煙賢淑的笑了笑,低頭抿了抿嘴角。臥槽,就等這句話了,真的好興奮啊有木有!咳咳,淡定!淡定!要對得起這身衣服!


    長青瞥了眼青煙極力忍住不笑的模樣兒,眸子裏閃過一抹笑意,這才渡著步子走了。


    申時三刻,天空開始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唿唿的冷風似牽著孩子般牽著霏霏瑞雪,仰頭望,這絲風主宰著粉蝶似的雪花,一忽兒斜跌下來,一忽兒打著旋飄飛,一忽兒悠悠蕩蕩撲向在地,落在人的身上,瞬間化作了水珠。


    雪花像是一隻頑皮的鳥雀,永不厭倦地在天上飛來飛去,拂過院裏的樹梢,結成粒粒小冰碴兒,落在樹上,自遠處看去,樹上像是開滿了一簇簇的白色的花瓣,煞是好看。


    潔白的雪花悄然無聲地落著,飄飄灑灑、紛紛揚揚,不到片刻,地上便有薄薄的一層了,放眼望去屋外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這時的天色卻是要比早上剛起來時要亮堂了許多。


    酉時十分,天色仍是一片大亮。冬日的夜色本是來得極早,以往這個時候月亮都已掛在柳樹梢上了。今日,因為下了這一場雪,天色反而比白日裏還要亮上許多。


    青煙吃過晚飯,便去了長青的院子裏。剛一推門進去,院西的小亭子裏白衣男子靜靜地垂眸坐著,聽到木門發出的響動,抬眸看了過來。兩人視線對上的一瞬間,青煙的心忍不住狠狠的跳了跳。


    因為隔得遠,倒是看不清長青臉上的表情,但青煙覺得那雙看過來的眸子極亮,好似暗夜的星辰,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青煙拍了拍有些發燙的小臉兒,邁著步子向著亭子裏走去。


    走近一看,才發現長青準備的東西極是齊全。燒得正旺的火爐上溫著一壺桃花釀,亭子裏的石桌上還放了一壺。細細看去,桌子上還擺了幾碟蜜餞、酸杏之類的零嘴,更甚至還有一疊下酒用的花生米。


    長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石桌的另一邊卻是放了一隻躺椅,躺椅上細細的鋪了厚厚的一層毯子,椅子上還放了一張薄被。


    “師父怎的坐在院子裏了,不是說要去屋子裏嗎?”青煙站在亭子的台階上抬頭看著長青。


    “院子裏亮堂些,坐在這裏也可以邊聊邊賞雪。”長青端起酒杯押了一口酒。這才抬頭看向青煙,“坐吧,若是覺得冷了,將被子蓋在腿上,免得著了涼。”


    青煙心下正覺得詫異,看這樣子,師父這是要和自己徹夜長談的節奏啊!想想以往,他們每次喝酒,長青都自顧著喝酒不說話,隻偶提醒她少喝上些,還從未和自己好好聊過。所以,今日這是要打開話匣子了?


    青煙在躺椅上半躺著坐好,將薄被隨意的放在腿上,扭頭看著長青,“所以,師父是準備和我暢聊人生和理想嗎?”


    “貧嘴!”長青笑了笑,伸手撫了撫爐子上溫著的酒壺,覺得溫度正好,這才替青煙將麵前的酒杯滿上。


    “說說你這些年在這裏過得如何?有沒有受欺負?吃的好不好?還有……”長青頓了頓,這才麵色如常的繼續說道,“有沒有想念山上的生活?”


    青煙本是端起酒杯正欲往唇邊送,聽到最後一句,驀地失了神。過了片刻,這才輕押了一口,緩緩開口,“挺好的啊,在這裏不愁吃不愁穿,這裏的人很多,都對我很好,恩……除了每天都要和李詩韻幹上一架,一切都挺好的。”


    最後一個問題卻是沒有迴答,說到底,她還是有些埋怨長青毀約的!說好的兩年來接,卻生生的變成了三年,而且自長青來了後就一直未和她解釋遲來的原因,她心裏一直攢著一股氣,時不時要惱上一迴。


    然而,長青不解釋,她也問不出口。不知是否是因為分別的久了,青煙總覺得有些話不好再給師父說了。或許,她再也做不到對師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什麽都會說給他聽了!


    想到這裏,青煙的眸子黯了黯,頓時覺得手裏的酒也沒有那麽好喝了。


    長青也徑直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一時之間氣氛靜默的隻能聽到爐子裏木炭燃燒發出的“茲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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