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見到林天歌兩人時,隻覺得唿吸一滯,放在身側的手越握越緊,心裏的不安漸漸放大。


    女子笑靨如花的引著兩人進了院子,這讓他心裏更是難受,顯然她是極喜歡熱鬧的,山裏一來人她都特別的高興,小臉兒上滿是興奮。


    尤其是見到林天歌微笑著側耳傾聽女子嘰嘰喳喳的話語,長青的眸子忍不住黯了黯。


    這麽些年,他從來沒對青煙這麽溫和過,總是表現出一副極不待見她的模樣兒,縱然青煙不在乎,可此刻他心裏卻是極後悔的。


    若是這些年他對她好上一點兒,她是否也會舍不得離開他這個師父?!


    長青是知道林天歌的,魔教的大長老,一身紅衣幾乎是他的標誌,更可況三年前他就見過他!


    江湖傳聞魔教大長老林天歌邪斯魅惑,性格乖張,唯獨對待女子很是憐香惜玉。其實,他隻不過是怕這些女子裏有自己要找的人罷了!


    三年前,林天歌來過山下的小鎮,那時長青便隱約覺得這個男人,應是為了找青煙而來的。那天,見到林天歌時,一向清冷鎮定的自己竟然莫名的覺得慌張,就連身旁的病人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直在耳旁問他怎麽了。


    他不想承認,那天,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迴到了山裏,接連兩個月都不準青煙再去山腳下取話本。他怕那個男人會找到這裏,會強硬的帶走青煙。


    可現在,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也許,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就算他謹慎小心也是躲不過的!從他將青煙帶迴來的那一刻,他就覺得她終究會有離開他的一天!


    “在下還未請教姑娘芳名?”愈來愈近的男聲拉迴了長青的思緒。


    他聽到自己的小徒兒歡快的告訴男人,“我叫青煙,青色的青,煙霧繚繞的煙。”


    “嗬嗬,是嗎,真是個好名字,很適合姑娘!”林天歌的眼裏滿是柔和,溫柔的看著麵前手舞足蹈的小姑娘。


    “嘿嘿,我也這麽覺得。”青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還從來沒有人這麽溫柔的和她說話,這個人好像話本裏的翩翩佳公子啊,和人說話都是和生和氣的,哪像自己師父,自己和他說話,他都不理人!


    “哈哈,姑娘真是個性情中人!對了,聽聞姑娘在這山裏待得很長時間,幾乎沒有下過山,姑娘難道就不曾起過下山的念頭?”林天歌看似不經意間問道。


    “我……”


    “煙兒!”長青急忙從屋子裏走了出來,適時的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清冷的目光定格在了林天歌的身上。


    “師父,他們在山裏迷路了,想在咱們家借住一晚。”小姑娘跑到長青身邊愉悅的將小胳膊搭在長青的臂彎裏,扭頭指著長青對林天歌和左明遠介紹道,“這是我師父!”


    “迷路?嗬!”長青冷哼了一聲,這麽拙劣的借口也就青煙那傻丫頭會相信了,山口處的陣法若不是有人告訴了他們破解之法,想必他們也進不來,呂修言一定也在這附近。


    不過,從青煙嘴裏聽到“家”這個字時,長青心裏劃過一股暖流,心裏有些愉悅,看麵前的兩人也不是那麽不順眼了。


    饒是如此,卻仍是不想讓二人留下,“在下這裏地方太小,也沒有多餘的屋子,怕是住不下二位,你們……”


    “師父,我的屋子還空著呢,就讓他們兩人住在那裏就好了嘛。”青煙不太高興嘟著嘴,低頭戳了戳長青的胳膊。


    “噗!”長青真要被這丫頭氣的吐血了,這關鍵時刻怎的老是給他掉鏈子。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多謝青煙姑娘了!“林天歌是個順著杆子就往上爬的,聽到這話,表現的極是高興,好像能找到這麽個住處真是件極開心的事兒。


    長青見狀隻能尷尬的咳了咳,這才慢悠悠的開口,“若是二位不嫌棄,就在這裏住上一晚吧。”


    “那就多謝公子了!”林天歌說著衝著長青抱了抱拳,繼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青煙,“可否問青煙姑娘討餐飯吃,我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左明遠本就對林天歌這麽死皮賴臉的模樣兒不屑一顧,要他說還不如直接向青煙挑明了,將人帶走便是,搞得這麽麻煩幹嘛。


    這會兒正百無聊賴的站在旁邊,遠遠的衝著樹上的呂修言擠眉弄眼,忽然聽到林天歌這麽一句,腿一抖差點摔倒在地,臥槽,大長老太無恥了,他們不是才剛吃過飯嗎!


    林天歌虛扶了扶左明遠,扭頭不好意思的對著青煙說道,“我這朋友餓的都有些腿軟了,不知姑娘能否快些。”


    左明遠這下是徹底的趴在地上了,大長老真特麽太能瞎掰了!


    “哦,好的!”小姑娘說著急忙奔向了廚房。


    林天歌看著青煙走遠的身影,這才斂了滿臉的笑容,一臉正色的看著長青,“想必公子已經知道我們來此的目的了,還望公子莫要阻攔!”


    三日前,呂修言曾來找過長青,向長青道明了來意。他們之所以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告訴長青,無非是看在他收養了青煙這麽多年的份上,應是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去的。再者,這個山林太過偏遠,消息閉塞,這深山裏又沒什麽人,他們也不怕被人聽到。


    提前告訴他,無非是希望他有個心理準備,不要阻擾他們要將小主子帶走的決心。


    可現在看來,這個人貌似不太配合!


    “她是個單純的姑娘!”長青沉默了許久,隻說了這麽一句。


    林天歌和左明遠有些不明所以,左明遠一向是個急脾氣,張口便道,“你隻是她的師父,我們雖然很感激你這些年照顧她,但你該知道我們找了小主子這麽多年,是不可能讓她繼續留在這深山老林裏生活的。你若是相識點兒,我們魔教也不會為難你!”


    這話說的有些過分了,饒是長青這般不屑與人為難的人一時也冷下了臉,“就如公子所說,在下是她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想必在她的去留上,還是有決定權的!”


    “你……”


    林天歌適時的打斷了左明遠的話,“我們何不問問青煙姑娘,看她是想繼續留在這裏,還是願意隨我們下山?”


    隻要麵前的人答應讓青煙自己做選擇,不做阻擾的話,他有很多種方法讓青煙自願隨他們下山。就從剛才青眼看到他們時,那歡快的眼神,便可以看出,小姑娘這麽些年在這山裏住的很是寂寞。


    山下多是熱鬧好玩的東西,魔教會讓她過得比這裏好上一千倍,沒有哪個姑娘家能拒絕得了繁榮優渥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下了山會有很多人,熱鬧的人群會讓她不再感到寂寞!


    長青聽罷隻是沉默,林天歌提出這樣的話,無可厚非,可他心裏是不願答應的。


    他清楚地知道,山下的熱鬧,是青煙所渴望的。


    他沒有一絲留下她的籌碼,若是她選擇毫不留戀的下山,他不敢想象,以後的許多年自己要怎麽孤身一人去度過。


    已經漸漸習慣了這裏有個她,漸漸習慣了她成天氣他,甚至是習慣了她每晚毫無形象的滾在自己懷裏熟睡的麵容。一想到她徹底的離開了這裏,長青的心裏便陣陣的泛著疼。


    “師父,你怎麽還讓人家站在這院子裏,快進屋來啊!”小姑娘一手端著盤炒菜,一手端著幾個饅頭,招唿著幾人進屋。


    看到青煙過來,左明遠暗自在心裏鬆了口氣,打著哈哈率先進了屋,“哎呀,還真有些餓了,吃飯吃飯!”那兩人之間的氣氛太過詭異了,還是趕緊遠離的好。


    林天歌見狀邁了步子準備進屋,路過長青身邊時,開口說道,“希望公子能好好的想一想,青煙姑娘是我們魔教的人,若她隨我們下山,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況且那裏是她的家,你我都不該剝奪她知道自己身世的權利!”說完這話便不再停留,邁著步子進了屋。


    長青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隻覺得胸腔內有股濁氣壓得他喘不過氣,男子身形一閃,片刻間便消失在院子裏。


    他舍不得她離開!


    這一刻有個瘋狂的念頭在心間閃過,他要想個辦法將她永遠留在身邊。叫她不要下山?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告訴她他的不舍?


    甚至是央求她?


    這麽想著,他猛地驚醒過來,突然間就覺得自己陌生了起來。


    他怎麽會是那樣的人?!


    他一向是個高傲自負的人,不想下山就是不屑融入凡塵俗世,可這一刻,他竟然起了祈求的念頭!這一生,他何曾對人如此卑微過!


    他一向是個無欲無求的人,唯獨在青煙身上,他有過太多的欲求。


    少年時期,他希望青煙能留下來陪他,因為深山裏太過寂寞;後來,將人帶迴來了,他又希望這丫頭趕緊走人,因為太過氣人;再後來,他希望這丫頭最好一輩子不嫁人,因為這樣就可以奴役她一輩子。而現在,他隻想讓她繼續留下來,哪怕她不願意也罷!


    長青負手站在山頭上,望著遠處炊煙嫋嫋的屋子,身影孤單落寞。


    他忽然覺得,是不是他錯了,那個原本會陪伴他一生的人,或許並不存在,一直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執念而已。


    他生來便是要注定孤寂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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