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幫你的,幫助你好好地迴想,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這樣一個人,一個被世人遺忘的人。”


    林遠像在洗腦一般,重複地說出同樣一段話。


    重複的力量是可怕的,諸葛瑾語很快慢慢淪陷其中,開始放下對林遠的防線。


    “他是怎麽死的,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在天台之上,就在你們公司的高高在上的天台之上,你和蘇傑,就站在那裏。”


    林遠的手指向某一個方向,就是那麽決絕的一個動作,讓諸葛瑾語的瞳孔放大,隨後,她的手迅速捂住了雙眼。


    恍惚之間,仿佛迴到了當年。


    她剛結束了結婚典禮的活動,心神疲憊,眾人的歡唿和慶賀聲徘徊在她的耳畔。


    突然,手機上一個陌生的電話響起,她猶豫了片刻,接通了電話,身上的白色禮服還未褪下,厚厚的精致的妝容掛在臉上。


    電話那頭有瑟瑟的風聲,嘈雜的噪音,還有那個失蹤了好幾個月的男人疲憊的聲音傳來。


    “是你,蘇傑,是你嗎?蘇傑?”諸葛瑾語一聲聲的唿喚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死寂。


    他隻說了一句話,“我在你們公司的天台,我等你。”


    隨後掛斷了電話。


    就像兩個人之間隔著遙遠的冰冷的牆壁一般。


    諸葛瑾語脫下禮服,換上尋常的衣物,卻不來不及卸掉臉上的妝容,她飛奔似的離開了酒店,瞞著所有人偷偷離開了典禮現場。


    開著跑車,甚至還不惜闖過了紅綠燈,心中像有一根弦一般不斷催促著她,快一點,再快一點。


    來到天台上,蘇傑穿著幾個月前她最後見他一麵時,身上穿的燈芯絨外套,他的頭發散亂,臉上黑漆漆的,幾乎像乞丐一般。


    蘇傑是自己遞交辭呈離開的公司,諸葛瑾語從未想到,他有可能是被胡思宇威脅著離開公司,胡思宇背地裏幹了那麽多壞事針對他,硬生生把一個男人逼上了絕路。


    “你別過來。”他平靜地說道。


    “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我一直打聽不到你的消息。你的那些親戚,朋友,同學同事,一個個都消失,我很害怕,你知道嗎?”諸葛瑾語近乎悲鳴地說出這段話。


    不斷試圖拉進兩人的距離。


    天台上,風很大。


    吹著她做好的發型變得淩亂飛舞,臉上的妝容卻是那麽美,正是一名女子最為貌美的年華。


    蘇傑見著她,卻露出一個悲哀的笑容,“你很美,我聽說,你今天結婚了,和胡思宇?”


    這句話就像一根針刺一般紮進諸葛瑾語的心裏,讓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被狠狠地拽開。


    “蘇傑,你知道的,我和他之間不過是商業婚姻,我根本就不喜歡他,我喜歡的人是你啊!”


    諸葛瑾語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達她內心的感受,風很大,將她的話語吹得支離破碎。


    蘇傑又笑了一聲,他先後退了一步,手扶到天台的鐵欄杆上。


    “你都和他結婚了,你還惦記著我,那你要如何和我在一起?我現在身無分文,被父母拋棄,被親戚朋友拋棄,被公司,被所有的企業單位拋棄,我連個最基本的工作都找不到,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還配得上你嗎?還值得你去期待嗎?”


    蘇傑的話很冰冷,他的問題,諸葛瑾語一個都迴答不了。


    她感覺到一股冷冷的風霎時吹刮到她的臉上,表情僵硬住了。


    原來蘇傑消失的那幾個月裏,他居然經曆了那麽多痛苦,卻從來沒有一次告訴過她。


    諸葛瑾語對蘇傑的近況,毫不知情,他的電話打不通,身邊的人際關係也突然被切斷了一般,她擔心蘇傑發生了什麽意外,又覺得是她突然宣布要嫁給胡思宇,所以蘇傑新生怨恨,突然消失。


    想逃避這段痛苦。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原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到底是誰,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她連連追問,不斷靠近蘇傑。


    蘇傑的手就握在欄杆上,全程麵無表情,甚至連痛苦的神色,都消失了,冷漠平靜,拒絕著諸葛瑾語的熱情和關懷。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剛剛跟你拜完天地,喝完喜酒的丈夫嗎?”蘇傑說完。


    諸葛瑾語的心髒像是被一道閃電霎時劈砍了下來,腦子裏頓時一空,一個念頭閃過,怎麽可能呢?


    她首先是感到懷疑,因為胡思宇外表長得人模狗樣的,說話言語邏輯禮貌,都是樣樣俱全的。


    不至於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欺淩他人的事情來。


    可隨後,她又感到一絲陰寒,倘若胡思宇是這樣的人,那父親讓她和胡思宇結婚,不就成為完完全全的一場不平等的買賣嗎?


    買方不了解對方是個什麽貨色,貿然結婚之後,他才本性暴露,諸葛瑾語再後悔,也來不及了,實際上,她已經來不及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讓你失去工作,讓你身敗名裂,讓你眾叛親離的那個人,是胡思宇嗎?”


    她停住腳步,和蘇傑兩人之間相隔了不到三米的距離。


    蘇傑的腳悄無息聲地站在欄杆上那一小節的水泥台階上。


    諸葛瑾語的眼中飄散著淚花,蘇傑卻看不見。


    “他警告我,如果我在你們結婚之前打電話給你。那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會在當下立即消失。所以我等到你們結婚之後,我才約你出來。告訴你這些。”


    蘇傑說完,他伸出一根食指,放在麵前,“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迴答我。”


    諸葛瑾語點點頭。


    蘇傑繼續說道,“這個問題,關乎你的選擇,關乎,你我他的未來,而一切決定權,都在你的手中,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問你,這個問題。”


    “你說。”


    “當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刹那,你有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


    諸葛瑾語沉默了一會,她知道蘇傑在問什麽,她也可以迴答。


    “我後悔,如果胡思宇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壞,那我的婚姻肯定也看不到希望。”她很直接。


    “那好。”蘇傑繼續問道,“既然你後悔了,你會怎麽做?你願不願意離婚,擺脫這個魔鬼?”


    諸葛瑾語又沉默了,而這次的沉默,比上一次都還要久上很多。


    “我……我不知道如何迴答。”


    她很糾結,一方麵是自己曾經的愛人,一方麵,是來自她家族的壓力,是她不能選擇的選擇。


    蘇傑的眼睛看著諸葛瑾語。


    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猶豫,看到了反複,看到了痛苦,卻唯獨少了一份堅定。


    他的食指緩緩放下,隨後轉身麵對著欄杆,還有二十米的摩天大樓上蔚藍的天空。


    他背對著諸葛瑾語,語重心長地說了一段話。


    “你已經給了我,你的答複了。其實我完全沒有必要問你這些問題,我了解你的為人,你的心性,你始終是一個大我,高於小我的人,家庭的責任在你眼中,比愛情,比婚姻的幸福,還要重要。”


    蘇傑說到這裏,背對著她的臉龐,已經淚流滿麵。


    他哽咽著說出這些話,盡力裝作自己毫無情緒的樣子。


    “我之所以問,隻不過是想親口從你口中聽到,也許我的心,就會死得更加徹底。”


    蘇傑說完,停留了兩秒鍾。


    他似乎還懷抱著些許希望。


    但諸葛瑾語隨後卻接了一句話,她的語氣已經比剛才冷靜了很多,“你說的對。我不可能放棄我的家族,如果你這次來,是為了勸我離婚的話,恐怕你是要失望了,隻要我父親的想法沒有改變,我也不可能改變。婚姻是一場交易,交易就交易吧,有什麽大不了的。任何東西都可以拿來交易,不是嗎?”


    蘇傑的心支離破碎。


    他無話可說了,甚至對自己這次的貿然的行為感到愚蠢。


    “你和那個人,還真是天生一對。”蘇傑滿腔的情緒無法發泄,最後隻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隨後,在對方震驚的目光注視之下,他縱身一躍,決絕地從幾層樓上一躍而下,諸葛瑾語大喊著衝過去,卻拉也拉不住了。


    ……


    迴到現在,二十年過去,當這個名字再度出現在她的腦子裏的時候,諸葛瑾語依然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悔恨。


    若是當年多少順著蘇傑多說幾句好話,說她願意離婚,放棄家族的一切,讓蘇傑至少不要當著她的麵自殺,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這個黑客,顯然是帶著目的而來的,他了解那麽多思語集團的私密,甚至還有,當年的那段往事,難道說,他就是“蘇傑”?


    不對!


    諸葛瑾語猛烈地搖頭,蘇傑分明已經死了,一個大活人,從二十多層樓的摩天大廈上一躍而下,他怎麽可能還會活著。


    就算活著,他又怎麽可能,等待著直到今天才出來告訴她,關於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呢?


    “你和蘇傑是什麽關係?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諸葛瑾語從過去悲痛的情緒當中緩解過來。


    她很認真地看向視頻畫麵裏的那個戴麵具的神秘人,從現在開始,她終於不是高高在上地看著一個敲詐她的對象了。


    而是認真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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