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是擎淵人,不會幫著外族對付同胞,你手下的兵將,一根寒毛都不會少。”陳扶寧承諾道,“我沒有野心,也不想害誰,我恨的人,至始至終,隻有你而已。”


    “我的將令,交給蘇錦將軍。”陳扶風接過藥,直視陳扶寧的眼睛,“還望你信守承諾。”


    看著陳扶風倒下去的身軀,陳扶寧胸腔裏血氣翻湧。


    倉皇逃離,陳扶寧靠在一棵老死的枯樹上,鮮血他從口中噴出。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好可悲。


    這一生,沒有誰肯為他而死,他也沒不曾抵死相護過什麽人。


    ......


    話說迴來,沒等巴雅特珅騫趕到擎淵主營,找到駱晟,兩邊就開戰了。


    珅騫躲過打得不可開交的人馬,搓了把臉,也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潛入駱晟軍中了,等到兩方休戰,珅騫直接大搖大擺的策馬行至主營。


    兩杆長槍‘咣當’放下,橫在珅騫坐騎的鼻子前,烈脾氣的戰馬鼻孔一豎,唿出一鼻子熱氣。


    珅騫跳下馬,看了看自己身上與擎淵士兵相去甚遠的將服,自己都覺得不該放自己進去。


    “沈副將?”


    正當珅騫琢磨著如何獲得兩個兵哥的信任時,駱晟手下的莫統領盯著這邊看了好大一會兒,又靠近細看了一會兒,終於認出這是和他們一起打過仗的沈騫。


    “莫統領!”


    珅騫大喜過望,果然還是有熟人好辦事。


    莫統領讓衛兵放珅騫進來,打趣道,“沈副將,你這是...哈哈,擎淵的差事養不飽你啊,怎麽,跑到五部謀飯碗去了?”


    沈騫嘿嘿一笑,“說來話長,莫統領,我有要事求見駱將軍,麻煩你帶我去找他。”


    ......


    聽完珅騫的話,駱晟麵色凝重,“沈兄弟,咱倆也算有過命的矯情,我不跟你講虛的。要是在戰前,我就知道你的大營就在對麵,你的大哥想救自己的老兄弟,即便是迴京向皇上請罪,我也會配合你們,按兵不動。”


    話音頓了頓,駱晟歎了口氣,看著珅騫,為難的說,“可這仗已經開打,就算是兩境撕破臉了,除非潤火部主動撤軍,我們是寸土不讓了。”


    珅騫也理解駱晟的難處,潤火部虎視眈眈,駱晟若放任他們打過來,無論結果如何,都有辱國威。


    “駱將軍,下一迴交戰的時候,能不能請你想辦法,激他們的主將出來單挑,隻要能讓博爾烏梁露麵,到時候不用你動手,我和我大哥,自會對付他。”


    “好。”駱晟答應道,珅騫他們沒有幫助鄰部攻打擎淵,又冒險來找自己和談,已經做了極大的讓步。


    珅騫誠意足夠,駱晟也得給他麵子,“沈兄弟,我會給你們留出足夠的時機,一旦製服博爾烏梁,隻要潤火部退兵,我立刻帶著弟兄們迴家,絕對不會踏入貴部的土地。”


    珅騫眉心微蹙,無奈的問道,“駱將軍,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來擎淵找你喝酒。”


    駱晟用力拍了拍珅騫的肩膀,“沈兄弟,隻要你不穿這身將服,隨時來找我!擎淵的好酒,隨你喝!”


    珅騫釋然一笑,抱拳道,“駱將軍保重,後會有期!”


    駱晟抱拳迴禮,“沈兄弟保重!再會!”


    天晴日遠,看著珅騫策馬而歸的背影,駱晟又想起,他帶著夏芙蕖參軍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好天氣。


    想到夏芙蕖,駱晟麵色又凝重了幾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


    夏芙蕖剛進入鬆林,耳膜一震,聽到有大隊人馬朝她走來。


    不會這麽點背吧,夏芙蕖皺起眉頭,連忙隱入旁邊的草叢。


    直到看見帶頭的人是和碩華峰,夏芙蕖才自草叢裏走出來,攔下和碩華峰的隊伍。


    和碩華峰定睛一看,“夏芙蕖?你不是被潤火部的人抓走了嗎?”


    夏芙蕖也沒工夫跟他解釋了,“華峰大哥,阿秀在哪裏,我有事想請他幫忙。”


    和碩華峰歎了口氣,語氣中略帶責怪,“夏芙蕖,阿秀看到你扔的劍,就動身去找博爾烏梁拚命去了。”


    夏芙蕖看向和碩華峰身後的隊伍,“華峰大哥,你們這是...”


    和碩華峰,“他的功力剛恢複,我做大哥的,總不能看他送死吧。”


    在觀星台,和碩華秀為了救她而武功盡失,夏芙蕖是知道的,“華峰大哥,我沒想害他。”


    “罷了,誰讓他缺心眼呢。”和碩華峰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也許是命該如此吧,你既然找到這裏,就跟我們一起走吧。既然你安好,事情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夏芙蕖被和碩華峰說的一頭霧水,看和碩華峰的臉色不佳,夏芙蕖也沒有多問,心神不寧的跟在沙水部的隊伍旁返程了。


    ......


    按照與珅騫的約定,駱晟分別在幾迴交戰中,重傷了潤火部的幾員主將,無人可派,博爾烏梁隻能親自坐鎮。


    四目交火,兩人身後,是浩浩蕩蕩的千軍萬馬。


    巴雅特廩青看到博爾烏梁,承騏驥從側鋒奔至眾人麵前,待行至中間,一把勒緊韁繩。


    馬蹄停穩,廩青擋住駱晟,將兩人的視線隔開。


    駱晟深沉的看了焚金部老族長一眼,而後調轉馬頭,退至一旁。


    “博爾老哥,收手吧!帶你的族人迴去!”


    廩青麵帶痛惜,向博爾烏梁喊道。


    幾十年前,他們曾聯手終結了五部的災難。


    當初誰能料到,幾十年後,因為歹人從中作梗,惺惺相惜的老哥倆會用劍指向對方。


    “廩青,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插手此事。”博爾烏梁的聲音僵硬,“你可以不幫我,但是你別忘了,金遇土而盛,遇火而銷,在我這兒,你討不到任何好處。”


    幾十年前,巴雅特廩青與阿古占也曾這樣對峙過。


    博爾烏梁親眼所見,與巴雅特廩青交手,阿古占的力量完全使不出來。


    土生金,是促成。


    金克木,便是製衡。


    不可無生,亦不可無製。


    生克循環,運行不息,而天地之道,斯無窮已。


    天道如此,他們不過是五行中的一環,掙脫不過輪迴的桎梏。


    “駱將軍。”巴雅特廩青視死如歸,頭也不迴的說,“若我鬥不過天道,還勞煩你們,還五部一個清淨。”


    臨行前,廩青交待過珅騫,若他敗在博爾烏梁手中,落得與阿古占一樣的下場,駱晟的軍隊勝利後,讓珅騫務必安置好潤火部遺民,並代他繼續維護五部的和平。


    風譎雲詭,存亡絕續。


    未等廩青出手,一個白衣勝雪、輕雲出岫的身影,從天而降。


    “和碩華秀?”廩青驚訝道,這得鬧出了多大的動靜,竟然把一向不問別部之事的和碩華秀也招來了。


    天地悠悠,麵具下的容顏喜怒莫辨,和碩華秀沉聲道,“傀儡術是我族秘術,如今施術人身死,他身上的術法無解,終將神誌不清,死於癲症。”


    和碩華秀目光虛空,沒有看向在場的任何一人。巴雅特廩青也不確定,這話是不是說給他聽的。


    隻是他的話,判決了博爾烏梁的命運,迴天無力,死路一條。


    廩青還想替博爾烏梁辯解幾句,和碩華秀已經抽出映月刀,揮開廣袖,運功起勢。


    “我種下的孽,就由我來做個了斷吧。”


    和碩華秀身上發出幽藍的光芒,與博爾烏梁周圍烈火般的顏色相撞。


    天地火水,山澤風雷。


    水火相涉,風雷相搏。


    一時天昏地暗,日月不見,遠處的山頭間,亂雲飛渡。


    夏芙蕖剛隨著和碩華峰趕到。


    乾坤之間驟然無光,夏芙蕖看向和碩華峰。


    從對方驚恐的臉色中,夏芙蕖知曉,和碩華秀現在做的事一定萬分兇險。


    “夏芙蕖。”和碩華峰拉住夏芙蕖的胳膊,把華星劍交到她手中,指著一個人給她看,聲音顫抖著說,“那是焚金部老族長,你身上流著巽土人的血,去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幫阿秀打敗博爾烏梁。”


    容不得夏芙蕖多想,和碩華峰已經把他帶到巴雅特廩青麵前。


    在和碩華峰的勸說下,巴雅特廩青痛苦的點了點頭。


    轉動華星劍,夏芙蕖和廩青運起輕功,來到與正纏鬥的兩人同樣的高度。


    夏芙蕖月眉星目的臉,對上麵具後,和碩華秀睥睨萬物的容顏。


    廩青身上的金玉光輝,是真金不怕火煉,是不改初衷。


    夏芙蕖周身的淺棕色,是土壤的顏色,是欣欣向榮的生機。


    這一役,衝九霄淩日月,鎮山海鑠古今。


    華星劍和映月刀刺穿博爾烏梁的身體。


    巴雅特廩青伸手抓出他的時候,博爾烏梁已經沒了氣息。


    同時,夏芙蕖接住緩緩落下的和碩華秀。


    和碩華秀撐著最後一口氣,把夏芙蕖的模樣印在心底。


    此生蒼涼,你是可遇不可求的溫暖,也是埋葬我的萬丈深淵。


    ......


    博爾烏梁戰死,潤火部退兵。


    駱晟自然不管五部的爛攤子,殘局還是焚金部收拾。


    “華峰大哥,你看好阿秀。”夏芙蕖又給和碩華秀輸了一些內力,“沐姐姐,跟我走,還有一粒玲瓏丹,在我姑姑手中。”


    連日來的這些事,超出了夏芙蕖能承受的負荷。


    她隻知道和碩華秀現在不省人事,而玲瓏丹能救他。


    “夏姑娘。”駱晟看到夏芙蕖沒事,懸著的心放下來,總歸給平王有個交待。


    “駱將軍,能不能借我兩匹快馬...”


    夏芙蕖的話還沒說完,蘇錦便從人群中走出來,急切的喊道,“蕖兒。”


    “姑姑。”夏芙蕖迎上去,連忙問道,“玲瓏丹你帶在身上嗎?”


    蘇錦看道和碩華秀,眸色黯下去,“蕖兒,你跟我來。”


    ......


    擔心夏芙蕖的安危,蘇錦怕陳扶風看出異樣,借故離開,並沒有走多遠。


    心緒平靜後,蘇錦返迴營帳,陳扶風已經服藥中毒。


    為了防止毒性繼續蔓延,蘇錦封住了他的穴道,護住陳扶風的心脈。


    兩軍勝負已定,蘇錦帶陳扶風來到駱晟的營中,若沒有找到夏芙蕖,蘇錦此時應該已經將玲瓏丹給陳扶風服下了。


    蘇錦把玲瓏丹交給夏芙蕖,“蕖兒,至於救誰,救還是不救,你自己選罷。”


    夏芙蕖握住玲瓏丹,視線落在陳扶風臉上。


    她固有的堅韌,瞬間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沐娘在帳外聽到了夏芙蕖和蘇錦的談話。


    沐娘衝入帳中,歇斯底裏的說,“夏芙蕖!公子是看到你的劍,才來攪這趟渾水,你說了把玲瓏丹給我,不能不守信用!”


    夏芙蕖把玲瓏丹重新交予蘇錦,“姑姑,我得離開些時日,陳扶風醒了,你替我跟他說一聲。”


    沐娘在一旁,氣得說不出話來,轉身要走。


    夏芙蕖上前拉住沐娘的手腕,被沐娘揮開。


    “沐姐姐,你再信我一次,我有辦法,讓我帶他去觀星台。”


    ......


    當日,夏芙蕖那死有遺恨的幻影口中得知,以命祭台,可行逆天之事。


    沐娘在夏芙蕖身後,用內力維持著和碩華秀微弱的氣息。


    夏芙蕖將手掌放在觀星台的紋絡上,閉目念道,“巽土先人有靈,今後輩夏芙蕖,以命換命,願先祖成全。”


    感覺到體內的力氣被抽走,觀星台震動起來,四周洞壁上的星月輪轉,散發著熒熒淡光。


    猝不及防,夏芙蕖被人推開。


    跌下觀星台,夏芙蕖不敢置信的看到,推開她的那個人,模仿她剛才的樣子,替自己做了祭台的生魂。


    周遭歸於平靜之前,那人消失在觀星台炳煥耀目的光芒中。


    夏芙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模樣。


    沐娘懷中,和碩華秀羽睫顫動,身上的溫度暖了起來。


    ......


    擎淵。將軍府。


    陳扶風醒來的時候,已經迴到了都城。


    坐在迴廊下,陳扶風自言自語,“如果當初,沒有想姑姑討要那兩顆金斛珠,景妃不死,朱大夫不會被陷害,夏將軍也不會卷入陰謀之中,夏府還在,蕖兒不必在外漂泊多年,說不定,我早就娶她做王妃了...”


    自業自得果,眾生皆如是。


    望向遠處一方長天,陳扶風無奈的笑了笑,“天長高,地長厚,山河長共,可這麽多年,我一直沒能在她身邊。”


    府門處響起一串輕揚的腳步聲,陳扶風不由自主的向外投去目光。


    夏芙蕖笑意盈盈,一聲細語傳入陳扶風耳中。


    “久等了。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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