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要從胡春說起。”提到“胡春”這個名字,莫槐臉上明顯有些悲傷,但他還是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十幾年前,這裏還不叫青山區,還叫羊角坳的時候。


    “二哥,六子哥,快來啊……”在這個山丘旁邊的土地裏,一個紮著雙尾辮的姑娘,笑嗬嗬的叫著身後兩個年輕小夥子。那張純真質樸的臉上的笑容,引秋風圍著她打轉,羞得路邊的麥子低下了頭,而被她叫的兩個小夥兒,紅著臉,咧著嘴,傻嗬嗬地看著她。


    “誒,來了!”兩人異口同聲地迴答。說完便開始比賽,看誰先到她身邊。


    “這個臭小子,又開始瘋了!“一個50歲左右的婦人看了一眼在地裏奔跑的六子和莫槐,沒好氣的嘟囔了一句,而後又轉向胡老頭。


    “我說胡老頭兒,你這個女兒,我們家六兒可看上了啊!”


    胡老頭笑眯眯地看著這個婦人,打著哈哈。


    “這個,我沒意見啊!你們家六兒人老實,也勤快!我打心眼裏喜歡,就是不知道我家春兒啥意見。他們三個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春兒無論跟了他們中的哪一個,另一個估計都會傷心吧,哈哈哈……”胡老頭打趣著說完。在他心裏,這兩年輕人都不錯,莫老頭家的二愣子,為人也實誠,他也喜歡。


    他這個當爹的,對於未來女婿沒有什麽要求,隻要對他女兒好,又踏實勤快就好。所以這兩個年輕人,誰做他女婿,他都沒意見,關鍵還是得看女兒喜歡哪一個。


    “說得也是,在這個村裏,就咱們三家是外來戶,雖說土地下戶了以後,也分到了田地,可在他們那些人眼裏,我們這三家分走了原本屬於他們的土地,所以都對我們不待見,到頭來,還是我們三家人關係近一些!”六子媽一手拄著鋤頭把,看著六子和二愣子還有胡春兒三人在麥地裏追逐打鬧著。


    “有什麽關係,土地也不是他們的,是這個國家的。國家政策好,讓我們這些曾經的貧農有了土地,有了指望,我們沒必要和他們計較,隻要在心裏啊,記著國家的好,記著***的好,就行了!”胡老頭也拄著鋤頭把,看了看天邊的晚霞。


    “咦,晚上發霞,幹死蛤蟆,這後麵的天,怕是又要把地旱得全裂了口才肯罷休噢!”胡老頭這番話,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對六子媽說的。


    “怕啥,麥子都收了!還就需要幾個太陽咧,不然麥子打出來,做成麵條,都曬不幹!”六子媽依舊拄著鋤頭把,她麵前隻有一小塊地沒有翻完了。


    “說得也是,感謝天老爺,讓我們今年有了這麽好的收成!”


    “六兒,你這個欠抽的渾貨,草割完了沒,你就在那兒瘋!衣服不得破了是不是,在地上那麽搓!都多大還在地裏打滾”六子媽看著六子和二楞子兩個人在地裏翻滾著,沒好氣地吼道。


    六子媽是隔得比較遠,沒看清楚到底發生了啥,倒是跟前的胡春知道,那兩人打起來了,而能治他兩的,就隻有自己!


    “加油,加油,加油!”反正她也不特定給誰加油,隻是在一邊喊,她越喊,六子和二愣子打得越起勁。


    “春兒給我加油呢,聽見了嗎?”二愣子手捏住六子的臉,疼得他直咧嘴。可是在心愛的人麵前,哪裏能認慫。


    “放屁,她是給我加油呢!你別自作多情了!”六子也絲毫不讓步,手狠狠地在二愣子的手臂上掐著,二愣子同樣憋的滿臉通紅。


    “你要受不了了就低個頭,我就鬆手,我才使出五分力!”二愣子紅紅的眼睛看著六子。


    “我才使出四分力,看你眼淚都快疼出來了!”六子也咧著嘴,勸二愣子放棄。


    “我三分……”


    “我兩分……”


    二人就在地裏互相揪扯著,誰也不肯率先鬆手,六子也絲毫沒有把楊氏的話聽進去。


    “嘿,這頭強驢種,我今天不給你點厲害,你不知道天是什麽顏色!”說完,六子媽擼起袖子,拿著鋤頭把就往上衝。


    衝到胡老頭跟前,被胡老頭攔了下來。


    “你說說你,一把年紀了,還跟孩子置氣,任他們去吧,你我都從他們那麽大過來的,他們啥想法,能逃過我們的眼睛嗎?”


    聽到胡老頭這麽說,六子媽把鋤頭放下來,一屁股坐到地裏。把胡老頭的那個茶壺端起來,又拿了一個茶碗,倒了滿滿一碗,一咕嚕喝了個幹幹淨淨。


    “我說,胡老頭兒,你們家春兒不管跟了誰,這三孩子都不能散!等你我歸了山,化了土,這個村,就他們三個能互相照顧一下!”六子媽用那藍布袖子一抹嘴邊的茶水,對胡老頭說到。


    “我知道,二愣子的爸媽,走得早,是咱們兩家,一家省一口,他才能活下來。可是以後得事兒,誰能說得準呢?”胡老頭歎了一口氣,繼續說到。


    “咱們這把年紀了,隻能栽花,不能栽刺了,娃兒們的事,讓他們自己做主吧。”說完,胡老頭也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水,也一股腦喝了個幹淨。


    一個老頭兒,一個老太太坐在灰藍的天空下,看著三個年輕人在另一邊嬉鬧著。火紅的晚霞也來湊熱鬧,把每個人的臉上,都抹上了一層胭脂色。


    “你兩,繼續啊!加油,加油,加油!”胡春兒仍舊在喊加油,隻是臉上早已不是那種嬉鬧,而是有些慍怒了。


    但這個表情的變化,並沒有被疼得眼淚直流的二愣子和疼得齜牙咧嘴的六子發覺,二人仍舊在地上爭論著誰用了幾分力。


    見二人仍舊沒有收手的意思,胡春直接從旁邊,抓起一把茅草,往二人臉上一扔,顧自轉身走了。


    要說那正爭得大汗淋漓的兩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茅草嚇到,那是不太可能。可胡春的離開,的確讓他們同時鬆開了手。


    六子左邊臉已經腫得老高,二愣子手臂上的手指印也很深。二人都笑著向胡春跑過去。


    “春兒,我兩鬧著玩兒呢!”二人又是異口同聲地說。


    “一邊兒去!”


    “我兩真是鬧著玩兒呢!”為了證明二人的確是“鬧著玩兒”,六子和二愣子還來了個擁抱,這倒真的把胡春逗笑了。


    “切……”


    一見胡春笑了,六子和二愣子彼此遞了一個眼神,一個摸了摸臉,一個搓了搓手臂,都笑了。


    “兔崽子們,迴家了!”胡老頭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扛起鋤頭,衝著三人喊到。


    “好嘞!”三人一塊兒答應著,又是一陣歡聲笑語在這山坳裏迴蕩。


    “二愣子,去我家吃飯,我媽說今天做燴麵!”


    “那我迴去帶點幹辣椒!”


    “好,你家的辣,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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