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侍衛費了點力氣才將門上的鎖砸開,立馬給蘇言溪讓出一條路來。


    蘇言溪扶著門四處打量著這個書房,正對著的牆上掛著三幅字畫,每一幅字都出自大家之手,可見陸家底蘊。字畫下麵的案幾上放著一對玉瓶,瓶內還插著幾支早荷,花瓣上還有幾滴露珠,看得出來陸大人也是個風雅之人。


    蘇言溪自然的先踱去左邊,那邊放著供主人議事或休息的羅漢床,床幾上還有一盤沒有下完的棋,蘇言溪隨意的看了眼棋盤,執起黑子放了下去。此處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羅漢床 正對麵便是陸大人的書桌,後麵書架上放的多是四書五經之類的書,並無什麽不同。


    “讓錢先生尋兩個善奇門遁甲之人,速來。”


    “是。”


    華霏動作麻利的將消息傳出去,留蘇言溪一個人在書房內左看看右看看,無論她怎麽看,這個書房都不像是有任何密道的樣子。


    可是不是這裏還會是哪裏呢?


    蘇言溪平生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小姐,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倒是我剛剛收到一封飛鴿傳書。”


    華霏將剛剛從鴿子腿上摘下的信遞給蘇言溪,信筒上的紅色花紋注定是一件緊急且隻能蘇言溪親啟的信。


    蘇言溪隻能勉強分出精神,先解決眼前的事情,打開信封,裏麵赫然是自己曾經讓人藏在青磚後的名單。


    她仔細看過名單之後,才接著看給自己的消息,‘陸氏不打自招,欲用此物換自己平安。—錢’


    看樣子是錢華硯對陸濔的審訊有了成果,不過陸濔都知曉自己知道她有孕的事實,她就應該明白,自己要是將她放走,無異於放虎歸山。


    這一刻,蘇言溪更加確定邊千塵就應該在此處。


    能讓邊衿樺信任到願意托付全部身家,甚至還能在眼皮子底下騙過自己,除了陸家,蘇言溪想不到還有什麽更好的選擇。


    但是邊千塵會在哪裏呢?


    蘇言溪有些焦躁的在書房裏又轉了一圈,甚至每一塊地磚她都仔細的敲過,沒在這裏找到一絲有密室的可能。


    “華霏,去找匹快馬,我現在就要見到懂奇門遁甲術的人,叫邱鴻羽過來候著。”


    “是。”


    “來人,現在將陸大人給我綁過來,重新搜一遍陸家,陸家上下所有人都給我關在一處,沒我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去。”


    “是。”


    外麵候著的蘇家軍動作迅速,蘇言溪在書房第二圈還沒找完,五花大綁的陸大人就已經被帶到了書房門口。


    “瑞王妃這是何意啊?”


    蘇言溪臉上斂著笑意,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般,“陸大人可算是明知故問?陸家這麽多年都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難怪門庭衰微。”


    話中的嘲諷之意,縱使邊上看守的士兵都聽懂了。


    “陸家是一年不如一年,這些不用瑞王妃提點臣也明白。世人最愛捧高踩低,陸家這些年在京中受到的白眼也盡夠了。”


    這話說的真的像是蘇言溪尋人來談心的,若是按照自己原本的性子,同他費費口舌,繞繞圈子也沒什麽不可,可如今牽扯到邊千塵的安危,蘇言溪隻覺得煩躁。


    蘇言溪遞給邊上士兵一個眼神,士兵心領神會的折斷陸大人一根手指,原本還道貌岸然的人頓時慘叫連連。


    “陸大人應該明白我今日來的目的,我也不想跟你繞圈子,瑞王殿下被你們藏在了何處?”


    “蘇言溪!你瘋了嗎!我是朝中要員,先皇有旨,刑不上大夫!你竟敢對我用刑!”


    蘇言溪坦然自若的看著他,“用刑又怎樣?隻要我想,我還可以親自送你去見先皇。你說還是不說?”


    蘇言溪慵懶的伸手,邊上的士兵有眼力見的遞給她一把精美的匕首,膽小如鼠的陸大人立馬就意識到蘇言溪所說不是虛言。他此時才想起來,麵前這位蘇大小姐是真切的去過邊關,上過戰場的人。


    他哆哆嗦嗦的開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從來沒見過瑞王殿下。”


    “好。陸大人幼時曾因一幅江山圖名動京城,求畫之人數不勝數,想來這麽些年陸家破敗,卻再未聽過陸大人的美名,其中定有一番苦楚吧。”


    陸大人似有觸動,紅著眼角倔強的看著蘇言溪,像是以為蘇言溪要說什麽伯樂之言,下一秒就聽見女人冰冷刺骨的聲音直襲胸腔。


    “所以,這一次就右手吧。”


    一個文人的掙紮,絲毫不用放在眼裏,在混慣了軍營的人眼中,這麽點力氣跟雞沒什麽區別。陸大人的右手被邊上的士兵粗暴的捉住,眼看著自己右手手指不保,他連忙向蘇言溪求饒,“我說我說,王妃饒命。”


    蘇言溪揮了揮手,邊上的人立馬收了手,她厭倦的用出鞘的匕首拍了拍陸大人的臉,“說吧,人在哪裏?”


    陸大人又恢複之前畏畏縮縮的窩囊樣,“前段時間康王殿下深夜來訪,想讓我幫忙藏一個人,我原本以為是什麽美嬌娘,怕藏起來跟妹妹不好交代。我在送人出城的時候偷偷去看過,是一個男子,當時隻以為是康王殿下的什麽好友,便沒有放在心上。”


    “哦?出城了?”


    “是,還是我親自送出城的,現在人應該還在陸家郊外的莊子上。”


    “好,我便信你這一迴,將陸大人帶迴去,好生照顧。”


    “是。”


    “謝王妃。”


    人很快就被帶下去,宋恬作為副將在蘇言溪身邊寸步不離,實在沒忍住問了蘇言溪,“小姐當真要信此人?”


    蘇言溪嗤笑一聲,“什麽時候你家小姐在你眼裏這般蠢笨了?但寧可錯信不可放過,你還是差人去莊子上看看吧,小心埋伏。”


    “是。”


    宋恬出去吩咐完便迴過身接著陪在蘇言溪身邊,他一迴頭剛好看見小姐走路虛浮,眼看著就要暈倒的模樣。


    宋恬三步並作兩步飛到小姐麵前,才堪堪將人扶住,“小姐這是怎麽了?可要喚太醫?”


    “無礙,我歇會就好了。”


    宋恬小心的將人扶到椅子上坐著,華霏剛好迴來就看到這一幕,連忙過去焦急的問,“小姐,這是怎麽了?”


    “有些頭暈,歇會就好了。”


    “小姐,您這兩天勞心勞力,卻一直沒怎麽吃東西,怎麽能不頭暈?我帶了些果子,您先用些。”


    “我去給小姐叫點茶水來。”


    宋恬識趣的將空間留給主仆二人,蘇言溪端莊的吃著果子,也沒閑著,問華霏,“人呢?來了嗎?”


    華霏點了點頭,“我現在就將人叫過來嗎?小姐先用些果子吧。”


    “現在將人叫過來吧,救人要緊。”


    華霏很快出門去引了一人進來,蘇言溪定睛一瞧,竟是熟人。


    “錢先生,怎會親自過來?”


    錢華硯滿麵微笑的迎上她,“我們有會奇門遁甲術之人,卻沒這麽快能到,想來小姐要的急是大事,我自然不敢耽擱,便親自來了。”


    “好,這件事情交給你,我也放心。我懷疑陸家將人藏在書房裏,但是我不管怎麽看,這裏都不像是有密室的樣子。”


    “小姐放心,我自當盡力。”


    錢華硯將腰間掛著的水壺遞給蘇言溪,“聽華霏說你這段時日用的一直不多,閣裏的姑娘們擔心你,特地托我帶了些你喜歡的油茶,先墊一墊,瑞王殿下還要指望著你呢。”


    蘇言溪爽快的接過,“謝謝。”


    錢華硯輕微的點了點頭,開始打量著書房,做自己的事情。


    蘇言溪手中拿著果子無意識的往嘴裏送,實際全神貫注的盯著錢華硯的一舉一動,生怕錯過每一絲希望。


    第一遍,錢華硯沒有任何收獲。


    第二遍,錢華硯還是沒有收獲。


    第三遍,錢華硯依舊沒有收獲。


    ······


    “錢先生,要不還是先歇會吧。”


    “謝過華霏姑娘,我還好,我再看看。”


    第五遍,錢華硯盯著牆上的畫出了神,“可是有什麽發現?”


    蘇言溪突然的出聲像是嚇到了全神貫注的錢華硯,錢華硯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卻撞到了蘇言溪手中的茶盞。


    瓷器摔在地上應聲而破,錢華硯的注意力終於被拉了迴來,忙不迭的跟蘇言溪道歉,“小姐,抱歉,我沒有注意到你在我身後。”


    “無礙,是我唐突的打斷了你。”


    錢華硯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直接撲到地上看著剛剛打碎的茶盞。


    蘇言溪不解的同他一樣蹲下,“有什麽不一樣嗎?”


    見心中的猜想終於有了定論,錢華硯這才敢將結論告訴蘇言溪,“小姐,這間屋子本來就沒有密室,所以我們才一直找不到。”


    “他真的不在這裏?”


    “不是,我猜陸大人應該是在書房內新砌了一堵牆將人藏了起來。”


    “你說什麽?”


    “我剛進來這間書房時就覺得那裏別扭,直到剛剛才反應過來為何,小姐請隨我來。”


    錢華硯帶著蘇言溪沿著書房轉了一圈,再進書房時果然覺得這書房小了不少,蘇言溪差點哭出來,“好,快找幾個人來把這個牆砸開。”


    宋恬找了幾個身強體壯的過來砸牆,為免萬一,蘇言溪一行幾人被請到屋外站著等,華霏這才有空問出心中疑問,“錢先生是如何看出來屋內那堵牆是新砌的?”


    錢華硯也沒有故意裝高深,“是我看見剛剛摔出去的那盞茶的水印。陸家書房中用的磚是青州特供的黃磚,用的年頭長了才顯青灰色,一盞水下去才發現原本的顏色是紅色,而整個書房獨獨那麵牆用的是最普通的青磚。縱使乍一看顏色沒有區別,可一碰到水之後卻還是青色,足見是為了藏住什麽東西,最近新砌的。”


    蘇言溪由衷發出感慨,“先生睿智。”


    “小姐謬讚,雕蟲小技而已。”


    “小姐,砸完了。”


    蘇言溪衝進了書房,果然原本放羅漢床的那麵牆後又露出了一塊狹小的空間,裏麵卻並沒有邊千塵的影子。


    “錢先生!”


    錢華硯衝進來看了看牆後的空間,走到中間的案幾邊,輕輕轉動了花瓶,原本密不透風的牆後頓時移開了一扇不大不小的門。


    蘇言溪終於看見了日思夜想的人。


    邊千塵蓬頭垢麵的綁在密室裏,味道屬實不好聞,她撲過去將人拉出來,跟錢華硯一左一右的將人挪出來。


    “華霏,快叫邱鴻羽。”


    隻聽動靜,邱鴻羽自覺的拎著醫箱衝進來。


    蘇言溪已經將邊千塵身上的布條和麻繩隔開,將位置讓給邱鴻羽。


    邱鴻羽把完脈後往邊千塵嘴裏塞了個藥丸,“沒事,除了有些脫水,殿下並無大礙。”


    “那他怎麽醒不過來?”


    “殿下的意識還不願意醒來,我等會用針灸試試。”


    “小姐,可要將人先送去瑞王府?”


    “先不要,如今京中所有人都盯著我們,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我們找到了他,恐怕會打草驚蛇,不如等到夜裏再悄悄帶人迴去。”


    “是。”


    “華霏,去尋個幹淨屋子讓王爺安心休息,再去找兩套男子衣衫過來。”


    “是。”


    “宋恬,將陸大人送京兆尹,就說他殘害良民,屍骨在陸家後院的廢棄水井裏,該怎麽判,他心裏應該有數。”


    “是。”


    “錢先生,看樣子還要麻煩你將瑞王已死的消息傳播出去,幕後作怪的小人也該好好收拾了。”


    “是。”


    滿屋的人頓時散去,隻剩下邱鴻羽、蘇言溪和邊千塵三人。


    “你能看出來他的病,是不是?”


    邱鴻羽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像他這樣能堅持這麽久還沒瘋的人,並不多。”


    “還有希望嗎?我想讓他平安無事的活著。”


    “小姐,放心吧,縱使我毫無把握,還有我師傅呢。”


    蘇言溪憋了許久的勒終於落了下來,好幾滴都落到了邊千塵的臉上,男人的睫毛輕輕顫抖了兩下,像蝴蝶悄悄的落在花蕊上,無人發現。


    蘇言溪哭夠了才發現邊千塵這一身破敗,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拳頭不自然的握緊,她突然覺得自己對邊衿樺還是過於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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