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盛德元年,正月裏舉辦了一次籍田禮,興國之後陳佑首次缺席。


    之後在巴寧泰的主持下,修改後限製放寬的限田令、定酬令頒布,饒是如此,巴寧泰依然被一些官員士子唾罵不已。


    但借著這次放行,他成功在接下來的參知政事任命中占據優勢:新任命的四位參政有兩位都是他這一派的,另有一位是陳係,一位是反陳係。


    同時他獲得陳係支持後,暫時壓下增選宰相的提議,維持陳、薛二人去職後的六相局麵。


    到二月,巴寧泰順著天子的意思與遼國議和,派遣使者商討兩國皇帝互上尊號的大事。


    戰事結束後,他以酬功為由調動將領,把舊部放到關鍵位置。


    雖然暫時還不敢動京城的陳係將領,但他在軍隊的勢力得到鞏固,說起話來更加理直氣壯。


    待到三月陳佑離開洛陽前往汴梁,宋氏外戚開始謀求入京任職。


    宋延渥的目標是推動一名參政拜相,而後他接任參政。


    巴寧泰在沒有把握將劉、梁二人趕走之前,不會同意增加一名宰相。


    於是,他用“彰顯皇家仁孝”的理由勸說天子提拔盧氏外戚。


    從這時起,他開始嚐試在朝政中“去陳佑化”,樹立新的秩序。


    五月。


    趙普坐在涼亭的躺椅上,翻看著新送到的邸抄。


    待其看到邸抄上寫著令梁關山主持諸州水災事,當即長歎一聲:“總算來了。”


    翻完邸抄,他立刻安排仆役準備入京事宜。


    次日上午,青州刺史李崇矩找上門來。


    “則平兄,怎地聽聞你家中奴仆在處置店鋪?”


    趙普去年履職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拿下平盧地區幾個盈利頗多的邸店經營權,之後又陸續拿到了青州一些商鋪的分紅。


    現在突然開始出手這些店鋪,也難怪李崇矩找上門來詢問詳情。


    招唿李崇矩坐下,趙普沒有直說原因,而是開口問道:“青州現在有多少淄州方向來的災民?”


    李崇矩不知為何有此問,心存疑惑地迴答:“州衙所知不過三百餘。”


    在青州看來,從隔壁州郡過來的三百多災民,和“無”沒有什麽區別。


    趙普聞言故做奇色:“我聞淄州災情甚重,毀壞農田不知幾何,何以隻得三百災民?”


    “則平兄豈不知這連綿大雨隻是害了農田?現如今哪家沒有存糧,哪縣沒有救濟?”


    說著,李崇矩笑出聲來:“若是淄州災民橫行,恐怕不僅僅是他一郡之事,連累你我也是尋常。”


    “是也!。”


    趙普點頭讚同,轉過話頭說起邸店經營如何不易,絲毫不提李崇矩之前的問題。


    這李崇矩也不傻,見此情景就知趙普不欲多言,又閑談幾句,就借口政務繁忙告辭了。


    又過了兩日,李崇矩再次上門。


    這次卻不是討論政事,而是談論親事。


    李崇矩主動提及他有一女適齡未嫁,正可嫁與趙普長子。


    趙普不置可否,隻是說兒女婚事,還得聽一聽兒女的想法。


    李崇矩倒是對自家女子容貌品性頗為自信,當即說要安排一場酒宴邀請趙家父子。


    幾日之後,趙普、李崇矩二人約為兒女親家,擇日行媒聘之禮。


    ……


    “百姓能不能堅持到秋糧收獲,這是個大問題。”


    劉熙古、梁關山二人相對而坐,現在開口的是劉熙古。


    “去年情況你我皆知,梁王為元輔時製定的各項政策,反對的人不少。去年失敗了,今年難保不會抓住機會再來一次。”


    梁關山冷笑一聲:“他們還有膽子嗎?”


    “那我們也不能賭。”劉熙古微微搖頭,“隻能做好應對的準備。”


    說到這裏,他神情鄭重:“若是此事出了岔子,巴慶安必定要叫你罷相去職。”


    “如果全力應對可能出現的糧荒,太府將會沒有足夠的銀錢應對下個月的兌換。”


    梁關山麵色平靜地看著劉熙古。


    劉熙古與梁關山對視:“第一批不是隻有兩百萬緡麽?”


    “若隻是在洛陽承兌,的確隻需要兩百萬緡,但那些人會放過這次機會嗎?”


    劉熙古聞言挑眉:“怎麽說?”


    “我已經問過太府,現在太府也不清楚所有紙鈔的流向。但這些紙鈔大都是針對大商行發放的,這幾年雖然在普通商賈手裏流通,若是有心,搜羅到大部分紙鈔並不困難。”


    這話說出來,就比較明白了。


    劉熙古問道:“你是擔心有人故意在某一處大量兌換紙鈔?”


    “正是。”梁關山頷首,“太府對此已有防範,隻是之前已經許下諾言要方便各地百姓兌換紙鈔,這時候就不好毀諾。好在當初沒有直說地點數目,現在得以隻定五處地點。”


    “嗯,”


    劉熙古麵色沉重地點頭,繼而問道:“你莫不是要每一處都備兩百萬緡?”


    “這倒不至於。隻是一百五十萬是少不了的,再少我擔心。”


    梁關山說著,不由搖頭:“若是平常時節倒也還好,隻可惜去年救災花了不少儲備錢銀,年初的一場戰事又花去不少。尤其是四月份,巴慶安說動天子對西南西邊用兵,又是一大筆支出。”


    劉熙古神情嚴肅。


    他現在懷疑,巴寧泰要對西邊用兵,是不是在這裏等著挖坑。


    “太府目前的庫存你問了嗎?”


    “如果以去年年末的態度應對災情,再加上準備用於承兌的錢銀,至少八月之前,朝廷不能有大額支出。”


    “哈!”


    劉熙古自嘲一笑,然後靠在椅子上仔細考慮。


    梁關山繼續說道:“我的意見是,哪怕擔負起救災不力的責任,紙鈔承兌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影響到的就是相公的威望,就是朝廷的威望。”


    劉熙古坐直身體,看向梁關山:“尚同,你覺得,若是去年沒有那場糧價之站,現在還會有如此困境嗎?”


    梁關山聽到此問,瞳孔猛然緊縮,之後緩緩道:“或許不會有。”


    說著,他輕輕敲了敲桌子:“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敢順著他們的意思來。”


    “但是災,不能不救,涉及近十個州郡,若是生事,必然天下震動。短期內朝廷可經不起再來一次王獲瑞之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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