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一月,冬天已經過去三分之一,開封洛陽一帶沒有落下一片雪花。


    昊天示警,國有奸佞的消息在傳播的途中把冬日無雪也加了進去。


    劉鬆鶴收到調令,聽說這件事後,還在路上就遞了一份奏章,請求天子祭天以求瑞雪。


    重點不是求雪,重點是天子祭天。


    然而這份奏章直接被駁迴,用的理由就是“天行有常”。


    未幾,太史局兩名太史令出為別駕。


    十一月丙午,遼使鐸遏入境。


    年初,遼帝耶律璟遇刺身亡,耶律賢即位,是為天讚皇帝。


    耶律賢即位之後已經派使者來過,這一次鐸遏出使據說是為了慶賀新年。


    反正這些年兩國小規模戰鬥不少,但明麵上依然保持著良好的外交關係,朝廷早早安排好接待,四方館令張穆親自前往幽州迎接。


    “遼使來了!”


    侍衛步軍神衛第二師都指揮使藥繼清麵色平靜,言語間卻有些激動。


    武庫令趙瑜點頭:“隻要美純能說服遼使,必能叫義士激憤。”


    美純使四方館令張穆的字,這又是一個小團體。


    藥繼清聞言冷笑:“能叫我朝少一強硬宰相,契丹怎會不願?”


    “嗬。”趙瑜搖頭笑道,“若能殺一遼使掀起大戰,你願意否?”


    藥繼清有那麽一瞬間的猶豫,隨即高聲道:“人心思定,戰必無功。”


    隻是這話怎麽聽都不像是有底氣的樣子。


    趙瑜笑了笑,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直接轉頭問道:“上次遇到的那兩個人怎麽樣了?”


    “那兩個人“,指的是張穆十月初一在周山書院遇到的兩個在討論如何誅殺王莽的官員。


    這兩人都是樞密院底層官員,張穆當時就上去接觸了。


    不過雙方都很警惕,直到張穆離京也沒有什麽大的進展。


    張穆離京之後,接觸此二人的任務就交給了供職侍衛司的藥繼清。


    “現在倒是鬆口了,隻是仍然不願意深談。”


    藥繼清嘖了一聲。


    他借著自己的身份,多次請那兩人吃喝,這才稍微熟絡一些。隻是交流時間尚短,藥繼清隻敢試探,那兩人也多是故作不知。


    “不過,劉鬆鶴的奏章被駁迴後,他倆倒是露了口風,顯然是對中書令不滿。”


    “無妨,安全為上,可以慢慢來。”


    張穆神情冷然:“最多一年。”


    戊申,冬至。


    今年依然沒有郊祭,大家全都放假在家。


    張賢等一批早已進入官場,且從前聽過陳佑講課的青年官員們在下午約好般一起尋到陳府。


    喝喝茶,聊聊天,用過晚飯,眾皆散去,隻有張賢被留了下來。


    坐在書房裏,陳佑笑著問道:“國子監改革事宜確定了麽?”


    “尚未有定論。”


    張賢立馬迴複。


    “都說要改,可是怎麽改,改到什麽地步,一直吵得不可開交。”【1】


    “是麽,那可不成。”陳佑點了點桌子,“年前得定下來。你是怎麽想的?”


    “好叫山長知曉,學生以為,國子監不當以教學為重。”


    “是麽。”


    陳佑看著張賢,稍稍抬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張賢稍一拱手,繼續道:“國子監者,既以知天下學者為己功,就不當執著於一二學生。學生以為,或可剝離國子監學校,以免其厚此薄彼。”


    這話的確是一個好理由,便是陳佑聽了,也不由點頭。


    隻是,張賢接著道:“然國子監收納博士若幹,盡是博學鴻儒,學生以為,雖不可以國子監為名招收學生,亦當允彼等自立私塾,教導百姓。


    “如此,學說得傳,學問既廣。”


    他提的這個建議,反而更有利於國子監的博士們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陳佑輕輕搖頭:“不可。“


    之後他看向張賢,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然而張賢隻是垂頭不語。


    陳佑見狀,稍一沉吟,隨即道:“罷了罷了。你等繼續商討,月底拿一個結果出來。“


    “喏!”


    張賢趕忙應下。


    隨後,陳佑突然轉入一個出乎意料的話題:“我欲罷寧行仁,同矩以為如何?”


    張賢一愣,隨即試探著問道:“寧參政似乎並無過錯?”


    陳佑微微搖頭,笑而不語。


    ……


    “罷免寧行仁?”


    薛崇驚詫不已。


    他皺眉看向坐在麵前的張賢,十分不解:“陳中令真是這麽說的?”


    “的確如此。”


    張賢十分確信。


    “哈!”


    薛崇靠在椅背上,眉頭緊皺,顯然搞不明白,天天為了農事在京外跑的寧行仁,是怎麽得罪了陳佑的。


    “罷免寧行仁。”


    薛崇重複一句。


    突然,他直起身來看著張賢:“你可知曉他欲選何人為參政?”


    “未曾言及,隻是說或可提拔大將進入兩府。”


    “原來如此!”


    薛崇冷笑一聲。


    “原來如此。


    “且看他如何行事。”


    聽他這麽說,張賢點頭。


    “說來,梁尚同現在是什麽情況?”


    ……


    自從在政事堂議事翻臉被冷處理後,梁關山便很少出來發表意見。


    但是,樞密院劃撥給他的一師兵馬早已見過。


    雖然前往東京督糧的請求被駁迴,但梁關山並不打算就這麽洛陽呆著。


    己酉,利民商行曹州分行被砸,方才運抵曹州的糧食被搶奪一空。


    當天晚上,曹州知州便奏報主犯三人已被逮捕提審。


    這三個都是家無餘糧的窮苦人家,被抓時,一家數口餓著肚子,偏偏在彼等家中找到一袋糧食!


    不論這三人有沒有參與搶糧,但這種結果,分明是在挑釁。


    梁關山收到消息之後,奏請調撥官吏前往各地巡查。


    他的請求很很快獲批。


    協調之後,選擇的要麽是九品官員,要麽是流外勳品,隻差一步就能入流。


    他們若是能平息巡視州郡的風波,升官隻是基礎獎勵。


    簡單培訓之後,這些官吏們各自帶了一隊兵馬離開洛陽,奔赴各受災州郡。


    庚戌,寧強迴京。


    將將迴到家中,家中老仆就遞過來一個密封好的蠟丸。


    蠟丸裏寫的是:中令欲罷君。


    寧強完全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見到陳佑之後,首先說的是今年秋糧收獲情況。


    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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