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河看著韓向陽,仔細觀察著韓向陽的神情,嘴中說出讚成的話語:“伯昀兄此乃持重之語,隻是,何人可接掌近衛司?”


    韓向陽早有人選,聽到劉河問話,直接就道:“我傾向於把偃師警備區都指揮使朱憲調入近衛司,以副都指揮使身份控製近衛司。”


    朱憲是在嶺南戰事中嶄露頭角被提拔起來的,在陳係將領中,屬於嶺南派的代表人物,同李克榕不是很親近。


    劉河點點頭,從他掌握的情況來看,朱憲同韓向陽沒有什麽親戚關係,那麽,韓向陽提議讓朱憲接替李克榕,可能僅僅是出於平衡的目的。


    見劉河認可,韓向陽神情稍稍輕鬆:“既如此,我去尋汪平遠他們商討此事,若是說到相公麵前,清源你也幫襯一二。”


    ……


    不過兩三日,劉河便把他同韓向陽商議的內容全都告訴了陳佑。


    畢竟是一開始就跟著陳佑的老人,這麽多年忠心耿耿,韓向陽既然選擇跟劉河商議,就沒打算讓劉河瞞著陳佑。


    底下親信想要增加本派係將領的實力,陳佑是樂見其成的。


    權臣也好,皇帝也好,退位之後想要善終,很難。


    想要下野之後依然能重迴巔峰,要麽總是正確,要麽非你不可,要麽軍隊聽你的。


    陳佑正在塑造他“總是正確”的形象,之後還要造“非他不可”的聲勢,隻要再讓軍隊在他和皇帝之間“保持中立”,他至少能安全活到問題爆發。


    到時候能不能讓人們願意跟他幹,就看他倒是能不能拿出可行的解決方案了。


    從劉河口中得到中書令並不在意此事的表態,韓向陽膽氣大增,他也能更容易地說服其他人。


    空缺的相位仍未有定論,有機會的官員全都在奮力奔走。


    梁關山也不例外,隻是他早得了陳佑的準信,現在除了日常維護人情關係,更多的是展現能力,以爭取中間派官員。


    獲知河南河北糧價上漲的消息,梁關山一邊讓平準署調查,一邊催促海運漕運將嶺南糧食運抵開封。


    走海運的嶺南糧食還沒上岸,開封連日大雨。


    幸好汴梁城早就改造過,不但把以前修建的水道清理通暢,還增加了不少排水設施,汴梁城總歸是沒被淹掉。


    隻是城內依然有些泥土築成的房子被雨水衝塌,造成百姓受傷。


    沒內澇,沒死人,終歸是好事。


    但這樣一件事,並沒有叫開封官員輕鬆許多:連日大雨衝毀了田間禾苗!


    其它地方暫且不知,開封秋糧危險了!


    “這就是天意。”


    站在正廳門口,看著屋外如瀑布般落下的大雨,郭守安不由感慨出聲。


    大雨之前,太府寺平準署已經在調查糧價是否合理。


    雖然前來調查的官員已經被收買,不會給出不利於糧商們的調查結果,但如果平準署睜著眼說瞎話,給出的結果與事實有著明顯的邏輯性矛盾,朝廷定然不會罷休。


    但有了這一場雨就不一樣了。


    暴雨毀壞禾苗,糧食豐收的預期成為泡影,定然會導致糧價上漲,無非就是漲多漲少的問題。


    因此郭守安說這是天意,借著這一次大雨,蓄謀籌劃的漲價行為,成了一次民間自發應對災情的舉動。


    不過,身為宋氏外戚一派,郭守安不僅僅要看著糧會。


    就在他觀雨感慨時,一位頭戴箬笠,身披蓑衣的中年男子敲響了他家的門,核實身份後,門房一邊通知郭守安,一邊安排這男子休息。


    未過片刻,這男子被帶到郭守安麵前。


    郭守安坐在主位,一手按著微燙的茶盞瓷蓋,看向這男子:“你說你是從我哥哥那邊來的,為何某之前從未見過你?”


    那男子叉手一禮,恭敬道:“好叫郭會長知曉,某本是跟在國丈身旁侍候,年初才到了官人身旁。”


    所謂官人,就是宋延渥的四女婿郭守能,如今在洛陽為官,算是天子親信。


    郭守安點點頭,順勢問道:“既如此,哥哥怎叫你來此?”


    “某是為開封大雨而來。”


    郭守安不由身體前探:“作何講?”


    那男子從懷裏掏出一個竹筒,恭敬地舉過頭頂:“官人所言,盡在此書。”


    郭守安起身拿過竹筒,檢查封泥之後打開竹筒倒出卷成一卷的信紙。


    信不長,郭守安很快就放下信紙,稍以思忖,對那男子道:“既然我家哥哥做此想法,我自會從之。你且說說,你欲何為?”


    男子微微躬身:“某之所為,不過小道爾。會長之事,方是正經要事。”


    郭守安不再追問:“既如此,我今日就召集人手。”


    ……


    開封的雨終於停了,隻是天依然陰沉沉的,似乎隨時都會再來一場連綿不絕的暴雨。


    可能是出於對未來的低預期,開封原本就有漲價趨勢的糧食價格升高速度加快,僅僅五天,直接翻倍。


    與此同時,“國有佞臣,上蒼示警”的說法出現並流傳。


    隻不過這時候,在無人引導的情況下,普通百姓還沒人會聯想到這個傳言對應的是中樞宰相。


    畢竟這些年他們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好,怎麽都不像是奸臣在朝的樣子。


    反而有不少人擔心,是不是有奸臣要對付陳相公等人。


    流言且不去說它,隻說糧價。


    在暴雨的幫助下,平準署的官員們敢於直麵自己的良心,十分堅決地給出“開封等地糧價漲幅正常”的結論。


    得益於此,開封糧價升高初期,兩府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開封府上奏請求放糧,這才引起兩府注意。


    梁關山得知此事時,開封府的奏章已經送到宰相手中。


    他來不及去考慮宰相們的想法,一麵行文開封府,要求其穩定住糧價,一麵安排調查平準署。


    剛吩咐下去,集賢相胡承約遣人來召。


    梁關山神情嚴肅地走進宰相書廳,入眼除了集賢相胡承約,還有參政薛居正。


    很正常,畢竟薛居正是正正經經負責救災事宜的參政,梁關山隻是攬了穩定糧價的差事。


    “尚同你也收到奏報了?”


    胡承約語氣和緩,話語間也帶著些親近,畢竟大多數時候他都會支持陳中令。


    “收到了,已經讓開封府約談糧商,開放糧倉。”


    “恐怕難以輕易平息。”胡承約搖搖頭,“我聽說平準署有過調查,怎麽一點作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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