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定在二月初六吧。”陳佑收斂思緒開口提議,“往後科舉都在這個時間,也省得年年都要討論一次。至於主考,交給禮部如何?叫禮部侍郎或者郎中主持。”


    “禮部侍郎。”宋敏貞重複一句,“現在的禮部侍郎是李成璟吧?”


    “那就叫禮部郎中負責吧。”王彥川麵色平靜,“郎中叫什麽?”


    陳佑接過話頭:“禮部郎中是太子右諭德竇儀,之前侍郎缺位,一直是他輔佐司徒詡處理禮部事。”


    王彥川聞言笑道:“那正好,主持完這一次春闈,也該去其它地方了。”


    陳佑笑笑沒有接話。


    王樸在簿子上劃了幾個字,抬頭道:“那就這樣。光祿丞方叢烈奏稱皇族子弟年滿十歲者當入學。”


    “這事我知道。”


    竇少華麵無表情地開口:“光祿丞方叢烈,太學博士李侃,酸棗縣丞齊悅,這三人之前就多次上過類似奏章。”


    能叫宰相之一的竇少華清楚的記住職位姓名,顯然這三人的“多次”不是一般得多。


    “那就教嘛!”陳佑開口,“就教《論語》和老、莊。至於這三位,不如出去做縣令吧。嶺南戰事趨近尾聲,那邊年後正好缺人。”


    “行。”竇少華點頭,“這邊我來安排。”


    “那皇族子弟教學一事,也勞煩伯菁一並處理。”


    王樸補充一句,竇少華點頭應下。


    “最後一件比較麻煩,戶部問來年正月要不要行籍田之禮。”


    王樸這話一出,屋內沉默了。


    籍田之禮,辦不辦都隨皇帝心思,本是無所謂的。


    不過今年中樞勸農,理應辦一次籍田之禮,顯示官家和中樞對農事的重視。


    問題就在於,趙德昭年紀太小,沒辦法完成籍田禮的流程。


    無言的沉默在屋內盤旋。


    盤算許久,陳佑正要開口,卻聽宋敏貞道:“要我說,這籍田就不辦了,文伯以為呢?”


    王樸不置可否地看向宋敏貞:“方正的意思是?”


    “叫各州縣備好立春之禮罷,勉強算是態度。”


    王樸聞言皺眉。


    王彥川適時開口:“咱們也可以去參加河南府的立春禮,不便全去,去一兩個也行。”


    “我去吧。”竇少華出聲道,然後看了一眼陳佑,“將明年輕力壯,就跑遠一點,到開封去。”


    陳佑嘴角撇了撇,沒有拒絕,他正好也過去見幾個人。比如府尹張為善是陳佑嶽丈的故舊,兵馬都監皇甫楠是陳佑老相識。


    又議了幾件事,還是叫陳佑去通知馬青。


    沒辦法,穩定之後,資曆就比較突出了。


    兩府六相公,隻有陳佑是後來拜相的,其餘五人全都是先帝顧命老臣,而且年紀都比陳佑大。這些因素,再加上陳佑不過是一個樞密副使,上麵有王樸和馬青實打實地壓著,平常吃些小虧不可避免。


    登州蓬萊,坐在州衙之中,寧強一邊翻看州內各縣報上來的數據,一邊提筆在稿紙上演算。


    朝廷要派人下來清查農田,他不可能幹等著京中來人,先就自己讓人開始查。


    報上來的數字,直接和夏稅、秋稅對照,如果沒問題,等京中的使者再查一遍。如果有問題,直接就要想辦法換人了。


    不過,京中使者過來,其實也就是監督州衙,然後抽幾個鄉村核對。若是寧強現在查不出來問題,等使者來了,十之八九也查不出來問題。


    至於其中是不是重複工作、浪費人力,他並不在意。


    他當過縣令,知道如果一個縣令盡職盡責,士農工商的種種數據都該清楚明了。如果不清楚,那就證明他沒有忙政務,正好州裏麵下了這道命令可以叫他忙起來。


    最後一組數字計算完成,寧強鬆了口氣。


    黃縣沒問題。


    之前他已經比對過蓬萊縣了,同樣沒問題。這樣的話,登州四個縣,最繁華的兩個縣都沒問題,整個州就算有所出入,問題也不大。


    放下毛筆,他站起身來鬆動筋骨。


    牟平和文登兩縣還沒送過來,年後可以到這兩處走走,正好海軍演練,先沿著海岸線跑一圈;今年立春在年前,農時提前這件事要宣傳下去,免得農民誤了農時;還有稅賦,要趁著這次檢括農田的機會,把各家田地、各家戶口按照上中下三級九等重新劃分,免得有些農民種著下等田卻要繳上等稅;另外當地特產也要統計出來,這些特產如果中樞需要,可以申請抵扣農戶稅賦,一家一點雖然少,可也能多餘一些糧食。


    寧強一邊活動手腳,一邊考慮政務。


    自打到了登州,寧強越來越多的把心思放到治下民眾身上,海軍和鄉兵團練,多交給下麵人盯著。


    喝下大半杯溫水,寧強重新坐到椅子上,剛拿起毛筆,門就被敲響了:“都監,丁驍求見。”


    寧強歎了口氣,放下毛筆起身道:“駿馳進來吧。”


    話音剛落,木門被推開,丁驍裹挾著風雪走進書廳。


    嘭地一聲關上門,丁驍朝繞到桌側的寧強叉手一禮:“驍參見都監。”


    “坐吧。”


    寧強伸手虛扶,示意丁驍坐下,他自己也迴到桌後。


    “駿馳冒雪前來,可是有要緊事?”


    “是有要事。”丁驍沒有猶豫,直接開口,“近來兩邊對立情緒越來越嚴重,下官擔心會出事。”


    兩邊,指的是海軍普通士兵和軍法司成員。


    剛開始,丁驍招募軍法司成員,最先穿上統一製服,每天跟在都指揮使身邊學習,雖然髒活累活幹得不少反多,但依然引來了不少普通士兵的羨慕。


    再後來,基礎建設完成,開始軍事訓練。培訓完畢的軍法司成員開始拿著軍法簿子記錄糾察士兵軍官違紀違法的行為。


    雖然軍法司多次在操練比試中獲勝,平常訓練更是起到帶頭作用,但這種揪別人小毛病的行為還是叫一些人反感起來。


    直到十月份,軍法司查處一起後勤貪腐案件,事情不大,隻涉及一個最底層的輜重營隊正,以及輜重營並其它部分的幾個大頭兵。


    但這件事被拿出來作為典型,查出這件事的那幾名軍法司成員獲得表彰得到錢銀獎勵。直接導致軍法司被普通士兵排擠。甚至於一些中低層校尉也在有意無意地縱容這種情況的出現。


    沒人敢硬頂著得罪軍法司,但是冷暴力,各種冷眼相看,私下交流不再邀請軍法司成員,但凡見了麵,一個個板著臉公事公辦的模樣。再就是操練比試,普通士兵贏了周圍人高聲喝彩,軍法司士兵贏了便沉默以對。


    軍法司被當成了異類,被普通士兵視為“都指揮使手下的走狗”。


    今天又有雙方士兵吵了幾句差點打起來,丁驍把兩邊安撫下來之後,不得不趕過來向寧強問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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