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其實是屋內,匆忙遷都洪州,又把洪州改成南昌府,實在沒時間再去營建一處宮殿。隻是把幾個大宅子打通,四周築牆圍起來,稍稍改造一番就成了行宮。


    眼下一眾人所在的隻不過是一間比較大的屋子起了個勤政殿的名字罷了。


    戴延康問出問題後,殿內安靜下來。


    這裏有沒有忠臣?當然有!跟著戴延康一路走來的僚屬最是忠心耿耿。然而,畢竟是藩鎮兵變上位,為了國家穩定,前朝的高層官員留下很多,即便過去這麽些年也有不少人還在。


    在這些人看來,誰當皇帝都是當,反正在戴延康手底下不像前朝那般有權勢,沒準到了周國就變好了呢?


    見一時間無人說話,戴延康麵色更加沉鬱,他掃視群臣,最終將目光放在了站在最前方的一個老者身上:“虞卿,你可有什麽計策?”


    老者名為虞鴻雁,以前是戴延康控製地域的刺史,如今成了宋國丞相,深得戴延康信重。


    虞鴻雁原本雙目微闔,聽到戴延康的問話不得不睜開雙眼。


    他從來都是求穩的性子,之前割地稱臣是他的建議,詔書剛到的時候,他也是傾向於直接去洛陽。這種人被稱為投降派,不少戴延康幕府出身的文官武將對他非常不滿,可惜前朝遺留下來的那些官員隱約以他為首,治國理政還得倚重他。


    戴延康已經明確說了不去洛陽,虞鴻雁隻能以此為前提去想法子,也正是因為他總是這麽做,才能得到戴延康的信重。


    思忖一番,虞鴻雁輕聲開口:“臣以為,官家不便前往洛陽,卻也不可輕慢,不若遣一王子代官家前往。“


    稍稍猶豫,他不等戴延康提問,便說出了兩個人選:“王次子和王三子皆是資質上乘、形容豐偉,亦為國之棟梁,官家可擇其一入朝周帝。”


    宋國也存在爭位的情況,戴延康長子早就戰死,有能力爭位的也就是次子三子。


    王世子不早早確定,可能會導致政局不穩,而虞鴻雁最喜歡穩定,正好趁這個機會讓戴延康確定下來。


    派王子去洛陽,說生死未卜有些誇張,但危險性大卻是一定的,隻要派出去一個,剩下的那個肯定就是戴延康屬意的繼承人。


    虞鴻雁說完之後,立刻就有人附和:“臣附議!擇一王子入朝,當可消其戒備。我軍趁機備戰,待機攻周,或能戰而勝之。”


    說話的是樞密使魏彥昌,他算是主戰派、付出一個王子的代價去獲得戰略上的先機,這種狠厲不是誰都有的,至少戴延康聽了眉頭緊皺有些不滿。


    然而不論派一個王子出去後要怎麽做,但是借著這件事來結束兩子奪嫡顯然是朝堂上不少人的共識。隻不過兩個成年王子各有各的支持者,殿內諸官為了派誰去洛陽而吵得不可開交。


    戴延康一時難以決斷,隻得讓諸官散去。


    魏彥昌出了門便往西邊側門走去,樞密院就在那個方向。


    隻是不等他離開行宮,便有宦官過來叫住他:“魏相公,官家請你過去。”


    “原來是王大官。”魏彥昌看清來人,點頭算打過招唿,他大概能猜到戴延康找他是為了什麽。


    跟著宦官一路來到勤政殿,殿內除了一旁侍奉的兩名宮人,再無其餘人。


    “官家。”魏彥昌行禮。


    “坐吧。”戴延康看上去神情有些疲憊,“明邦,你實話告訴我,攻周的話,勝算是多少。”


    魏彥昌對此早有準備,立刻道:“好叫官家知曉,周主長子都督揚州,臣欲遣兵攻合肥,若能擒獲趙德昭,則我軍必勝。”


    “若是不能擒獲呢?”


    “即便未能功成也無妨。”魏彥昌露出笑容,他不怕戴延康提出問題,就怕戴延康完全不感興趣。


    ”官家當知趙德昭年紀尚幼,周主為保其長子,定會叫淮南江北一帶兵馬皆以廬州為重。若我軍攻合肥,則揚州諸軍必發而救之。如出其不意能在諸軍抵達之前拿下合肥便罷,若是不能,則我可自它處渡江北上。之後以水師封鎖淮水,陸路進逼廬州,當可迫使周軍北撤。“


    戴延康沉吟著,他還是有些猶豫。


    自從周國水軍巡江以來,之前遭受創傷的宋國水師基本上縮在江州南昌一帶,就是為了防止周軍乘船直抵南昌城下。


    魏彥昌要以水軍封鎖淮水,那在江水上遊弋的周國水軍怎麽辦?


    “不過在此之前,還需令沿江諸州縣布設障礙以阻止周軍乘江水西來。”魏彥昌試圖打消戴延康的疑慮,“隻要難住西麵嶽州荊南之敵,則諸事可成。攻合肥隻是為了逼迫周軍朝廬州去,使得其餘各處兵力空虛,封鎖淮水進逼廬州是為了逼迫周軍北撤。如此,盡可能避免大戰,不戰而屈人之兵。”


    戴延康一陣思量後點頭,繼續詢問細節:“照你所言,須得幾多兵馬?”


    ……


    直到戴延康自認為所有細節都問清楚了,終於讓魏彥昌離開,該不該下此決斷,他還得仔細權衡。


    這邊廂宋國君臣打算趁著周軍鬆懈之時突襲廬州,那邊廂陳佑帶著魏王來到巢湖邊上檢閱水軍。


    巢湖怎麽說也是一個大湖,其中也有些水匪,寧強帶著手下水軍來到巢湖的第一次操練就是剿匪,到如今巢湖周邊是再也看不到水匪了。


    乘著小船登上三層樓船,入眼就是一個木製台子固定在最高層的甲板上。


    這台子不大,不算樓梯的話,整個台麵不過丈許見方。台子也不高,才到陳佑腰間。這是專門做出來供魏王檢閱諸艦船所用,魏王站在台上差不多上半身能夠超出第三層甲板四周的欄板,而且木台周圍欄杆也隻到他腋下一寸處,目光所及無有遮擋。


    趙德昭在家令任喜的攙扶下走上木台站定,四處張望,被湖麵上整齊停著的船隻震撼到。隻是他也跟著陳佑在城頭見過萬餘人操演場麵,因而很快迴過神來。


    陳佑見趙德昭朝他看來,微微向其頷首示意。


    緊接著就聽到趙德昭故作成熟的聲音:“寧巡江,開始吧。”


    “遵令!”寧強朝陳佑二人抱拳,然後轉向身旁親衛,“開始!”


    幾名親衛頓時跑到欄板邊上站定,一同放聲高喊道:“大都督有令!操演開始!”


    樓船,或者說這是檢閱艦,檢閱艦上旗手們立刻揮舞手中信號旗,將命令傳達給各艦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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