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是要變,問題是怎麽變。


    這就有的吵了,一時半會定不下來。


    這般爭論,一直持續到二十六日。


    這一天,京師大風雨,壞營舍,吹鄭門扉起,十數步而墮,拔大木數十,震死者六七人,水平地尺餘,池隍皆溢。


    天災之下,一時間大家夥都忙碌起來,救災的救災、維穩的維穩、彈劾溫仁福的彈劾溫仁福。


    最後一條不是開玩笑,京師出事,不論是不是溫仁福的錯,他身為開封府尹,被彈劾是毫無疑問的,要是沒人彈劾他,那才是怪事一件。


    隻不過這一波彈劾並沒有對溫仁福造成任何傷害,甚至沒能掀起一絲漣漪。


    因為有人借著這次京師大雨,提出了遷都!


    一時間,紛紛擾擾,或是為國為民,或是為己為家,總之朝堂之上『亂』成一團。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陳佑的婚禮漸漸近了。


    二十九日,李府女眷來陳府鋪床。


    這是自唐時便有的習俗,其實就是先送來部分嫁妝,主要是一些生活用品,比如帳幔、被褥之類的。


    陳佑也沒閑著,將早就準備好的大雁刷洗幹淨,明天親迎儀式上要用。


    除此之外,又請儐相們吃酒,重新確定一遍章程。


    不像當初趙元昌的婚禮,一板一眼沒人敢鬧起來,陳佑的這場婚禮雖要按照禮製來,但一些民間習俗卻免不了。


    好在陳佑三品官身,一些不雅的戲新郎的步驟都被省去,但攔門催妝那是怎麽都省不掉的。


    為此,陳佑先是找了龐中和,之後又去請了冉益謙,這兩個負責對詩。然後是潘美和蔣樹,他倆則是為了預備著要擠人,為陳佑開路。


    這時候障車的風俗已經漸漸消亡,但似開封這等中原大城還有些遺留,故而還得備著一隊護衛、數車錢物。


    閏五月三十日,休沐日。


    馮吉一大早就跑來幫忙,趙元昌除了賜金賜物之外,還遣了幾名禮官來幫襯一番。


    時近黃昏,賓客都到得差不多了,身穿毳冕之服的陳佑自府後家廟出來,拜見馮道。


    馮道以尊長的身份勉勵陳佑傳宗繼嗣之後,陳佑乘車出門。


    一路上鍾鼓齊鳴,熱鬧非凡。


    關於婚禮是否奏樂,自古便爭論不休,曆史上到南唐末期才第一次明文規定婚禮可用樂,而北宋皇室更是要等到哲宗大婚時才能奏樂,可謂是淒慘無比。


    好在周國朝堂中沒人不開眼要禁婚禮奏樂,上次雙王大婚時都奏樂了,陳佑自然也樂見自己的婚禮熱熱鬧鬧開開心心。


    一路上不時有人攔在車前,口中說著一些吉利話,陳府準備充分,直接一把銅錢撒出去,而若是小孩,則會得一枚白煮雞蛋或是紅紙包著的糕點。


    李府漸近,陳佑心中突然有些緊張。


    不同於士庶人家一般不怎麽遵守繁文縟節,陳佑這一次親迎和婚禮的步驟有些複雜,他生怕自己哪裏出錯,留下遺憾。


    不管他怎麽想,終於是到了李府門前。


    車馬停、鼓樂息,圍觀閑漢的起哄聲中,大門緊閉的李府中一連傳出三首攔門詩,樂師適時的來了一陣詼諧的樂曲,引得一陣叫好。


    這要是陳佑,一時半會是對不上來的,幸好他這邊還有冉益謙和龐中和,一個說“君子從來不懷金”,一個說“欲退無因進又難”。


    又引得圍觀眾人起哄喊李府開門。


    一來一往對了幾輪詩,娛樂了大眾,雙方十分有默契地收場。


    門外喊著開門拿禮金,門內也將大門打開一條較大的縫。


    都是年輕人,門內接了禮金之後竟然又作勢關門。


    這下門外可不依,在潘美、蔣樹的帶領下一擁而上朝門內擠去。


    這邊廂兩家親友玩得熱鬧,站在門外的陳佑恨不得一腳上去把門踹開。


    好在大家都知道分寸,鬧了一陣,終於在圍觀眾人的鼓勁歡唿聲中洞開大門。


    冉益謙、潘美等儐相立刻整理衣著,收斂笑容各至其位。


    就在門口攔門催妝之時,府內也在走著禮儀程序。


    出嫁從夫,根據禮製,李疏綺著三品翟衣,等父親李明卿祭祖完畢,在姆媽、從者的陪伴下走出閨房,來到庭中。


    在親人賓客的注視下,緩緩走到桌幾前,麵向南方跪坐。


    身為參政的李明卿也穿著毳冕之服,站在東階之上,看著即將出嫁的女兒,有些不舍。


    父女之情此時也無法深言,內讚者布下酒饌,指引李疏綺飲食。


    之所以有這麽個儀式,一來這算是女兒身為這個家庭一份子的最後一餐飯,二來婚禮持續時間長,先讓新娘子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隻是即將成親的激動與出家門的傷感混雜心中,李疏綺實在沒多少胃口,簡單嚐了幾口便由著內讚者將酒饌撤下。


    默默轉身,先拜西邊祖宗神位,再拜東邊父親。


    起身之時,眼眶微紅,卻是心中酸楚欲哭。


    此時李疏綺出嫁前的儀式已經完成,李明卿猶豫一下,最終沒上前安慰,而是走到下台階,麵向西邊而立。


    他的夫人,李疏綺的母親卻不管那麽多,直接上前握著李疏綺的手,也是紅著眼眶輕聲安慰。


    外庭那邊傳來一陣歡唿聲,是潘美他們擠開了大門。


    少頃,讚者引著陳佑一行人入內,繞過影壁立在內庭門外。


    緊接著,女方的儐者入內請命,之後出來,肅容詢問陳佑這次來是為什麽事情。


    陳佑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某受命於廟,以茲嘉禮,躬聽成命。”


    這裏一般是說受命於父,可是陳佑父親早亡,這裏隻能以家廟代替父親。


    儐者點頭入內,大聲向李明卿轉述。


    李明卿答道:“某固願從命。”


    這話說完,他跟著儐者走出內庭,看到立於門外的陳佑,頓時眼前一亮,心下想著有貌有才,也不算所托非人了。


    翁婿一番作揖對答,李明卿在右前,陳佑在左後,執雁者跟在兩人身後。


    陳佑就這麽出現在李府賓客的視線內。


    哪怕早就知曉,但親眼看到陳佑身上的毳冕,庭內依然響起一陣讚歎之聲。


    毳冕者,三品之服,七旒五章,佩有紫綬、金銀絲線織就的盤囊、黃金裝飾的佩劍和水蒼玉佩,朱襪赤舄。


    除了幾種佩飾之外,三品毳冕同天子祭祀海嶽的毳冕相差無幾,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此服是何等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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