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盛夏時節,李益卻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哦了一聲,老老實實拉著女使的衣角跟在陳佑和李疏綺身後。


    陳佑笑了笑,忍不住朝李疏綺一挑眉,以為表功。


    “就會嚇唬小孩!”李疏綺輕輕打開陳佑的手,轉身『摸』了『摸』李益的腦袋。


    隻是她臉上的笑意卻暴『露』了她的心思。


    陳佑笑道:“我們進去吧?”


    李疏綺點點頭,車夫自引著馬車等到一旁,一個健仆跟在陳佑等人身後,陳佑的家兵也分出兩個隨行護衛。


    人流量大,又有女眷,還是有人護著比較好。


    間的甜蜜交流就不多說了,黃昏時分,陳佑將李疏綺送到李府門口,眼看她即將進門,突然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三娘你今天很美。”


    李疏綺愣在門口,隨即啐了一口:“你也不知羞。”


    說完,便急忙進門,原本拉在手裏的李益也被她丟下,扭頭看看快步離去的李疏綺,又看看咧嘴直笑的陳佑,李益一臉茫然。


    李府內,李明卿正在中庭漫步,看到李疏綺匆匆走過,不由問道:“三娘這是怎麽了?”


    “沒事啦!”李疏綺也不停下,拋下這一句就迅速轉過牆角朝自己房間行去。


    李明卿愣了一下,隨即嗬嗬笑道:“年輕啊!挺好!”


    感歎一句之後,繼續哼著小曲走中庭內轉悠。


    走了幾步,他突然反應過來:“哎!小乙呢?不是跟著一塊去的嗎!”


    “我不看好!”


    政事堂內,劉承澤瞪眼豎眉,絲毫不相讓。


    江夏青看著他,緩緩道:“這在錦官府已有成效,非是劉相公你一句不看好就能抹掉的。”


    “成效?”劉承澤輕蔑一笑,“豈不聞蘇樂天廢除此法,錦官府士庶歡欣鼓舞,唿為善政?”


    “嗬!”江夏青也懶得跟他爭,直接轉向馮道:“馮公以為如何?”


    劉承澤麵『色』一僵,馮道是陳佑的師父,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哪知馮道卻沒有直接說自己的看法,而是問江夏青:“箬笠是管錢糧財稅的,錦官府去年夏稅秋稅有幾何?”


    江夏青聞言,思忖一陣後答道:“好叫馮公知曉,錦官府去年上供夏稅合十四萬緡,秋稅合十七萬緡。”


    一年上供稅收三十萬緡,對錦官府這樣的州府來說,說不上多,可也不少了,畢竟留州的那部分稅收沒算上。


    “今年夏稅如何?”


    “今年夏稅尚未抵京,蘇樂天奏章中言有九萬緡。”


    “九萬緡,也不少了啊!”馮道感慨一聲,隨即看著閻俊臣問道:“良秀,蘇逢吉是五月到任的吧?”


    閻俊臣負責官員升遷任免,州府主官交接之後都會文書報知吏部和政事堂,是以馮道才這麽問他。


    不過大家別以為閻俊臣在官員調動任免上有多大權力,現在的吏部尚書李明卿自己就是參政,又背靠著馮道,不是閻俊臣能隨便拿捏的。


    “正是。”閻俊臣麵『色』平靜地點頭,“說是五月初,正是征收夏稅之前。”


    “那麽,這短短一個月,夏稅怎麽就少了五萬緡?”


    馮道神情溫和,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解與『迷』茫:“箬笠你知道原因嗎?”


    江夏青嘴角一抽,隨即低頭道:“我不知,不過劉相公想來會知道。”


    “哦?”馮道又看向劉承澤,“雨潤能否為老夫解『惑』?”


    “老夫”二字一出,這老前輩的氣勢就起來了。


    劉承澤麵『色』青一陣紅一陣,端坐椅上垂首不語。


    還能是什麽原因?不就是他口中那些歡欣鼓舞的士庶做出來的事嘛!


    自古以來,如果一項政策被行業鼓吹誇讚為好政策、利於發展的政策,不說絕對,但十次有八次都是利於那些“行業精英”分蛋糕。


    至於普羅大眾的利益?抱歉,這個政策是惠及這個行業的,顯然你不屬於這個行業。


    而國家?豈不聞國不與民爭利?


    閻俊臣還是那副能不爭就不爭的模樣,江夏青卻不放過劉承澤:“劉相公究竟知是不知,還請給個準話!”


    劉承澤也不理會他,隻是神情尷尬地朝馮道拱手:“叫馮公失望了,某亦不知其緣由。”


    “嗯,無妨。”


    馮道點點頭,目光轉向江夏青:“那就勞煩箬笠再同三司、戶部仔細參讚一番,這洛陽,畢竟比不得錦官。”


    “馮公放心便是。”江夏青應了下來,其餘兩人也沒再出聲,自此,河南府稅改就這麽定下了。


    不過江夏青顯然不想就這麽結束,他頓了頓又開口道:“不過,馮公,我以為,這事還當多試幾處為妙。”


    “是嗎?”馮道看向江夏青,目光深邃,看不透他所思所想。


    而江夏青亦不退縮,就這麽同馮道對視。


    如果隻是洛陽一地,顯然要讓陳佑來負責,出了政績是陳佑的。


    但若擴大幾處,出了政績那就是他江夏青的。即便不成功,那也是陳佑的經驗沒辦法推廣,對江夏青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事,『操』作得當或許還能得一個為政謹慎的名頭。


    你看啊,本來大家想的是洛陽效果不錯就推而廣之,但是咱們的江相公不同意,本著在其位謀其政的負責態度,要求擴大稅改試行的範圍,結果發現這種模式不適合推廣全國,避免了損失。


    這妥妥的是良相啊!


    他的這種心思,馮道洞若觀火。


    官僚嘛,要學會妥協,不能隻顧著一個人吃飽不讓其他人喝湯。


    於是,看了江夏青一陣,馮道微微點頭:“箬笠此言在理,可向官家進言。”


    說出這話,就意味著馮道會支持江夏青這個想法。


    幾位相公之間的談話,並沒有保密太長時間,半天之後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二十日,昭文相江夏青上書請在多地試行改革稅法之事,官家令政事堂議定此事。


    當天下午,政事堂四相公兩參政商討了不到半個時辰,這事就定了下來,隻是其中細則和具體實行州府還有待討論。


    這次改革,兩稅法的基礎不變,重點是收稅方法、收稅範圍、稅額等重新變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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