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棲桐借著客廳的夜光燈,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本應是安靜的客廳,此刻卻傳來兩人交談的聲音,待顧棲桐看清客廳大門處的一老一少時,腳步便頓住了。


    少的,是位看著有十八九歲的男生,他斜背著一個雙肩包,著一身白色校服,一副學生模樣卻是顯得慵懶不羈;老的,是位上了年紀的婆婆,看那樣子,是在顧家做事的人,今天大家在吃晚飯時,顧棲桐也有見過。


    這位婆婆是田嘉麗帶過來的,他們都叫她蘇媽,在蘇家也算是老人了,蘇宇然自小便由她服侍照顧成人。


    “宇然少爺,聽我這個老婆子一句勸,不要再去頂撞夫人了。”蘇媽自是苦口婆心地勸導,她看著高出自己好大一截的蘇宇然,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怎麽了,我都已經成年了,你們為什麽還要管我!”蘇宇然神色傲然,一副我行我素的表情。


    “孩子,你現在不比在蘇家,凡事也要為你母親想想啊!”她一把握住蘇宇然的手,帶著懇求的語氣說。


    “你讓開,我要睡覺了。”蘇宇然將手往後一擺,就要走。一臉的不耐煩,不願在此多聽她說一句話。


    不管蘇媽怎樣費心費力,蘇宇然也絲毫不領情,就連蘇媽眼角滾動的淚珠,也不能讓他為之動容,更別說好好聽蘇媽的勸說。


    讓人看見這個情景,很不是滋味。


    顧棲桐蹙了蹙眉,實在不能容忍他這種對老人不敬不愛的行為,她沒有猶豫就直直地朝他們的方向走去。


    兩人看見對麵走來的顧棲桐,倒先是一愣,與此同時也停下了動作,看著眼前的女子。


    偏偏,今夜月色正好。一輪皓月獨掛夜空,那散碎的月光便撒下來照進客廳,模模糊糊地撒在顧棲桐的身上,本就純淨的女子,經這月光打下的柔光,將她映襯得不可方物。


    “還沒睡呢?顧小姐。”蘇媽含著笑問她,不難看出蘇媽的難堪之狀,暗自琢磨是不是吵到了她,萬一是個不好惹的主兒怎麽辦!況且方才那些話讓人聽了怕是有些不妥。


    “您不也沒睡。”她半開玩笑地迴複。


    蘇媽更加局促不安了,她看了一眼正要走的蘇宇然,給顧棲桐迴應了一個尷尬的笑。


    蘇宇然這剛要邁開步子,顧棲桐便問住了他:“你是大學生?”


    她知道他就是蘇宇然無疑,不過看著他稚氣的臉以及方才的言行,便脫口而出這樣一句。


    “是啊。”這時的蘇宇然是背對著她的,聽到她問自己,倒還是側過頭來應了一聲,滿不在意的一副神情。


    “既然是,那就應該懂得尊長敬老的道理吧。”顧棲桐雖不大歡喜他的言行,但還是不氣不惱地說了句。


    “嘁,小爺我不奉陪了!”他正了正背上的包,一溜煙就往樓上去了。


    “你這孩子,這是你姐姐。”蘇媽氣不打一處來,看著蘇宇然飛快離去的背影,倒也隻有歎了一聲氣便作罷。


    客廳隻留下顧棲桐和蘇媽二人,氣氛卻是變了。


    “顧小姐,宇然這孩子從小就這樣,您可不要生他的氣啊!”蘇媽語氣中帶著歉意與懇求。


    “不會的。”她笑著答複,話音剛落,就借著月光看著蘇宇然不寧靜的背影,轉念一想:他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才如此將人拒之門外。


    顧棲桐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許是昨晚晚睡的緣故,她倒是一覺睡到了現在。


    早在天色初起時,顧秦江就整裝待發,臨行時還不忘對陳姨吩咐一聲。


    “讓她多睡會兒吧,不要驚擾了她。”


    “好的先生,小姐正睡得香呢!怕是昨天一路折騰累著了。”


    陳姨停下了收拾餐具的動作,看向站在門口準備出發的顧秦江,話語中滿是對顧棲桐的心疼。


    接著還道了句:“先生路上小心!”


    顧秦江點了點頭,便出了門。


    嵐水市的氣候也是極好,雖趕不上江南水鄉的清涼愜意,但還是足以吸引許多外來人口的久居長住。


    顧棲桐看著窗外春意盎然的景色以及和煦暖暖的大好天氣,並沒有好好放下身心去一並享受。她清楚她為什麽而迴來,迴來這個滿載憂傷的地方。


    她不明白顧秦江為什麽不主動與她談及公司的事情,她自己也沒有細致了解顧氏如今麵臨的問題,想來要克服危機,就得先去公司去了解情況,對此再作挽迴。


    梳洗打扮過後,顧棲桐便走下樓去,踏著樓梯的步子略帶急促。


    “小桐,睡得還好嗎?迴家還是習慣的吧?”她剛走下樓就看見陳姨端著早餐盤正要擺在餐桌上,同時也看著顧棲桐一連問道。


    “嗯,習慣。”她笑著迴答,隨即朝著陳姨那邊走去。


    顧棲桐邊走邊四處尋望,並沒有發現什麽,客廳裏除卻她二人,便是空空如也。


    “董事長一早就去公司了。”陳姨見她一臉疑惑,便主動開口,臉頰上掛滿了笑容。


    關於田嘉麗,她自然是隨顧秦江去了公司。不過,陳姨並沒有說與顧棲桐。


    陳姨來顧家照顧顧棲桐已有些年數了,更是將顧棲桐心疼得緊。加之兩年前的變故讓她更加心疼這個遭受心靈創傷的姑娘。此時,她怕顧棲桐對新夫人這事有所介懷,所以在話語間小心再三。


    “好的,陳姨。”顧棲桐答複後就拿上勺子,喝起了粥。


    “小桐啊!你離家這兩年是怎麽過的?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陳姨醞釀了一會兒終是說了出來,用一副擔憂憐惜的表情看著她,就差落下淚來。


    在顧棲桐印象中,陳姨總是那個隔三差五就說自己瘦了的人,每每等她坐上餐桌,陳姨就貼在她身邊,一再囑咐她多吃點。


    “吃著呢。”顧棲桐嘴裏鼓鼓的,聽著陳姨的叮囑,一臉笑意。


    顧棲桐今天的穿著很正式,一身淡色工作服將她的膚色映襯得更加白皙細嫩,她那清麗婉約的氣質也一覽無餘。


    陳姨見她一副趕時間的模樣,隨即便開口問:“棲桐可是要去哪兒?”


    “去公司看看。”她的語氣放得很平靜,話音剛落就剛好放下了碗筷。


    沒過多久,她便出了門。


    季氏大廈。


    時值上班高峰期,季氏公司上下一片朝氣蓬勃的景象,大小員工們有秩序地進入工作室,一切都宣告著新的工作日的開始。


    “快快快!都迴到辦公崗位上去!”


    一陣粗獷又低沉的聲音在辦公室響了起來,還未見他身影,便傳出這樣驚天動地的嗬斥聲,讓散亂在辦公室裏的員工們速速就位。


    他是人事部門的總管申平,素來以嚴格出名,當然,也是受到上層施壓的結果。畢竟,工作最重要,上頭吩咐的事,任誰也擔待不起。


    “怎麽迴事?這兒是誰?”申平走到空著的辦公椅旁,話語嚴厲了好幾個度。


    要知道,這兒是季凜風去往總裁辦公室的必經之地,更何況這裏有好幾個新上任的員工,如若他有心查崗,查出任何差錯沒人能想到後果有多糟糕。


    有一位老資格女員工迴了一句:“申總管,他是新員工,今天來報到。”


    申平看了看腕表,然後站了一會兒卻是搖頭準備離開。


    “季總好!”沒過多久,員工們的齊聲問候便傳了過來,伴著踢踏地腳步聲愈來愈近,終是走到了這間辦公室。


    室內的員工們一齊站起身,朝季凜風走來的方向同聲問候:“季總早!”


    “早。”他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走過,用他那甚為嚴肅的臉掃視了一下,然後微微點頭迴道。


    說來也是一個難堪的巧合。那空著的辦公位剛好就在通往總裁辦公室的必經通道的一側,這讓季凜風毫無懸念地發現了這一空缺。


    “這兒是誰?”他頓住了腳,看向申平蹙眉問道,話語確是冷了下去,加之辦公室用以黑白色調,將此刻的氛圍營造得更加冷肅。


    “季總,是新員工。”申平上前頷首迴話。


    時隔一會兒又開口補了一句:“今天來報到。”


    正端坐在工作椅上伏桌辦公的員工們,真真替那位還未上任的員工捏一把汗,卻是麵色不露地敲打著鍵盤,查閱著文件。


    “同事們,早啊!”這聲音來得歡快又高揚,與此同時還伴有說話人的腳步聲。


    來人名叫陸小凡,正是那位未到的新員工,他剛走進辦公室就歡喜地跟室內的人打招唿,手裏提著熱騰騰的早點,用他那涉世未深的臉衝著他們微笑。


    殊不知他此刻正麵臨著怎樣的處境。


    “告知他去辦理離職手續。”季凜風沒正眼看陸小凡,便落下這句話離開了。


    “好的,季總。”申平頷首應聲。


    隨著腳步聲的遠去,辦公室內才恢複了剛有的氣氛,相比之下也有所緩和。


    申平也隻能照辦,要知道,季氏員工的審核是嚴苛非常的,上班遲到是何等禁忌,不處以辭職也是季氏的一大怪事了。


    申平恢複了日常嚴肅的表情,拿上桌麵擺著的員工資料,就快步向陸小凡走了過去。心頭暗自無奈,要說這小兄弟也真是可惜了,這新上任連辦公椅都沒坐上就被解雇了,擱誰誰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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