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無可忍之下,她忘了自己是在偷聽,下意識地往前踏了一步,這一步卻讓她和丁琴的身影同時暴露在眾人之前。


    一時之間,在場眾人陷入了詭異的寧靜,連夏芸芸也呆了幾秒。


    「什……什麽事?」好半晌,一名員工才不自然地問道。


    紀揚鈺與丁琴對視一眼,皆在心裏苦笑。難道可以言明老娘就是來偷聽的嗎?不過能夠嚇到這些背後議論他人的小人,也算出了一小口怨氣。


    「我下來拿些咖啡,樓上沒了。」紀揚鈺反應極快,淡定地道,說完還當真走了進去,從置物櫃裏取了幾袋衝泡包。


    「哼!拽什麽拽嘛!賤人就是矯情!」不知道誰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背後放冷箭也就算了,當麵來一刀就讓丁琴受不了了。「喂!你說什麽?電視看太多了是不是……」


    「算了,丁姊,我們走吧,不需要和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計較。」此時,紀揚鈺已經走迴丁琴的身邊,拉住她一副要衝出去揍人的手,不過,她也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臨離開前,她沒忘了淡淡撂下一句,「如果你們因為亂傳謠言而被解雇的話,夏小姐可是幫不了你們的。」


    批評上司還那麽拽,看來這家公司的人事,確實需要好好整頓一下了。


    在夏芸芸像女皇一樣在皇家瓷器公司裏繞過一圈後,紀揚鈺開始覺得,公司裏同事的目光,讓自己不管走到哪裏都有種被冷箭穿心的感覺,這種自以為是的正義,讓公司的氣氛變得十分奇怪,隻不過或許礙於她的威脅,流言倒沒有再傳進總裁的樓層了,她也樂得耳根清淨。


    橫豎上班一樣有錢賺,還不用浪費力氣與人交際,正符合她懶人的原則。


    然而,都把紀揚鈺的名聲破壞至此,她卻還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這就讓夏芸芸無法忍受了。


    因此這天,趁著裴盛遠和丁琴去開會,潘卓又支開了陳秘書,紀揚鈺一個人在辦公室裏時,夏芸芸特地尋釁而來。


    正埋首於工作的紀揚鈺,突然見到夏芸芸,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表麵上卻仍是疏淡有禮地道:「夏小姐?請問有什麽事嗎,總裁去開會了……」


    「我不是找他,我找你。」她精致的臉上滿是哀怨,彷佛受了什麽委屈似的。


    「我們有什麽事好說的?」紀揚鈺故意裝傻。


    聽到她四兩撥千斤,夏芸芸的眼神閃過一抹淩厲的光芒,但瞬間又消失不見,轉為哀傷。「我問你,你不是答應我離開裴盛遠嗎,為什麽現在還出現在他身邊?」


    「我一直都待在皇家瓷器沒有走,是他迴來了,不是我出現。」紀揚鈺又打了一招太極,把問題推了迴去。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她當初答應夏芸芸的,是逼裴盛遠迴英國,她也讓他迴去了,但她並沒有承諾要離開工作崗位,否則,她一個弱女子,又帶著小丞丞,要怎麽生活?


    「你……你欺負我中文沒有你好,你玩這種文字遊戲,能證明你的無辜嗎?」


    夏芸芸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接著豆大的眼淚直落,開始泣訴,「盛遠在英國開刀,從頭到尾都是我陪著他;他失憶後,也是我鼓勵他,他才能東山再起,迴來台灣奪迴他總裁的位置。我們兩個交往了那麽多年,共同扶持,你……你怎麽能在這時候把他搶走,你不覺得對不起我嗎?」


    夏芸芸的說法與裴盛遠的說法相去不遠,但中間隱瞞的細節卻是天差地遠。


    紀揚鈺完全沒有被她的淚水打動,因為一個習慣用淚水解決事情的人,心機絕對不淺。


    「我哪裏對不起你呢?」她歎了口氣。「五年前,盛遠知道他若開刀可能會有失憶的後遺症,他為了不想忘記我,再加上成功率不高,所以不願接受手術。然而你用你父親高超的醫術,逼我離開他,讓他願意接受治療。好吧,為了他的健康,我答應你逼走他,我們一分離就是五年,還不夠嗎?」接著話鋒一轉,變得犀利。


    「你在英國與他朝夕相處,也成功與他交往了,是你自己無法將他留在身邊,難道這也要怪我?我並不虧欠你什麽。」


    「但你隱瞞了孩子的事!」夏芸芸哭得更用力了,還跺起腳來。「你怎麽會有孩子?那是盛遠的孩子,對吧?你怎麽可以生下他?」


    她的最後一個問題,令紀揚鈺火氣都上來了。「沒錯,那是盛遠的孩子,我也是在他離開之後才知道自己懷孕了,不生下他難道要打掉嗎?而且他迴來之後,我並沒有告訴他孩子的事,他仍然愛上我了,而且不計較我有孩子,這麽難得的男人,我為什麽不好好把握?這一次,我不會再受你威脅了!」


    聽到裴盛遠對這一切仍不知情,一個計策在夏芸芸的心中漸漸成形,隻是這個撒手鐧,非到必要她是不願意使出來的。


    話都說到這個分上了,紀揚鈺見夏芸芸仍是哭得悲慘,臉都漲紅了,和之前那種唯美的哭法截然不同,便沒好氣地道:「夏小姐,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就不用再演戲了,我這個人習慣就事論事,不會被你的淚水打動的。」


    「你不會,可是有人會。」哭泣之中的夏芸芸,居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接著伸出右手,往自己的左臉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你……」紀揚鈺傻眼,她這究竟是在幹麽?


    接下來,就猶如狗血的八點文件電視劇,裴盛遠與丁琴恰好在這時候進門,看到的畫麵就是哭得淒厲的夏芸芸,白皙的臉上還有一記怵目驚心的鮮紅掌印,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紀揚鈺狠狠打了她,再加上公司最近甚囂塵上的流言,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奇怪。


    丁琴嚇了一大跳,「你們……」


    她話都還來不及說完,夏芸芸已嗚咽一聲,飛撲進裴盛遠的懷裏。


    這個畫麵,令紀揚鈺的心一沉,她真的……很不喜歡這樣,再怎麽說,她才是裴盛遠的正牌女朋友,但為何每迴能夠很親熱的向他訴苦的,卻總是夏芸芸?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剛才隻有兩人時,夏芸芸要先哭得那麽慘了,原來那隻是暖身運動,都是在為現在這一刻做準備,而打自己的臉,就是要栽贓給她。


    因為裝得夠柔弱,夏芸芸便贏,而堅強的人就活該認輸嗎?


    「芸芸?你怎麽了?」裴盛遠還搞不清楚狀況,卻也不敢亂拉開夏芸芸,怕她身上還有別的傷。


    「嗚嗚……我的臉好痛喔……」她泣訴道:「盛遠,她好兇!我隻是來拜托她不要搶走你,她就打我……」


    「揚鈺,你真的打她?」丁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但她心中卻忍不住叫好。


    像夏芸芸這種虛偽的女人,打了也隻是剛好而已。


    裴盛遠看著紀揚鈺的目光卻很是複雜,他沒有替夏芸芸責怪紀揚鈺,卻同樣的沒有為紀揚鈺說一句話。


    紀揚鈺也沒有為自己辯解,或許這是考驗裴盛遠的好機會,考驗他對她的信任。


    她隻是定定地望著他,反問道:「你也認為我打了她嗎?」


    辦公室裏陷入一片沉凝,隻有夏芸芸更起勁的啜泣聲迴蕩在空氣裏,每個人都在等待裴盛遠的答案,就像在看他究竟選擇哪一個女人。


    他低頭看了看夏芸芸臉上緋紅的掌印,似乎真的很痛,他輕歎了口氣,說道:「我帶芸芸去醫務室看看。」說完,他扶著夏芸芸出去,沒有再看紀揚鈺一眼。


    他沒有表明自己選擇了哪一邊,但紀揚鈺知道,自己的心已經碎了。


    她等了多久?一個小時?十個小時?還是天荒地老?


    接下來的時間,紀揚鈺完全沒有辦法做事,呆坐在辦公桌前,腦子裏胡亂地播放著她和裴盛遠相處的各種片段,唯獨他歎息帶走夏芸芸的那一幕,不斷重複出現,淩遲著她的心。


    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夏芸芸嗎?是因為夏紀城救他一命的恩情,抑或他對她的愛沒有那麽深,沒有深到可以讓他得罪夏芸芸……


    紀揚鈺一直胡思亂想,越想就越鑽牛角尖,一向淡然平和的她,突然出現這麽沉重的表情,丁琴與陳秘書也不敢和她多說什麽,安慰了她幾句之後,仍是不得不下班。


    她卻走不了,因為她怕自己太過哀傷的情緒會影響丞丞,隻好先讓他留在保母車裏。


    不知道都過了多久了,她還是無法好過一點,其實也是,光看五年前那場別離,她到現在都還沒有走出來,就知道隻要是關於裴盛遠的事情,對她的影響都是無比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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