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裴盛遠如往常一般,載著紀揚鈺去保母家接紀丞宣,但兩人卻都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氣氛凝重得嚇人。


    紀揚鈺是不知該說些什麽,她還沉浸在再會夏芸芸的震撼及恐懼之中。五年前,夏芸芸奪走了她摯愛的男人,如今好不容易她的生活似乎撥雲見日了,夏芸芸卻又像烏雲般無聲地飄了過來,籠罩在她的上空。


    至於裴盛遠,莫名其妙背了一個劈腿的罪名,有苦卻說不出。他不知道紀揚鈺一整天不理他,是在整理平複自己的心情,他隻能在心裏幹著急,思索著怎麽和她解釋。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仍願意坐他的車,應該是個解釋的好時機吧?


    他突然很慶幸自從兩人在一起後,他堅持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才能有現在的機會。


    到了保母家門口,裴盛遠停下車來,卻沒有解開車門鎖,猶豫了一下之後,清了清喉嚨道:「揚鈺,關於夏芸芸……」


    「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嗎?」她憋了一整天,終於問了出來。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麽她或許真要考慮永遠離開這個男人,再怎麽痛都要忍受。


    因為她知道夏芸芸是國際腦科權威醫師夏紀城的女兒,人家家大業大又有勢力,她一個平凡女子,還需要養活一個小孩,怎麽鬥得過呢?


    她要的,隻是一個愛她以及她愛的男人,與她和丞丞過著平凡單純的生活就好。


    這一次,應該不會像五年前那麽痛了吧?


    裴盛遠側過身,慎重地搭住她的雙肩。「我承認曾與夏芸芸交往過,但那已經是以前的事了,嚴格說起來,她隻能算是前女友。」迎上她複雜又難解的眼神,他慢慢地解釋,「夏芸芸是我大學的學妹,你知道,我腦子裏曾經長過一顆腫瘤,為我開刀的就是她的父親。開完刀之後,我失去了幾年的記憶,因為術後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的父母,而是夏芸芸,這給了我一種錯覺,讓我以為我跟她很親近。」


    紀揚鈺第一次聽他細述過去她沒有參與到的那一段,不由得認真起來。


    見她沒有反感,他便續道:「剛開始接受自己失億的那段日子,我很無助,心裏一直有著一個東方身影,卻總是抓不住。夏芸芸很照顧我,所以我誤以為那個人就是她,所以當我痊愈之後,我便與她正式交往。


    「然而真正交往之後,總覺得很奇怪,她的言行舉止和個性,都與我熟悉的感覺差太多了,所以我確定我心裏那個人一定不是她。但我沒有因此直接拒絕她,後來真正讓我與她分手的原因,是因為個性不合。


    「她外表柔弱,什麽事都喜歡用哭來解決,她說她從學生時期就喜歡我,但那畢竟隻是皮相,她並不了解我。我們三天兩頭吵架,她幾乎每天哭給我看,逼得我不得不讓步,最後我受不了便提了分手。」


    「她答應了嗎?」紀揚鈺問出了關鍵,如果隻有單方麵的分手,那也難怪夏芸芸會找到台灣來。


    「她當然不答應。」裴盛遠苦笑,「但天天吵架,又因為她哭我非得讓步,憋久了誰也受不了,所以我最後直接去找了夏紀城醫師,和他說明我們的不適合。夏醫師是個明理的人,隔天便要夏芸芸和我斷個幹淨。而我為了不留在英國惹她傷心,同時繼續尋找我心中的那道身影,便飛到台灣來。」


    原來,他不在台灣的這五年,有著這麽曲折的故事……紀揚鈺的感受有些複雜,當初願意接受夏芸芸的條件,離開裴盛遠,就有心理準備他們會在一起,然而當真正聽到事實時,心裏那種不適的異樣感卻是久久難平。


    「既然你已經和她分手,為什麽她仍然堅稱是你的女朋友?」她搖了搖頭,很難接受這種答案。


    「她應該是瞞著夏醫師偷偷跑來台灣的,她的醋意一向很重,或許我和你的關係被潘卓大加渲染,她才會特地跑來興師問罪。」裴盛遠認真地望著她的眼眸,「揚鈺,我會和她說清楚的。」


    這代表著,夏芸芸對他仍不放棄?之前在英國,有了夏醫師鎮著都還管不住她,現在在台灣,夏芸芸根本可以為所欲為,那麽她還有勝算嗎?


    又如果,夏芸芸使盡手段,搶走了裴盛遠,那她又該如何自處?丞丞想要一個父親的夢想,會不會就此落空?


    身為一個母親,她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她真的很願意想信裴盛遠,但卻不敢相信夏芸芸。


    看著紀揚鈺眼中有著掙紮,裴盛遠拉長了身子想擁抱她,卻被她一手抵住了胸膛。


    這是拒絕。


    「等你……真的和夏芸芸講清楚了再說吧。」她歎了口氣,打開門鎖,開門下車。「我還要再想想,我和丞丞坐捷運迴去,你先走吧。」說完,她頭也不迴地往保母家而去。


    從迴到台灣與她邂逅,裴盛遠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心痛。他不怪她不信任他,畢竟夏芸芸同時身為他的大學學妹、前女友,其父親還是他的救命恩人,與他的關係太密切了,任誰都會沒有安全感。


    他沒有將車開走,仍目送著紀揚鈺由保母家出來,牽著丞丞慢慢走遠,隨著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好像把他心裏麵的什麽也一起帶走了。


    之後每天上班,紀揚鈺總覺得大家看她的目光越來越奇怪,有人甚至還帶著敵意的冷言冷語。


    她知道原因是什麽,因為夏芸芸每天都到公司來,但她不知道的是,夏芸芸究竟說了些什麽,讓原本人緣不錯的她,一下子被打入冷宮。


    她還是本本分分的做她的小員工,至於那些風言風語,本來就是和裴盛遠在一起可能要承受的,她索性充耳不聞,直到丁琴氣衝衝的來到她麵前——


    「揚鈺,我受不了了!」砰的一聲,丁琴將一迭文件放在她桌上。


    紀揚鈺的目光有些受傷,連一向挺她的總秘書丁琴大姊,也要來幫夏芸芸興師問罪嗎?


    想不到,丁琴的反應卻完全不是她所想。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揚鈺,你真該去聽聽看夏芸芸在員工麵前講了什麽,要不是知道你的為人,還真會被她給唬弄過去!」


    這句話分明是在為她出氣,感動一下子又籠罩了紀揚鈺的心中,忽喜忽悲,千頭萬緒在她胸口沸騰,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丁琴卻誤會了她還在狀況外,索性拉起她的手,「走走走,她應該還在樓下辦公室的茶水間裏,我帶你去看!她都不知道講到哪個橋段了!」


    兩人沒坐電梯,走了樓梯下去,來到的是業務部的樓層,才靠近茶水間,果然聽到夏芸芸如泣如訴的聲音傳來——


    「……我是盛遠的大學學妹,我們在學校一見鍾情,從學生時期就一直交往到現在……我沒有想到,他來到台灣之後,就變了一個人,還另結新歡!」


    女員工甲聽得內心動容,簡直要為她掬一把同情之淚。「夏小姐,你真可憐,雖然他是總裁,但我還是要說他的行為真要不得,見一個愛一個!」


    夏芸芸像連續劇女主角般,滴落了一滴美美的淚,然後優雅地用手巾拭去,繼續憂愁地啜泣道:「你們不知道,盛遠他腦部曾經開過刀,還是我父親為他執刀的,當時他的情況緊急,是我不離不棄地守在他身邊,把他喚了迴來,而他清醒後因為副作用失去了一段記憶,也是我陪他度過那段痛苦的日子,我以為我們很安定,一定會結婚的,哪裏知道卻被橫刀奪愛……」


    紀揚鈺在外頭聽得心中冷笑,她從以前就知道,夏芸芸最厲害的一招就是裝可憐,配上她天使般的外表,簡直是天衣無縫的逼真,想當初對方哀求她離開盛遠不成,便換了張嘴臉威脅她,看看裏麵那些人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還自以為打抱不平呢!


    果然員工乙也跳了出來,麵帶不屑地道:「你放心啦!紀揚鈺哪裏比得上你漂亮啊?而且你的身世比她好那麽多,更別說她還是個單親媽媽呢,有個小拖油瓶,總裁說不定隻是跟她玩玩。」


    「紀揚鈺是個單親媽媽?」夏芸芸假裝低頭拭淚,眼中卻閃過一抹厲光。


    「是啊。」


    「孩子的父親是誰?」


    「誰知道啊,她從來不講,搞不好是和什麽作奸犯科的通緝犯生的……」


    員工們肆無忌憚地開起玩笑來,但卻正中紅心踩在紀揚鈺的地雷上。她可以忍受別人批評她,卻無法忍受別人批評丞丞,以及丞丞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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