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海寇中軍大營。最近兩天一路路大軍紛紛匯聚而來,光連營就有上百裏,一群群傳令兵騎著駿馬不斷飛馳其間。


    帥帳中人滿為患,大大小小的首領頭目加起來不下二百人。他們可沒有軍規的約束,攀談聲咒罵聲此起彼伏,一時間十分嘈雜。


    帳中隻有十三把椅子,都是給最高級別的首領坐的,如今已經做了十一人,隻有兩個空位。身高六尺紅臉短發的渡邊守綱語氣陰冷道:“鬼左近,怎麽不見你手下的那個山野川?本事不大排場不小,我們都來了他居然還敢不到,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一個廢物,要不是看在他跟我同為樓蘭人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他弄死了。”


    在他對麵有人迴道:“恐怕你沒有機會了,那個蠢貨已經被人滅了。”迴話這人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高七尺體型勻稱,剛過肩的短發用紅繩綁著束於頭頂,麵容十分堅毅,這人就是負責清理福州東七郡的鬼左近。


    “哦?那個廢物雖然實力不濟,但是畢竟手下還有兩萬人,負責的又是後方,是什麽人有這種實力?還是說……”渡邊守綱沙啞的聲音突然拉長,滿臉不懷好意:“還是說有人趁此機會下手吞並了山野川那個倒黴蛋?”


    鬼左近依然麵無表情:“渡邊守綱,別忘了我也是樓蘭人。”他平靜的眼神中帶著怒氣,渡邊守綱還準備再挑釁兩句,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都少說兩句吧,消息我已經得知,消滅山野川的人就是去青海郡的陷陣營,他們從東門島迴來了。”


    帥帳中眾人都聽出了來人的身份,統統都閉上了嘴。擔任前線總指揮的凱特·伊諾克帶著手下幾名頭目大步走來,坐在了最中間的一把椅子上。他年近四旬金發碧眼,穿著一身樣式古怪的華美禮服,舉止優雅如同貴族。


    凱特環顧一圈開口道:“現在不是管那些小事的時候。陷陣營不過萬於人,根本不足為懼,現在我們首要的目標就是盡快拿下州府廣陵,我已經收到消息,淮國朝廷方麵果然按孫先生所說,並不打算救援福州。按照約定隻要能打下多少地盤,日後就都歸我們自己所有。”


    殿中其他人聞言雙眼都閃過興奮的光芒,當海盜天天出生入死,一個不小心就會葬身於茫茫大海上,而打下了的樓蘭也不過就是個島國,並且還有鬼左近這種頑固的樓蘭人各種阻攔。福州就不一樣了,雖然對於淮國來說是偏僻了一點,可是它畢竟臨海,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才是最有安全感的地盤。


    方臉闊鼻的光頭大漢李舜臣突然出聲問道:“現在形勢一片大好,福州遲早都會落入我們手中,現在是不是該來談論一下分配的問題?”說著看了一眼鬼左近:“我們在前方跟敵人拚死拚活損失慘重,可有些人隻是在後方打掃戰場抓些奴隸,這樣一來是不是對我們很不公平?”


    “李老弟說得沒錯,我也是這個意思!”渡邊守綱也出言附和,還有五名首領也出聲讚同,他們都是二人勢力中的一員,自然利益一致。


    鬼左近剛要反駁,凱特就溫聲道:“各位的損失我自然知道,但是就算在後方收攏奴隸也不輕鬆。畢竟福州人口實在太多了,還有淮河上的滄浪幫,青海郡的陷陣營都是麻煩,這方麵鬼左近他們也是吃了大虧,所以大家都互相體諒一下。”


    渡邊守綱冷哼一聲:“那是他們廢物。要是讓我來的話,早就把敵人滅幹淨了。”凱特雖然依然麵帶笑容,可是語氣卻有些陰冷:“打斷別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渡邊首領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紅臉漢子冷哼一聲閉上了嘴巴,對於凱特的智慧,所有人都比較佩服。金發碧眼的男子環顧賬內所有人,朗聲道:“朋友們,我覺得現在還不是討論怎麽分配利益的時候,廣陵城內還有二十多萬敵人還沒消滅,北邊也有將近二十萬敵人,南邊的綠林營我就不用說了,他們是福州所有武林實力的聯合。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先拿下廣陵,不然勝負猶未可知,何來的利益?”


    所有人都默默點頭,認同了他的看法。凱特慷慨激昂的繼續發表講說:“隻要朋友們想相信我,鄙人可以保證在一天之內攻破廣陵,到時候全部福州軍隊都會陷入癱瘓狀態。到那時,才是我們談論怎麽分割蛋糕的時候,你們說呢?”說著單臂前身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我同意!”


    “同意!”


    “聽你的!”


    “附議!”


    ……


    在座的十一人心中各自盤算了一下,然後紛紛出聲同意。凱特這才起身坐迴座位,手指輕點扶手問:“渡邊首領,你帶來的戰艦目前在哪?”


    “就停在南邊四十裏的沛江邊上。”紅臉漢子聲音嘶啞的迴道。凱特點了點頭繼續問:“如今天寒地凍,江水情況如何?還能不能繼續北上了?”


    渡邊守綱搖頭道:“現在沛江上結起了堅冰,咱們的船隻因為堅固所以還能勉強航行,可是速度太慢。”說著忍不住慶幸道:“幸好這場雪下的比較晚,要是早上兩天我可能現在還在沛江上飄著呢。”


    凱特微微皺眉,片刻後又舒展開來:“這也無妨,兵法講究圍三缺一,也許這樣更能瓦解他們抵抗的決心。”說完看著鬼左近:“你率領本部十六萬弟兄,去圍住廣陵北城。”一臉堅毅的漢子點頭應是。


    凱特又看向渡邊守綱:“你手下二十萬,負責圍住南城。”紅臉漢子同樣點頭應是。凱特目光最後放在了李舜臣身上,和顏悅色道:“你跟我一起,率領三十萬大軍直奔東城,那裏才是我們最重要的地方。”


    李舜臣臉色有些難看,他一直不喜歡這個外國貴族,總覺得此人十分危險。但是現在反對的話,可就要犯了眾怒了,所以隻能點頭道:“可以!”


    一切安排妥當,凱特·伊諾克站起身,拍了拍禮服袖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那麽朋友們,現在就行動起來。明天之前,我希望大家都能準時到達指定的地方,把廣陵給我團團圍住。”


    說完聲音充滿了蠱惑繼續道:“明天咱們就攻破廣陵,希望晚上可以與諸位在王府把酒言歡。”


    所有人眼睛都紅了,明州三大國之一的淮國一項以富庶著稱,廣陵城裏到底有多少財富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但是數字絕對是個天文數字,那些財富,明天可就要跟他們姓了。


    一路路大軍開拔,在雪白的大地上如同一朵朵烏雲壓頂,他們的矛頭,直至西方的廣陵府。


    而此時的廣陵王府,也是一片凝重。


    議事廳內文臣武將分列左右,趙安定侃侃而談把海寇的動向介紹一番,最後看著高坐主位的趙匡道:“王叔,海寇這次傾盡全力,還請小心啊!”說完坐迴自己的座位,跟旁邊無精打采的葉紅妝說起悄悄話來。


    趙匡看著坐在左手邊第一位的墨非攻問:“墨老精通兵法戰陣,前些日子又親自率軍打敗了海寇,依你看來我們該如何應對?”


    大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身材高大的老人,墨非攻思索一番,胸有成竹道:“王爺不用擔心,廣陵城高防厚,又有我們墨家最新研製的守城器械,更何況還有二十五萬大軍駐守,海寇縱然全部攻來也不足為。隻要撐過半月左右,兩位世子率領的虎賁營就會南下支援,秦將軍的綠林營也會北上支援,到時候咱們裏外夾擊,必然可以一舉攻破海寇。”


    所有人都暗自點頭,對方雖然人多勢眾,可是廣陵城內將士也不少,再加上固若金湯的城防,想要短時間內攻破廣陵無異於癡人說夢。


    趙匡臉色稍緩,朗聲問:“城內糧草能支持多長時間?”一個身穿五品官袍的中年儒生連忙起身行禮道:“迴稟王爺,糧草無憂。卑職早就開始囤積,還從西麵諸郡征調了不少,現在的存糧完全可以支持全城軍民一年食用。”


    “好!!”趙匡滿意的點點頭。門外突然有下人來報:“啟稟王爺,重要軍情。”趙匡揮手示意呈上來,身邊一個宦官模樣的中年仆從連忙取過轉交於他。


    趙匡看完之後捋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吾兒文華,果然機敏過人,早就已經看出了海寇的陰謀,現在他已經開始率軍迴援,最多十日就能抵達廣陵。”


    百官聞言精神一振,紛紛出聲稱讚。墨非攻也笑道:“如此一來廣陵城萬無一失,咱們就坐等海寇來攻便是。”說完又進言:“王爺,現在海寇大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老夫覺得現在必須開始加緊城防,以防不測。”


    “好!拱衛司,城防一向都是由你們負責,現在是非常時期,一定要做好偵查。一旦發現敵情本王第一時間派兵支援。”


    “末將領命!”一個頂盔摜甲的大漢起身跪地,抱拳領命。


    趙匡又看向一個將領道:“王啟明,現在本王封你為新軍主帥,統領城內十萬新軍!”“末將領命!”武將隊列最前麵的一個老將跪地領命。他須發皆白卻體型魁梧十分硬朗,麵色也十分紅潤。


    “墨老,剩下的就是你率領的十萬大軍了,本王決定墨家弟子還是有你來親自指揮,而剩餘的五萬新軍讓他們作為預備軍,支援東西南北西麵城牆,你意下如何?”高大老人想了想,發現沒有什麽紕漏後點頭道:“老夫領命。”


    趙匡環顧左右,意氣風發道:“好,你們這些將領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想必早就已經迫不及待了,放心的去殺敵立功,本王會親自率領百官為你們解決一切麻煩。”


    “諾!!!”所有武將齊聲抱拳領命,鏗鏘有力。


    正午,東山山脈子母山。


    大黃速度極快,對地形似乎也非常熟悉,日上三竿之前,它就蹚著厚厚的積雪爬上了山頂。張子龍二人極目遠望,趙飛燕震驚道:“來晚了麽?”


    所謂站得高看得遠,二人現在身處山巔,放眼望去山腳下的冰山雪地中,連綿著一望無際的海寇連營,一眼看不到邊角,很難相信這到底有多少部隊駐紮。張子龍眼神一凝沉聲道:“他們好像剛出發不久,來得及。”


    趙飛燕仔細打量,果然營地中的地麵一片狼藉,如同一道道鴻溝延伸到廣陵方向。


    “他們出發了不過一個時辰。”一個飄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張子龍猛地轉身,死死盯著雪樹叢生的山峰一側,雖然他感知能力並不出色,但是還是憑借敏銳的聽力發現了那邊有人。與此同時一股冰冷的殺意傳來,少年汗毛豎立。趙飛燕心頭一驚,低聲道:“這是不是太古怪了,昨天晚上遇見了密宗師徒,今天又遇見人了?什麽時候東山山脈這麽人聲鼎沸了?”


    “小心!”張子龍低喝一聲:“這次不一樣,有明顯的殺意,很厲害!”那個飄渺的聲音繼續響起:“既然來都來了,何不過來現身一見?我正與老友對弈不方便現身。”


    張子龍與趙飛燕二人對視一眼,後者悄聲問:“怎麽辦?到底去不去?”張子龍心思電轉,突然一把抱住趙飛燕向山下奔去,速度之快如疾風電影,同時對大黃吼道:“不想死就趕快滾迴山裏。”野熊聞言一個激靈,四蹄亂飛逃也似的向東山山脈中衝去。既然連這麽可怕的家夥都逃了,那自己這千八百斤的小身板,還是趕快逃命吧。


    趙飛燕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唿嘯的寒風自耳邊劃過,忍不住大聲喊道:“到底怎麽了?”張子龍麵無表情,騰挪輾轉向山下海寇大營飛奔而去:“對方很強!”女子聞言噤若寒蟬。開什麽玩笑,昨天那兩個和尚如此詭異,少年都沒如此過激,很難想象山上那人到底是如何厲害。


    子母山山巔,憑高遠望一望無際。一處探出山體的斷崖上,古樸的檀木棋桌,兩人相對而坐,旁邊有嫋嫋香爐飄蕩雲霧。


    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者身穿儒袍,山風拂過大袖飛揚,風采絕倫如同仙人。此時他麵露好奇地問:“孫老弟,什麽時候有了如此的殺心,居然能讓那小子奪路而逃?不準備去追麽?”語氣不疾不徐如春風拂麵。


    在他對麵同樣是個老人,但是年齡看起來不過六十出頭,頭發黑白摻半,麵色白皙如玉,聞言微笑道:“二十幾年不見,有些變化也是自然。”說完看著下方的百裏連營道:“如果幾十萬大軍連他都擋不住,那這局棋也就不用下了。孔師,為何會對他這麽上心?”


    被稱作孔師的老人哈哈大笑:“我的小徒弟,跟這少年有一段淵源。”對麵老者灑脫一笑:“如此一來,那就更有意思了!”


    場麵一時寂靜,二人又對弈了幾手後,銀發老者突然出聲問:“孫老弟這次有幾成把握?”孫姓老者平淡道:“八成!”


    “哦?居然還有兩成意外?這可不像是你說的話。”


    孫姓老者雙目泛起一絲追憶,坦言道“活得久了,見的多了,才明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如果天不助我那也無可奈何。”


    銀發老者聞言哈哈大笑:“放心吧,這一次‘天’可是站在咱們這邊的。”


    “希望如此!”


    儒家掌門人,文院山主,孔太!


    隱藏幕後策劃一切,此次海寇之亂的真正發起人,孫天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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