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大地烽煙四起,半個北線與整個東線全部淪陷,百姓們屍橫遍野民不聊生。亂世之中必有英雄人物挺身而出,雖然願意協助朝廷的武林門派大部分都已經劃歸在了秦雨寒手下的綠林營,可是,還有一個例外。


    淮河郡西北有一片連綿上百裏的大山,形似一條蛟龍盤踞在淮河邊上。山脈入口處是一個規模宏大的水寨,城高十丈一眼望不到邊,一隊隊赤膊打扮的漢子在城頭巡邏。


    這裏是滄浪幫的大本營傍山水寨,而他們現任的幫主,就是俠名在外的翻海蛟呂今瑤。自從海寇犯境以來,她為了救援百姓,曾多次組織手下幫眾與海寇戰鬥,雖然規模不算很大卻也足夠振奮人心。


    聚義廳內,白衣赤足的呂今瑤坐在主位,沉聲問:“現在山內到底有多少百姓?”在她下手邊坐著兩人,其中一個是身穿青衫儒袍的中年書生,他捋了捋自己六寸長的胡須迴道:“幫主,這實在是無法計算。現在外麵海寇橫行兵荒馬亂,每天都有百姓前來投奔,多則一兩萬少則四五千。截止到昨天,山脈內已經有百姓二十七萬餘人。”


    他姓溫名子安,是滄浪幫的老人,因為精通數算所以被老幫主委以重任,一直負責管理幫派的內部事務,類似於滄浪幫的大總管。


    坐在溫子安對麵的,是一個年約三十的美麗婦人,聞言皺眉地擔憂道:“如此眾多的人,以幫內的存糧根本就撐不了多久,還是要早些想出對策才行。不然一旦坐吃山空,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婦人姓甘名妙竹,是老幫主的親傳弟子,按照輩分算是呂今瑤的大師姐。可是她為人溫柔善良,並不適合接手幫主之職。老幫主對她十分喜愛,就給她安排做了負責給幫眾傳授功法的長老。她與小師妹呂今瑤的關係十分親密,所以商量事情的時候都會把她叫上。


    溫子安苦笑一聲:“甘長老說的沒錯,其實以我們現在的儲備,就算百姓不再增加,也隻能堅持月餘時間,到時候早已過了秋收時節,想要弄來糧食就更難了。”


    呂今瑤聞言也是一個頭兩個大,想了片刻問:“能不能想辦法從外麵買?價錢高點也無所謂,錢就從幫派裏出。”溫子安直接否定:“不行啊幫主,戰亂的時候糧食可是緊俏的物資,關鍵時刻可是能救命的。現在外麵上到各大糧商,下到百姓家裏,誰不是拚命囤糧!恐怕咱們就算出價再高,也搞不迴來多少。”


    呂今瑤有些頭痛的扶著額頭,歎息道:“那還能怎麽辦?百姓們原來的生活就已經非常不易了,現在遇到戰亂更是人心惶惶,朝不保夕。咱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她雖然家裏被朝廷迫害,可是為人卻俠肝義膽,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取得百姓們的愛戴,現在更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給她。為了報答這份信任,呂今瑤早已下定決心,能救一人是一人。


    “我倒是有個注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甘妙竹突然想起了什麽,語氣有些遲疑。呂今瑤二人連忙追問,婦人才繼續說:“這幾日投奔咱們的百姓帶來的一個消息,在洪安郡武安城,海寇們搜刮的金銀財寶,糧草物資都儲藏在那裏,並且海寇中軍為了更快攻城略地,把大軍拆散成了數十股。也就是說武安城的防守力量其實並不強。”


    呂今瑤眼睛一亮:“師姐的意思是咱們直接去搶海寇們的糧食?!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一旦成功,也能打擊一下海寇們的囂張氣焰。”溫子安卻有些擔憂:“可是咱們的人隻擅長打水戰,還從來沒有攻過城,傷亡必然不是個小數目。而且一旦咱們抄了海寇後路,必然會徹底激怒他們,到時候……”


    不等他說完,呂今瑤就直接揮手打斷:“對海寇咱們可不能客氣,他們現在之所以放任我們不管,是因為根本騰不出手來全力對付。一旦讓他們徹底掌握了福州東七郡,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跟他們作對的滄浪幫。既然如此,咱們就應該先下手為強。”


    女子說著拍了一下桌子:“我呂今瑤雖然看不慣朝廷做派,可是打仗最受苦的到底是底下的百姓,為了福州少些孤兒寡母,我不介意跟廣陵府合作一把共同抗擊海寇。”


    見她如此堅決,溫子安與甘妙竹也就不再勸阻。滄浪幫向來行事光明磊落,弟子們也多是心懷狹義之輩,這次為了解救百姓於水火之中,必然也會同仇敵愾不懼生死。


    九月二十二,就在海寇們肆無忌憚的為禍福州之時,早已經被廣陵府方麵認定為淪陷的淮河郡,突然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滄浪幫幫主呂今瑤,率領四萬幫眾組成的龐大艦隊,順著淮河南下洪安郡。登陸後半天之內奔襲百裏,在敵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攻破了海寇大本營武安城。


    攻城戰中,白衣赤足飄飄欲仙的呂今瑤單人雙劍,率先登上城頭,在千軍之中斬殺海寇守將貝裏。破城之後更是身先士卒,率領麾下追出城外二十多裏方才罷休。這一戰斬首海寇近萬,俘虜兩千。


    更重要的是解救百姓十三萬,繳獲糧草一百二十萬擔,金銀珠寶近萬箱。


    這一消息傳迴廣陵,舉城沸騰,人心大定。趙匡加封滄浪幫為忠勇軍,更是封呂今瑤為巾幗將軍。


    已經被攻占的領地上居然還有如此戰力的門派,直接導致大軍糧草被搶,橫行無忌的海寇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行事也穩重了起來。搖搖欲墜的東七郡,迎來了難得的喘息機會。各地都是拖家帶口的難民。


    廣陵城憑借著這場振奮人心的勝仗,決定由墨非攻親自掛帥,領兵十萬出城討賊。兩軍在廣陵城東二十裏外鋪開陣勢,隨著轟鳴的戰鼓聲廝殺在一起。


    這一戰讓所有人知道了,做為淮國曾經能跟儒家分庭抗禮的墨家有多麽強大。五萬墨家弟子匯聚成大大小小近百個大陣,金、木、水、火、土、陰、陽、風、雷讓人眼花繚亂,各個大陣有攻有守,看似雜亂無章卻隱隱十分契合,互補有無,十分玄妙。


    更有不少人驅使著身高三四丈的機關巨獸在海寇陣中四處衝殺。這些木質機關獸模樣兇神惡煞,渾身包裹著厚厚的鐵皮,衝鋒起來如同鬼神下凡,根本就無人可擋,尋常壯漢在它麵前也就跟小貓小狗一般。而這些巨獸身上驅使它們的人,不論男女老幼統統身穿黑白相間的長袍,頭上係著一條陰陽魚抹額,顯得十分不拘言笑。他們是墨家的一個旁支,精通數算機關,號稱有巧奪天工的實力。


    高大老人墨非攻身處中軍,站在一輛高大的戰車上,青袍搖擺仙風道骨,身後站著莫小書,莫小雨兩兄妹。戰車的後麵,跟著上百名上了年紀的老者,最年輕的也有五十歲開外,一個個渾身散發著無邊的氣勢,這都是墨家各個門派的掌門或者長老。他們代表的是墨家最高戰力。


    化外蠻夷的海寇雖然勇武過人,可是顯然也是第一次跟墨家對陣,渾身的力氣根本無處可使,被眼前千變萬化的大陣給弄的暈頭轉向。交戰一個時辰,海寇們就被殺的分不清東南西北,戰死不下兩萬人。


    海寇中軍開始鳴金收兵,墨非攻早有預料,現在兩軍已經完全糾纏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撤退哪有這麽容易?刺耳的鳴金聲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正在交戰的海寇鬥誌全無,紛紛爭先恐後地向己方中軍退去。撤退變成了敗退,墨非攻令旗一揮,戰鼓聲驟起,全軍乘勝追擊,鋪天蓋地的掩殺上去。


    敗退直接變成了潰退。海寇們被殺的丟盔棄甲,拚命向大營逃去。被如此大量的潰兵衝擊,海寇防線頓時千瘡百孔,喊殺聲持續了一整個白天。


    當天邊泛起晚霞的時候,喊殺聲才漸漸消退。此時廣陵城外一片狼藉,遍地屍體血流成河,黑煙嫋嫋,鴉啼滿天。墨非攻這才帶著將士得勝歸來,廣陵城內一片歡騰。


    戰後統計,廣陵城外的這一戰,斬殺海寇四萬人,俘虜九千人,而自身傷亡不過七千。海寇的大寨被夷為平地,兵敗之後的海寇隻能向東撤迴百裏,直到了淮河郡境內方才止住。


    連番大捷的鼓舞下,廣陵城內治安頓時好轉,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溫和的笑意。墨非攻班師迴來的時候,廣陵王趙匡甚至親自率百官出城十裏相迎,並恭敬的給高大老人作了一揖,墨家眾人都覺麵上有光。


    此戰過後,廣陵城東麵威脅稍減,馬上騰出手收拾北麵巫峽郡的海寇來。趙匡任命司隸將軍陳天一為帥,領新軍五萬北上平廣城支援方星火。同時命令駐守在鎮江的趙文華,趙修武兄弟二人同時起兵策應。


    九月二十七,天空烏雲密布,隨著一道劃破天空的閃電,淅淅瀝瀝的秋雨開始傾瀉大地。駐紮在平廣城的方星火在城頭誓師,戰鼓喧天聲中,十萬大軍頂著秋雨傾斜而出,直撲海寇大營。可是卻發現裏麵空空如也,敵人早已經不知所蹤。


    鎮江城的趙文華也是同樣,海寇大寨人去樓空不知去向,留給他們的隻剩下焦土遍地的巫峽郡。兩軍在連山縣會師一處,浩浩蕩蕩十六萬大軍繼續北上前往北山郡。


    可是等待他們的依然不是海寇頑強的抵抗,所有人仿佛憑空蒸發了一般,剩下的都是些神色麻木的百姓。


    於此同時,南部平安郡的秦雨寒部卻遭到了海寇瘋狂的攻擊,浩浩蕩蕩的戰艦群幾乎把沛江給塞滿了,每時每刻都有數以百計的炮火對著綠林營大寨瘋狂轟來。一時間死傷十分慘重。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反擊了,甚至連固守江邊都做不到。海寇們不急不緩的開始登陸,數量之多讓人乍舌,放眼望去無窮無盡漫山遍野。


    秦雨寒見勢不妙,並沒有選擇與之硬拚,而是丟棄一切輜重,全軍輕裝向平安郡腹地撤去,臨了放了一把大火把自己的營寨燒了個幹幹淨淨。綠林營將士憑借出色的輕功,帶著新軍輕鬆的擺脫了海寇的追擊。


    等他們進駐平安郡城之後,才統計出了此戰的傷亡。海寇們僅僅憑借火炮,就讓他們損失了近萬將士,其中大半還是綠林營的高手。這個結果讓秦雨寒心中發冷。


    她的戰報被插上了翎羽,一路飛馳到了廣陵城,其中加上大軍在巫峽郡的遭遇。墨非攻擔憂道:“王爺,這下怕是麻煩了。”趙匡臉色發黑,揮手讓周圍下人全部出去,然後才示意老人繼續說。


    墨非攻搖頭道:“我們製定的誘敵深入的計策,已經完全被對方看穿了。海寇現在已經開始放棄在陸地跟我們交戰,而是借助福州四通八達的江河,達到快速轉移兵力攻擊的目的。他們甚至已經開始考慮,怎麽能在水上解決掉我們的主力了!”


    “啪嗒~”趙匡手中的戰報跌落地上,不可思議:“這怎麽可能?從來都沒聽說過海寇還有精通兵法的人存在啊。”墨非攻眼神晦暗難明,伸手在茶杯裏一點,在桌上默默寫了個巴掌大的‘叛’字!


    趙匡心頭更是沉重。高大老人又開口:“海寇俘虜了我們淮國太多的百姓,為了保住自己或者親人的姓名,還有什麽是幹不出來的?”


    廣陵王不知如何作答,放棄遷徙百姓是他自己拿的主意,沒想到今天禍事已經找上了門。


    議事廳內氣氛十分壓抑。


    十月初一傍晚,就在風雨飄搖的福州禍福不知的情況下,陷陣營的龐大艦隊一路漂洋過海,壓著落日最後一絲餘暉,終於抵達了位於吉水縣的隱秘港口。


    還不等戰艦停穩。牛沙,吳衝二人就翻身上了複仇號上,單膝跪地抱拳道:“張將軍,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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