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鬱悶而離開的張遠,穿過主樓一路行走到了藍田山下的小溪邊上。


    這小溪原本隻是張遠讓熊大他們挖出來的一條溝渠,當初為了將山泉引入張府搞出來的,數年的時間過去,水流慢慢的將溝渠擴寬,現在已經有一米多的寬度。


    有了山泉滋潤,再加上張府的人特意培植,使得張府主樓之後已經長成了成片的竹林。


    張遠就在這裏蹲了下去,掬一捧清泉洗麵。


    清泉的那股子涼意,直接就讓張遠整個人一激靈。


    “舒服。”


    “咚。”


    張遠喊了一聲舒服之後,周圍突然發出了一聲響動。


    於是他立馬半蹲著身子,從衣袍之中抽出了防身用的精鋼匕首,並且仍舊藏在了衣服裏麵。


    “誰?”


    手裏麵有了武器,張遠的底氣也足了,環視四周大聲喊道。


    但是接下來就再也沒有什麽動靜。


    想了想可能是什麽動物發出來的響動,張遠就收起了自己緊張的情緒,起身趕緊迴到了家中。


    此刻在張遠剛剛待著的小溪旁出現了兩名黑衣人,見到張遠已然迴到了家中,便迅速跟了上去,潛伏在張府周圍。


    迴到張府之後,張遠越想越不對勁,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


    剛剛若是山裏麵的動物,響動不會隻發出一聲,難不成是繡衣使者?


    大約估計是此次得勝歸來,劉徹心中又看重了自己幾分,這才又多整出了繡衣使者盯著自己。


    長安城丞相府中。


    田蚡、韓安國、籍福三人同在書房之中。


    “陛下派你到漁陽郡為太守已然是對你心有不滿。


    但是你不必多想,上任漁陽郡太守之後,萬萬不可再有什麽把柄顯露於人前,我會想辦法再把你調迴到長安城。”


    田蚡喝了口茶,然後對韓安國說道。


    他嘖嘖了好幾下,品嚐著這茶水裏的千滋百味。


    這茶還是張府每年春夏之交的時候送到丞相府來的,今年的新茶還沒上來,陳茶的滋味還是不能讓田蚡滿意。


    “籍福先生,就不能讓人在渭水兩側也種些荼樹。


    每年明明新茶都已經采摘好了,卻仍舊要等上數月,這是何道理?”


    籍福笑了笑,解釋著說道。


    “君侯,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之前在夜郎國時,我曾問過張遠移植荼樹一事,他說過關內平原不適合種植荼樹。


    老夫想想在這件事情上,老夫不如張遠,便認為他說的應該是對的。”


    田蚡聽到這解釋還是有些不滿意,癟了癟嘴說道。


    “改日你派人去張府學習荼葉製茶的工藝,往後就不要依靠張遠送茶,在蜀郡開辟一處地方派人去做這件事情吧。”


    籍福笑著點了點頭。


    二人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這才緩過神來看著韓安國。


    “長孺,你莫非到現在仍舊心存芥蒂?”


    韓安國雙手微微抱拳對田蚡說道。


    “非也,此次能夠完全逃脫罪責,最後隻是小懲,就已經是靠著君侯在朝內周旋。


    王恢身死不是小事,那三萬漢軍士卒被匈奴盡數殺光更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能夠有如今的局麵,下官已經很滿意了。


    下官隻是一直在想著張遠,他從迴長安的路上,手裏麵一直捧著一份卷軸,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樣,還配有一些圖畫。


    下官思來想去,跟張遠之前獻給君侯的那份臥輪水排圖樣有些許的相似。


    現在張遠這小子有意與君侯疏遠,而他的鬼點子又有許多,要是有了新的花樣,肯定不會先告知給君侯。


    下官便自作主張,派了兩名得力的手下去張府蹲著一探究竟。


    隻是下官明日便要趕往漁陽郡上任,這二人要是有了什麽收獲,也不方便去漁陽郡告知下官。


    君侯您看,要不然就由您派人盯著張遠如何?”


    韓安國害張遠之心不滅,眼下仍舊想在走之前將禍水東引,使得田蚡與張遠交惡。


    田蚡沒有正麵答複韓安國,轉而看向籍福。


    “籍福先生抽時間去看看那小子吧。”


    籍福點了下頭,然後退了出去。


    韓安國見自己的反間之計沒有奏效,一時之間竟有些心灰意冷。


    “君侯為何如此看重那個張遠,要知道他可沒有把您放在眼裏。”


    田蚡冷哼了一聲說道。


    “本相無需任何人將我放在眼中,本相要讓所有人跪伏在地上不敢看我!


    長孺今日之教訓你得好好想想,你是有大韜略之人,無需在底下玩那些鬼蜮之謀。


    此次馬邑之戰,本相也有過了解,甚至為了幫你派人暗自到軍中調查,你可知曉當時你若死纏住匈奴大單於不放,即便你麾下十萬人盡數陣亡又有什麽?


    驚世之功足可以掩蓋你犯下所有的過錯,一旦匈奴大單於軍臣被漢軍所殺亦或是被擒獲,無論是誰立下的功勞,你為主將都是首功,裂土封侯輕鬆取之。


    可你卻為了趨吉避禍而放了匈奴大單於一馬,硬生生的把這份萬人矚目的榮耀送給了衛青。


    如今更是跟一個年輕人計較那些得失,將來你難道想要鬱鬱寡歡而亡?”


    韓安國是田蚡手底下最大的助力,田蚡也不想他看不清現實,便用這麽一番話來刺激他。


    十數年之前的韓安國有死灰複燃之誌氣,可當他自降風骨賄賂田蚡之後,腦海之中便不都是為國為民了。


    田蚡都能看清楚這裏麵的細微末節,可韓安國不知道是故意看不清楚,還是真的就糊塗了。


    “君侯所言,下官謹記於心。


    日後必然不會眼高手低做讓君侯失望之事。”


    韓安國起身走到田蚡麵前,跪伏在地上對田蚡說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田蚡隻是一個想要接近韓安國的小小郎官,現在卻成為了能夠掌控韓安國前途甚至生死的一國丞相。


    “既然長孺你知道了就起身吧,你我相識數十年不必施此大禮。


    你記得前往漁陽郡之後萬萬小心匈奴賊寇反撲,一年之內,本相會想辦法將你召迴朝中。”


    韓安國沒有起身,再次對著田蚡一拜。


    “下官謝過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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