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中賢給宋端玉搬了一把椅子,讓宋端玉坐下。


    宋端玉問道,“此次是為了張叔叔留在老丈那的東西而來的。老丈與張叔叔是如何相識的?”


    白中賢微微一歎,眼中追憶落寞之色皆有之。


    白中賢說道,“公子,你可知道你張叔叔來自何處?”


    宋端玉搖了搖頭,說道,“小子不知。隻是自小子記事起就知道張叔在青陽鎮上了。難道說張叔並不是西北人士?”


    宋端玉想到張紫棠那略帶生澀的西北口音,心下也明白了大概。一個人可以去天下南北西東隨便哪一個地方,可是隻有口音是改不了的。


    正如曾經一位讀書人說的那句話——“少小離家老大迴,鄉音無改鬢毛衰”。雖然人的容顏會老去,可一口醇正的鄉音卻是沒有那麽容易去遺忘的。平日裏宋端玉並不關注這些,隻是今日聽白中賢提起,便也想到了張紫棠的口音。如此說來,張紫棠並不是土生土長的西北人士。


    白中賢坐在椅子上,望著眼前牆壁上一幅巨大的壁畫,指著壁畫上恢弘的莊園樓閣說道,“小友,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宋端玉放眼望去,這壁畫似乎畫的是一個莊園。這莊園之中有潺潺的溪流,有亭台水榭,有滿池的荷花,也有花下遊蕩的魚兒。這莊園中的閣樓頗為典雅,似是江南檀香小築的模樣。


    宋端玉說道,“小子一直在青羊鎮上生活,並未去過大城市。不過娘親也給我講過這天地下的建築,看這壁畫上莊園的規格以及建築風格似乎是江南的莊園?》”


    白中賢點了點頭,“不錯。這莊園是張家的莊園啊。”


    宋端玉連忙問道,“張家?難道張叔叔以前是這家族之人?”


    白忠賢點了點頭。


    宋端玉有些震驚。眼看這壁畫上華美莊園的樣子,可以看出這個家族一定是世家大族。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張紫棠出身於世家大族之中。因為平日裏,張紫棠總是粗布短衣,也不甚修剪邊幅。相傳那些世家公子都是身著華服,極盡美欲窮奢,哪裏會像張紫棠這般普通。


    白忠賢說道,“小友莫要不行。少主的確是張家之人。”


    這下宋端玉更加疑惑了,先前在堂前的時候,白忠賢一直都是一口“紫棠劍仙”、“紫棠劍仙”的叫著,怎麽到了堂內就叫“少主”了呢?


    白忠賢敏銳地捕捉到了宋端玉眼中的疑惑,輕笑一聲,說道,“小友莫要奇怪,且聽老朽慢慢道來。”


    在老者的講述中,宋端玉才明白這白忠賢是張紫棠在徽州張氏的貼身管家。後來張紫棠被逐出張家之後,忠誠的白中賢也跟著張紫棠出來了。


    “張叔是因為何事被那張家逐了出來”,宋端玉問道。


    白中賢說道,“你張叔本來是在家族之時,以二十歲之齡就躋身了小武一品境界,當時便有望問鼎大武一品境界,那時候徽州城中的武者修士都稱他為紫棠劍仙。紫棠年少氣盛,決定去西北遊曆,隻是這一去西北,便走了不歸途。”


    宋端玉問道,“紫棠叔叔在西北遇到了什麽?”


    白中賢說道,“一個男人。”


    老者煞有介事地看著一眼宋端玉,說道,“那個男人的名字與你一樣也姓宋,名字叫做宋青遠。”


    白中賢這話一出,宋端玉腰間的半尺雪微微晃動,似乎發出了幾聲清脆的刀鳴。


    宋端玉聽了這話,呢喃道,“宋青遠……宋青遠。”


    他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隻是他並不確定。


    他灑然一笑,“這男人還與我同姓呢。後來呢?”


    白中賢說道,“紫棠在徽州城之時,曾經挑戰過無數的年輕才俊,憑著手中的青竹寶劍,擊敗了所有人,無一敗績,當他遇到那個帶刀的漢子的時候,便也向他發起來了挑戰?”


    “結果如何?”


    白忠賢又是長長歎了一口氣。


    原來那一天,張紫棠在官道上遇到那個叫做宋青遠的男人之後,便向宋青遠發起了挑戰,可誰知宋青遠並不搭理他。


    在張紫棠百般請求之下,宋青遠才答應與他一戰。


    但是宋端玉已經言明,他隻會用他四分之一的實力與張紫棠對敵。


    心高氣傲的張紫棠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氣。


    與張紫棠開始戰鬥之後,他已是一劍刺出,先聲奪人。張紫棠的劍法頗為霸道,可誰知宋青遠隻是見招拆招,手中動作頗為流暢,儼然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張紫棠怒喝道,“你為何不攻?”


    宋青遠笑道,“我為何要攻?我若是出手,一招便可破你。”


    張紫棠說道,“你這是瞧不起我?”


    宋青遠嗬嗬一笑,並不言語。下一瞬他的身影便也消失在了張紫棠的眼前,


    張紫棠心中一驚,他連忙調動體內氣機覆蓋住他的雙目,此術可以增強武者對周遭環境的感知。


    可無論他如何施為,他也捕捉不到宋青元一絲一毫的痕跡。


    就在張紫棠方寸大亂之時,虛空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灑脫的輕笑,“我說過,我若是出手,一招便可破你的劍法。”


    電光火石之間,一把短刀直指張紫棠的麵門,以一種詭異的弧度刺向張紫棠。


    張紫棠瞳孔一縮,他想要揮劍抵擋,卻是慢了半分。


    若是任由這柄短刀刺下,張紫棠就會一命嗚唿。


    就在那短刀的刀刃與張紫棠的眉心還有三寸的距離的時候,那短刀突然停了下來。


    宋青遠出現在了張紫棠的麵前。


    宋青遠笑道,“這下可服氣了?”


    張紫棠則是氣唿唿道,“不服。”


    他此刻的樣子倒是有些可愛,毫無所謂的“紫棠劍仙”的氣質,倒是像一個半大的孩子。


    宋青遠輕笑一聲,“你若是不服,我們三日後再戰。”


    於是乎,張紫棠便一跟著宋青遠。可是三日之後,張紫棠仍然是輸了。


    過了九九八十一天,張紫棠一共輸了二十七次。


    但是經過宋青遠的磨礪,他的修為已經到了小武一品最極致的境界。


    隻需一線之隔,便可以破入大武三品。宋青遠還說,“張紫棠有望問鼎大武三品的山巔境界。”


    也就是到了那天,張紫棠才知道,這個戰勝他二十七次的男人,修為足足有大武四品半步山巔境界。


    經過這八十一天的相處,張紫棠與宋青遠也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張紫棠便與宋青遠結為兄弟,稱宋青遠為兄長。


    白中賢說了那麽多,口中也有些口渴,喝了一口水,眼中的落寞更甚。


    宋端玉則是一頭霧水,連忙問道,“雖說張叔叔輸給了那人,可自己的修為也得到了鞏固,怎麽可能是走上了不歸路呢?”


    白中賢說道,“這就與那個男人的身份有關了。”


    宋端玉連忙問道,“那個男人是什麽身份?”


    白中賢歎了一口氣,“那個人正是二十年前令整座西北江湖聞風喪膽的魔頭!”


    宋端玉一驚,連忙問道,“難道張叔叔被那魔頭打傷了?”


    白中賢搖了搖頭,“少主與那宋青遠走得那麽近,沒過多久便被家族知道了。家族便下令讓他偷襲那個魔頭,將他殺了。這樣做不僅能獲得那魔頭身上的絕世功法,還可以為家族揚名,甚至對少主“紫棠劍仙”的名頭也是有好處的?”


    宋端玉說道,“張叔叔不會這麽做的。這麽做實在是太卑鄙了。”


    白中賢苦笑一聲,“說句實在的,老朽也知道少主不會那麽做。可時至今日,真的希望當日少主做不一樣的選擇。你說的不錯,少主的確沒有背叛宋青遠,而是幫著宋青遠一道抵禦西北江湖的高手的追擊。”


    原來,在張紫棠與宋青遠結拜成異姓兄弟的時候,西北江湖上的高手已經找到了他們。


    宋青遠和張紫棠陷入了重重包圍之中。


    在結拜之前,宋青遠特地買了一壺酒——上好的女兒紅。


    宋青遠喝了半壺女兒紅,遞給了張紫棠。


    宋青遠說道,“張兄弟,將這壺酒喝完,可願隨老哥殺出去!”


    張紫棠接過酒,一飲而盡。


    “好!”


    就這樣,喝完這一壺女兒紅之後,宋青遠與張紫棠攜手走出了這個地方。


    且說二人所在之地是一個小院。


    院子外層層疊疊的都是西北江湖人士,其中大多數都是西北江湖上稍微有些名頭的宗門之人。


    宋青遠看著他們,就如同看一群草芥,說道,“你們這群自詡名門正派的鷹犬之徒,貪圖宋某身上的功法,非要編出一個冠冕堂皇的名頭。我呸,在宋某眼裏,你們就是像宋某腳下的黃沙,不值一提。”


    在場的江湖人士聽了宋青遠這話,麵上皆是青一陣,白一陣。


    有一個頗為英俊的持槍男子說道,“無知鼠輩,竟然敢如此放肆。可敢常常我槍宗的厲害,今日不治治你的狂言氣焰,還真的以為西北江湖無人了不成?以為我神龍槍宗無人了不成?”


    宋青遠哈哈一笑,說道,“就憑你這下三濫的槍法?”


    那英俊持槍男子名叫楊亭,乃是二十年前西北槍宗在西北江湖上的行走的擔當。


    楊亭那一張英俊的臉扭曲了幾分,“無知小兒,吃楊某一槍!”


    楊亭說著便是提槍箭步踏出,一瞬之間,槍如出龍。


    在場的江湖人士,皆驚唿道,“這西北槍宗的神龍槍法果然名不虛傳!”


    隻見那杆長槍之上舞動著層層疊疊的青色氣機,這是楊亭的功法所致!


    楊亭修煉的外功功法乃是西北槍宗,也就是神龍槍宗的《神龍槍法》,而他修煉的心法則是他楊家祖傳的《青鬆心法》。到楊亭這一代《青鬆心法》已經傳了七代了,在此次行動之前,楊亭將《青鬆心法》抄錄了下來。若是此次他身死,也好傳給自己那個半大的剛剛開始記事的孩子楊鬆。


    宋青遠的臉上仍然是一片風輕雲淡之色,仍由著那長槍刺來,麵不改色。


    就在楊亭手中那杆長槍的槍尖要刺入宋青遠的腦袋的時候,宋青遠動了。


    宋青遠身子往後微微一仰,將手中的半尺雪先前一送。


    他是借著指尖的彈射之力將半尺雪送出去的!那柄短刀在空中射向楊亭的時候,自身也不斷地旋轉。


    這短刀的速度越來越快!刀身上聚集的磅礴氣機也是越來越多!


    楊亭瞳孔一縮,連忙抽身後退,橫槍向前一推。


    他本來指望這以他這杆玄銀長槍的槍身擋下這柄飛刀。


    隻是迴應他的隻有“咯嘣”的碎裂聲,還有金屬炸裂聲。


    楊亭隻覺周身氣機一泄,他禁不住地低下腦袋。他發現自己的腹部上正插著一柄短刀。而他手中仍然握著的玄銀長槍已經斷成了兩截。


    一截是槍頭,一截是槍尾。


    楊亭吐出一口鮮血,“你……你……槍宗不會放過你的。”


    楊亭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就應聲倒在了地上。


    宋青遠的眼中不帶絲毫感情,隻有冷漠。


    見到楊亭倒下了,在場的江湖人士的臉上全部起了一絲驚恐。


    雖然楊亭不是他們之中修為最高、戰鬥力最強之人,可也是小武二品的高手。


    小武二品的高手可是尋常宗門的中堅力量,竟然被這宋青遠一個照麵就殺死了。


    宋青遠將半尺雪從從楊亭的身上拔了出來了,握在手中。


    他掃了一眼在場的江湖人士,臉上全是睥睨之色。


    “誰人還要與我一戰”,宋青遠喝道。


    這一喝聲竟然讓密密麻麻的人潮由小院周圍向外退了三部。


    宋青遠的這一吼,震懾人心。


    張紫棠也站在宋青遠的身邊,喝道,“爾等鼠輩還不快快散去!”


    這時,又有人說道,“張紫棠,你身為之徽州張家之人竟然敢助著魔頭,難道就不怕天下群雄詰責你家族嗎!身為世家之人,居然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名節,真是可恥!”


    說話的人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婦,這人生活在西北枯木山裏。


    張紫棠笑道,“天下群雄?我看你們是一群狗熊罷了。世家之人,我張紫棠修煉劍法到了今天,從沒有將世家弟子的名頭放在心上,也從未把“紫棠劍仙”的名頭放在心上。你們誰要,就要拿去吧。就當是我可憐你們的。”


    宋青遠哈哈笑道,“我義弟說的不錯。你們若是誰想要那破爛名頭就拿去。”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那老婦說道,“諸位江湖朋友,今日我們若是退,定會讓天下英雄恥笑。我們人多勢眾,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可以將他們倆淹死。”


    “木婆婆說得對,我們一起上。”


    就這樣,宋青遠和張紫棠攜手殺向那群江湖人。


    白中賢說道,“那一戰,少主他們還是贏了。”


    宋端玉驚訝道,“他們二人在這麽多人的包圍之下也能突出重圍?大武四品半山境界竟然如此強大嗎?”


    白中賢搖了搖頭,他自身也有小武二品境界,雖然與大武四品境界相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但他還是懂得一些的。


    “那一次他們之所以能在那些江湖人中的團團包圍中突圍,全賴宋青遠的身上的那本功法?”


    宋端玉說道,“那到底是什麽功法?”


    白中賢緩緩吐出了三個字,“《太玄經》”


    宋端玉喃喃道,“《太玄經》,這名字聽起來倒像是一本道教古籍。”


    白中賢說道,“你說的不錯。這《太玄經》乃是古時一位先輩所留。那位先輩在舉霞飛升的前一年便開始書寫《太玄經》,在他舉霞飛升的前夕才將這本書寫完。這一年之中,他未進一粒米。”


    宋端玉說道,“那這本書怎麽會到宋青遠那樣一個江湖人手上?”


    “那就不得而知了”白中賢說道,“不過據少主所說,宋青遠告訴他這太玄經之中隱藏著大武一品之上境界的秘密。”


    宋端玉說道,“大武一品之上的境界?”


    白中賢說道,“關於那虛無縹緲的境界我也不知。”


    他訕訕一笑,畢竟與那種境界想必,他這個小武二品可就真的什麽都不算了。


    白中賢突然說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與你講這些?”


    宋端玉搖了搖頭,說道,“晚輩不知。”


    白忠賢長長歎了一口氣,“既然是少主讓你來到這裏,想必也是決定了一些事情。”


    白忠賢緩緩站起身子,將身子麵向窗外,留給的宋端玉的骨瘦嶙峋的背影。


    從這位年近花甲的老者的口中,宋端玉聽了一句讓他一生都忘不掉的話。


    老者緩緩地說出了一句話,“因為那個男人,宋青遠,是你的父親。”


    此言一出,宋端玉如遭雷擊,他握在手中的那柄半尺雪脫手而出,插在了牆板之上!


    他先是震驚,而後憤怒。


    宋端玉的雙目血紅,看向老者,“前輩說的可是真的!他後來怎麽樣了!”


    既然是自己的父親,宋端玉更關心宋青遠後來的結局。


    白中賢轉過了身子,摸了摸宋端玉的腦袋。


    慈祥老者的安撫,讓宋端玉的情緒平息了下去。


    “死了。”文學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無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峽穀祁同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峽穀祁同偉並收藏天下無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