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穿著破爛衣服,戴著破爛氈帽的中年漢子。漢子麵色黝黑,胡子拉碴,倒有一雙明亮的眸子嵌在他這張甚是普通的臉上。


    他的腰間掛著一個竹簍,看竹簍的新舊程度,應該是有用了一些年月了。


    “你殺了我的蛇,得賠我”,中年漢子直勾勾地看著納蘭素,說道。


    納蘭素被眼前這個中年漢子氣笑了,但她的神情不見輕鬆,有幾分凝重之色。


    宋端玉說道,“賠什麽?”


    那中年漢子摸了摸腦袋,又看了看自己腰間的竹簍,說道,“為了抓住這條竹葉青,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現在蛇死了,就要一命換一命!”


    中年漢子說到後來,聲音變得森寒起來。


    他將頭上的氈帽摘下,從氈帽的凹陷處取出一把短刀——這是平時上山開路的短刀。沒想到這男子居然把這刀藏在帽子裏,然後罩在頭上,可真是一個古怪的人啊。


    納蘭素說道,“你是西北蛇王獨孤風?”


    “哦?你認識我?”,那中年漢子詫異道。


    “自然認得”,納蘭素說道,“你負了那人,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


    納蘭素的話讓宋端玉有些不解。他暗自想到,“聽納蘭姐姐的意思,她似乎還與這中年漢子相熟。可先前納蘭素明明是中原人士,怎麽會認識西北的江湖散修呢?還是修煉這等毒功的偏門左道之人。”


    隻見那中年漢子將竹簍上的蓋子摘下,有幾條身子赤色,倒三角蛇頭的小蛇從那竹簍裏鑽了出來。這些小蛇供著身子,吐著蛇信子,似乎就要從那竹簍邊沿躥身而出。這些蛇兒著實讓人討厭,宋端玉心下有些厭煩。


    那中年漢子聽了納蘭素的話,模樣竟然變得癲狂起來。


    他將手中竹簍一甩,當簍子淩空飄過之時,隻見其中有數十條小蛇紛紛落下,就像下起了“蛇雨”。


    若是讓這些不知道名字的毒蛇躲進草叢之中,情況定然殊難逆料。須知道,這些小蛇本是活動於山林之間,後被眼前的這個中年漢子獨孤風抓走的。


    它們雖是毒蛇,但毒性相對納蘭素這樣的習武之人來說還是不足以致命的。但是在經過獨孤峰的日夜調養之後,這些毒蛇顎下的毒牙中蘊含的毒液絕不是尋常武者可以承受得起的。


    可誰曾想,還沒等那些毒蛇落地,那中年漢子身形快速變換,饒是在短短三息時間內派出了十五掌!


    納蘭素看到這一幕,眼中的凝重越發驚懼——沒想到眼前這個瘋癲的捕蛇漢子竟然有這麽高明的掌法。且說天下武學種類頗多,不說上乘武學,就論中乘武學來說,能將這等武學參悟得通透的人終究是少的。但眼前的這個所謂的西北蛇王“獨孤風”分明是


    但她手上並沒有動作,因為她知道這獨孤峰拍出的數十道掌力並不是朝她來的。


    隻見磅礴的掌力氣勁裹住了那些在空中紛亂騰跳的小蛇,小蛇一瞬之間便不能動彈。


    下一瞬,那些赤紅色的小蛇變成了血紅色!


    掌氣如刀,竟然生生地刺入了小蛇光滑的皮膚之中,爆裂出了猩紅的血液。


    宋端玉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獨孤峰變得瘋癲之後,出手變得如此不講章法。


    好歹是西北蛇王,怎麽被納蘭素一句話說得如此瘋癲呢?


    宋端玉十分不解。


    宋端玉開始仔仔細細地打量眼前這個中年漢子。


    他發現中年漢子地腰間除了一個竹筒之外,還掛著一個香包。


    這香包的做工特別精細,製式也很特殊,看樣子像是女子的香包。但辯別其製式,似乎是一個宗門特有的香包。


    宋端玉看著狀若瘋癲的獨孤風,對納蘭素說道,“納蘭姐姐,你認識這個漢子?”


    納蘭素搖了搖頭。她將長劍背在身後,轉過身子,對宋端玉莞爾一笑。


    女子朱唇輕啟緩緩說道,“我不認識他。”


    聽到這句話,宋端玉心中一怔。他心裏的疑惑更深了。既然不認識,那納蘭素先前怎麽會說出那句話?難道是因為那個香包?


    宋端玉指著獨孤風腰間的那個香包說道,“納蘭姐姐,莫不是這人的香包有些蹊蹺?”


    納蘭素點了點宋端玉的腦袋,說道,“你小子倒是聰明的緊,這個香包就是眼前這個西北蛇王的症結所在。你可知道這香包的來路?”


    宋端玉搖了搖頭。他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青羊鎮上,從未出去過。平日裏,他也就和鎮上的少年在青羊鎮附近玩玩。至於這香包,憑著如此精細的做工,定然是大城市裏的物件兒。


    宋端玉沒有見過,也是正常的。


    納蘭素說道,“這香包是北龍城的玲瓏坊製作的?”


    “那又如何”,宋端玉疑惑道,“我雖然沒有不知道這香包的來路,也知道那些大城市裏繁華的街市上有香包製作。其實我們青羊鎮上也有類似的香包出售,隻不過比之這漢子身上的香包要差了不少。”


    納蘭素撲哧一笑,她將長劍還下,指著那漢子腰間的香包,說道,“這玲瓏閣的香包做工確實是西北最精細的,但他們家的香包最大的不同卻是……”


    說道此處,納蘭素的眉宇之間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


    宋端玉也捕捉到了這一縷奇怪的神色。隻是涉世未深的他並沒有看透這女子眉間的憂色。直到宋端玉成了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之後,他才知道今日女子眉間的憂色。


    “納蘭姐姐,你倒是快說啊”,宋端玉說道。


    見納蘭素遲遲不言語,宋端玉有些急了。


    納蘭素說道“這北龍城中玲瓏坊中產出的香包雖然是女子製式,但卻不是給女子佩戴的。”


    宋端玉問道,“那是給何人佩戴的?”


    “負心人”,納蘭素說道。


    聽了這話,宋端玉倒是有些明了了。


    原來眼前的這個‘西北蛇王’獨孤風曾經辜負過一個女子。


    所以了解此中內情的納蘭素才會說出那一句話。


    “納蘭姐姐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宋端玉疑惑道,“納蘭姐姐並不是西北人士,而且此次應該是第一次來西北吧。”


    納蘭素將臉側了過去,看著遠方。


    遠方的天際已浮現了數朵赤紅色的飛雲。


    在飛雲之下,遙遙有幾座相互依偎遠山披上了灰蒙蒙的衣紗。


    女子的心裏在想什麽呢?


    她在想世間男女之情。


    縱然有一個狀若瘋癲的獨孤峰在前,可以說是危機四布、險象環生的情況。但女子仍然抑製不住地去想世間的男女之情。


    她想啊,她納蘭素與張紫棠的情愛又會有怎麽樣的結局呢?


    那人世間璀璨如星辰、皎潔如明月的愛情,可否會步上那朝霞下的遠山,又會以怎麽樣的方式度過即將到來的漫漫長夜呢。


    雖說身邊不斷地傳來刀劍聲,納蘭素卻不將這些聲音收入耳中。


    良久,她緩緩開口說道,“因為我也買了一個。”


    說這句話的時候,宋端玉分明看到納蘭素那淡美如月的臉上爬上了一絲紅霞。


    “納蘭姐姐買這個作甚”,宋端玉大驚道,“難道納蘭姐姐……”


    納蘭素臉上有著促狹地笑意。她看著宋端玉說道,“怎麽?”


    “我張叔可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難道曾經欺負過納蘭姐姐你嗎”,宋端玉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怯生生地,似乎是和納蘭素第一天認識地樣子。


    納蘭素問道,“你這小滑頭,滿嘴胡言亂語什麽,當心老娘撕了你這張彈簧一樣的嘴。”


    納蘭素的言語雖然激烈,但語氣之中還夾雜著一絲玩笑之意。


    宋端玉似乎被納蘭素給嚇住了,他連忙說道,“納蘭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如果誰敢欺負你,我一定把他打得皮開肉綻!”


    聽了宋端玉誇張的話語,納蘭素則是說道,“你打得過嗎”


    宋端玉還想說話,納蘭素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你小子別貧了。”


    隻見納蘭素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淡粉色的荷包。


    宋端玉從納蘭素的手中接過香包,放在手中端詳一陣。


    這香包的做工確實精致——香包的右下角落刻了‘玲瓏二字’,正中則是繡了一個舞劍女子的模樣。


    隻見這女子炯炯有神,手中長劍飛刺出去,可見這製作香包之人的高超手藝。


    宋端玉把玩著手中的香包,又看著麵前那個在原地胡亂舞動著手掌的獨孤風。


    他對納蘭素說道,“納蘭姐姐,這個香包可以給我嗎?”


    這下倒是讓納蘭素疑惑了。


    她說道,“你一個小孩子要這個香包有什麽用?難不成你曾經求愛不成,哪家的姑娘不要你了?”


    宋端玉雖然明白納蘭素是玩笑打趣,但那一張稚嫩之中又透著堅毅的臉仍然是止不住地漲紅了起來。


    “納蘭姐姐就別拿我玩笑了”,宋端玉說道,“要這香包自然是有所用途地。”


    “好,便就給你吧。”


    其實這個香包,納蘭素原本的打算是將它給張紫棠地——死地張紫棠,而不是活的。


    隻是現在,倒也是用不上了。


    宋端玉將香包往空中一拋,叫喚一聲,“喂,你看!”


    獨孤峰的目光便射了過來。


    宋端玉連忙抽刀一斬,那香包瞬時裂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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