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柴!”時夫人抱住血軀,撕心裂肺的疼痛前所未有,縱使知道景柴知錯那又有何用?他根本連悔改的機會都沒有。人一旦氣憤到極點,那所有的動作都不必經過大腦的思考,時夫人雙指截劍,聽得清脆一聲響,長劍斷折,強勁的掌風一下將茗香刮倒在地。時夫人果然不是一般人,時時刻刻都不能對她放鬆。


    “嬸嬸,這一次景柴真的知錯,您……您可以,原諒,原諒我嗎?”時夫人聽著侄兒的悔改之言,淚珠大顆大顆滾落,她有氣那也隻是一時之氣,聽到他一直維護自己,哪裏還有氣,心有慰藉才是。“你是伏龍山莊的好兒郎,無愧於列祖列宗!你不要怕,有嬸嬸在你不會有事的。”時夫人內勁暗運,無懼於劇毒流遍周身也要為他運功祛毒。


    時景柴自然知道動用真氣的後果,急忙抓住時夫人的手:“嬸嬸不要!我是個罪人,你不要再為我費神,我真的……真的受不……受不起。”茗香提劍準備進行下一輪攻擊,喝道:“送你們一起上路,你們去黃泉路上再去請罪、諒解吧!”


    斷劍延鋒再次來襲,劍花飛旋竟是“五音不定”,曠修劍法中的殺招,沒想到茗香已經修成。時夫人甩袖卷劍,吸掌彎打,厲掌直指茗香後肩,萬分緊急之時,居然劇毒攻心,一個疏忽被她逃開。茗香奸詐地笑著道:“你已經毒入骨血,沒得救了!”時夫人退開三步,點穴封住身上幾大要穴,憑著逆脈訣之力,毒素還不足在要穴發作,她勢要取茗香性命。


    “無恥宵小,我要死,你也別想活命!”時夫人撥掌凝聚氣旋,強大的劍氣不斷在手心匯聚,這招不足三成功力,卻足夠秒殺茗香。忽而狂掌擊出,掌風所到之處盡是摧殘之聲。茗香擋不住四麵八方而來的殺氣,情急之下唯有以落日星辰訣一試,她不得要領卻也發出巧勁化解致命劍力,隻是撞在門上而,隨著破門一同跌出院子。


    殺手們聞聲而來,見到這副樣子早已失了神,麵對時夫人,光是氣勢便足以壓倒他們。“快殺了李沐風!”茗香嘶吼著命令殺手行動。可他們全部呆在原處不為所動,一來是畏懼時夫人之威,二來他們在此隻為幫助山莊抵禦外敵,而且金老板也沒有對時夫人下達格殺令。


    “叫誰都救不了你!”時夫人猶如惡虎撲來,雙掌威力趕超利劍。茗香叫不動任何人,運足所有功力挺劍以作最後一擊。拚盡全力的情況下還要以逆脈訣穩住劇毒流竄,沒想到殺招也被茗香擋住。斷劍還在不斷逼近,但似乎時夫人的手可以伸得更長,就看誰先得手了。


    茗香從未經曆過真正的生死局麵,這算是頭一迴。恐懼一上來便注定敗北,劍意不穩隻有等死的份。千鈞一發之際,剛猛的一掌重重暗暗打來,時景柴掙紮著用最後一絲氣力以身抵擋,還是被來人連同打在時夫人身上。意外的是強力撞擊也使得茗香得手,斷劍刺入時夫人的心房,在危機關頭扳迴一局。


    茗香死裏逃生,不免可笑道:“終究還是我勝了!”時夫人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也是猝不及防,緩緩迴頭,那人還出掌抵著時景柴。“顏凝月?”萬萬沒想到會是她,時夫人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是她,好個兩麵三刀的陰陽壇弟子。前一刻還想著要為伏龍山莊肅清外敵,一下又成了山莊最大的敵人。


    “居然是你?”看到她,茗香比誰都驚訝,照道理這個時候該死的應該是她,顏凝月怎麽會救她而舍棄時夫人,這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茗香姑娘,好久不見。”溫柔的問候聲中處處透著殺機,這個女人同樣不可小視。


    “顏凝月,你幫我這個大忙,是想要什麽報答?”女人之間直接點的好,茗香不想和她繞彎彎。顏凝月看到時夫人奮不顧身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調轉槍頭,她不需要一個死人,而且死人對她毫無半點用處。時夫人劇毒攻心而死已成必然。


    茗香怎麽說是個活人,對顏凝月來說更有用處,尤其是看到她使出落日星辰訣那一刻,她更加篤定這個人會有用。“報答什麽的日後再說,茗香姑娘隻需先收下我這個殺人的把柄,沒準是相互協助呢?”顏凝月要做的事情,隻一具屍體足矣,但就此與伯恆子交好她就又多了一條路。茗香大笑道:“凝月果然明事理。”


    顏凝月以笑迴敬道:“天底下最明事理的就是我了!”時夫人給不了的助力,茗香可以,這一點茗香也清楚。顏凝月此人最善變卦,哪頭好她就往哪頭靠。“茗香姑娘還是快些離開,這裏交給我來處理。”


    眼下隻有親自去追尋伯恆子的步伐這一條路,外頭的交戰聲愈傳愈近,迎鬆他們比想象中來得更快。茗香識趣地離開,盡管很好奇顏凝月往後會有如何部署,但還是性命要緊。時夫人重傷半點聲音發不出來,隻能惡狠狠地看著顏凝月,至於時景柴已經心脈已斷,最後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顏凝月,認命地閉上了雙眼。


    “姨母,您在哪裏?”顧劍棠急促的聲音由外頭傳入,顏凝月為保險起見還是點住時夫人的啞穴,撲在她懷裏哭泣道:“夫人,夫人!”時夫人嫌棄的表情表露無遺,奈何顏凝月慣會偽裝,任誰看了都是一副救援未來得及樣子。


    “姨母?”顧劍棠一路上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時夫人於他而言勝似母親,見到這副場景堪比天塌地陷,“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身旁哭泣的女子很是眼熟,顧劍棠才記起來瞧一眼,竟然是顏凝月?“你怎會在此?難道是你做的?”若真是她,她還會留在此地等著被人抓個現行嗎?


    “不是的,表少爺你誤會了,是茗香。”顏凝月真情流淚的本事出神入化,啜泣抽噎著迴道,“我一直喬裝潛伏在伏龍山莊。這些日子我想盡辦法營救夫人,可惜都事與願違。今次你們殺迴山莊,我知道茗香一定會永除後患,可還是來遲一步。大少爺良心發現,為救夫人也……也為茗香所害!”


    “景柴,景柴!”顧劍棠雙眼通紅,任何的唿喚聲都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迴音。來時他還想問責於景柴,沒想到他連責怪的資格都沒有了。迎鬆姍姍來遲,扔掉手中所有東西撲向時夫人,唿天搶地的,還真不是她的作風。


    “師姐,師姐你堅持住。”說起來夫人的稱唿顯得生分。時夫人說不了話,但還能以眼神示警,如果是迎鬆,憑著多年的默契,她一定可以明白時夫人的用意。可顏凝月也識破了她的意圖,搶在眾人麵前哭喊道:“什麽,夫人你想說什麽?”


    時夫人實在心累,這個女人真是難纏,臨死也要她含恨。算了,一切自有緣法,時夫人看著這個傻外甥,隻是輕輕撫摸著他臉,她再也無法照拂他們了,好在還有迎鬆,這是唯一讓人放心的點。


    “夫人,您要說什麽?”顏凝月還在強裝,可惜時夫人已經永遠地閉上了雙眼。迎鬆強忍著淚水,輕聲道:“夫人已經……已經……”逝世兩個字她怎麽都說不出口。


    伏龍山莊都援軍陸續抵達,這一戰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但也敗得淒慘,關鍵人物一個都沒有拯救迴來。少林寺的高僧倒是每次都能用得其所,當真是諷刺。


    時夫人逝世不僅是伏龍山莊的大事,更是武林的憾事。各派人馬均穿起白衣縞素,附近的門派更是直接掛起白燈籠祭奠時夫人仙逝。


    迎鬆依舊不能相信時夫人已經離開了大家,她怎麽能靜靜地躺在棺槨裏呢?當初的鏡月教三大弟子,如今隻剩形單影隻的她了。“師姐,你起來啊?起來啊!你怎麽能離我而去,景辰怎麽辦?劍棠你還要照顧的,你忘了對你姐姐的承諾了嗎?”


    “迎鬆姐姐?”顧劍棠輕喚著,傷心的氛圍感染全莊。丫鬟家丁無一不是失聲痛哭。劍棠鎮定心神後又吩咐弟子道:“算著日子,閬山琅嬛閣的事情也應該了結,你們即刻去趟幽篁閣,讓少主迴來。”


    迎鬆啜泣一聲,指著顏凝月問道:“你說,夫人究竟是怎麽遇害的?你給我說清楚了!”發生事故之時,就隻有顏凝月在場,自然是她說什麽便是什麽了,但迎鬆本著懷疑的態度,還想從中斟酌一番。


    顏凝月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道:“是!事情是這樣的,茗香和時景柴知道你們打迴來了,伏龍山莊注定失守,所以想殺了時夫人。可關鍵時刻,時景柴良心發現,不想謀害時夫人,便同茗香起了爭執。然後他們窩裏反,大打出手,時景柴一時心軟被長劍捅穿胸膛。時夫人被終日喂毒,隻要動手便會毒氣攻心,可為了救時景柴她還是出手了。”


    無悔靜靜聽著,想到疑點處便問道:“時大少爺何以會良心發現?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顏凝月從容迴道:“具體為何我並不清楚,但隱約有聽到時夫人說什麽印鑒早已交給了時景柴。”


    迎鬆想到了什麽,走近時景柴的棺槨旁,往他脖子上摸索著,果然扯下一條密鑰。這便說得通了,時夫人有意讓景柴繼承山莊大業這件事迎鬆是知道內情的。當初她知道時景柴奪權之後,萬分氣憤,恨鐵不成鋼,更是失望至極。總算他良心未泯,想來夫人臨終前已經原諒了他,景柴還能入伏龍山莊墓園靈穴。


    無悔追本溯源,又問道:“我依稀記得當初在無音穀,姑娘你以蠱毒坑害過時景辰,如今又為何在此?你想做什麽?”跟了閬苑一段時間,無悔倒是變得難纏不少。顏凝月最會裝腔作勢,先來一個致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景辰,給他種蠱也是長老的吩咐。若非素芊芊搗亂,我也不會失控。我一直都留在伏龍山莊不走,就是想親自和景辰解釋,然後求得時夫人的原諒。隻是沒想到,山莊的叛亂,時夫人失手被擒。”


    “你憑什麽認為時夫人和少莊主會原諒你?”無悔進一步問道,她不知顏凝月與伏龍山莊的糾葛,對於感情之事更是無法理解,卻不巧能做到最公正的判斷。顏凝月淡淡道:“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原諒我,但做錯了就是錯了,我隻是認為我應該道歉。畢竟我和景辰……”她沒有再說下去,明白人都知道其中的情緣。男女之事最為複雜。


    “這件事說到底始作俑者便是茗香,這個女人不論天涯海角,我伏龍山莊一定追殺到底。”迎鬆的這句話相當於武林追殺令,來吊唁的各派人馬都聽在其中,自然也會放在心上。殺害伏龍山莊當家夫人,這樣的罪孽罪不可恕!


    琅環寶藏的最終秘密也隨著閬山之行的結束而被廣傳,青城派落敗,各派恢複自由。這固然可喜,但時夫人逝世的噩耗如烏雲蓋頂,江湖憂多於愁。


    伏龍山莊的弟子已經趕赴幽篁閣,然竹林外陣法密布,他們根本無法入內,隻是在外頭做著無用的唿喊。


    閬苑睡足六個時辰,終於蘇醒。聶離殤還守在她身旁,哪怕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也足慰平生。“你醒了?我做了些吃食,這就拿來給你。”閬苑實在不敢想象聶離殤會做這些事,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十指不沾陽春水,他做的東西能吃嗎?真讓人懷疑。


    閬苑睡得足,精神倒也不錯,想起身唿吸一下新鮮空氣。才出門便遇上時景辰,她是瞎子自然不會有尷尬的感覺,隻是自然微笑。時景辰先開口道:“我自懸崖歸來還沒見過母親,這便要告辭。你多多保重身體,至於治愈你病的冰凝菩提我會想辦法為你尋來。”


    閬苑下意識地看向車乾元,一定是他多嘴。車乾元似乎忘了閬苑眼睛看不見,偷偷退迴房內,企圖躲避。“我的事情……”閬苑本想拒絕,但聽到遠處有聲音唿叫,奇道,“這個時候會是誰敢攪擾我幽篁閣清淨?一起去看看吧!”聶離殤剛端著做好的飯菜出來,沒想到人已遠去,怕他們又會深陷險境,放下東西便急忙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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