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關心則亂,吟風未免把事情想簡單了。閬苑如今的身體已經不是任何藥物可以完全治愈的。她急忙拉住吟風的手道:“你不必去求解藥,解藥對我根本沒用。無極咒的躁動隻是牽引我體內的寒毒餘毒聚集,況且寒毒已經侵浸我的經脈,解不解蠱意義不大。”


    吟風憋住哀歎聲,努力擠出一抹微笑,輕撫著她的臉道:“一定是寒毒浸染了你的視神經才令你雙目失明的。你和師伯之前想過什麽辦法?”閬苑和這個寒毒鬥爭了十幾年,當年卿姐就說過她活不過二十歲,如今這個斷症依舊沒有被終止。閬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不過如今的她有了更多的眷戀。


    “之前卿姐曾多次深入各大雪山找尋冰凝菩提。希望憑借冰凝菩提聚合毒素的效果可以將我體內的寒毒重新聚集在一起,再利用排泄的療毒方法將毒素清除體外。隻不過冰凝菩提是傳說中的東西,是不是人為杜撰的還尚未可知?”這也是這些年來閬苑和卿姐能找到的唯一方法。若不是聶離殤體內的炙毒正好與她的寒毒相克,她早就生還無望,能多活幾個月,已經心滿意足。


    吟風之前也在葉如是口中聽過,既然師父和師伯都有提及,這條路不妨一試。急切地說道:“我們準備一下,明日就動身趕往雪山尋找冰凝菩提的下落。”閬苑輕歎一聲,又將他拉住。“你怎麽變得這樣急躁?卿姐找了幾年都沒找到,哪有那樣湊巧被我們給找到?找冰凝菩提還不如琅嬛寶藏來的快。”


    吟風又激動地坐迴她身邊道:“對啊!傳聞琅嬛寶藏裏有解毒聖藥,這也是條走得通的路。”而且還不耽誤鏡月教與青城派的角逐。“對了,你掌握著眾多琅嬛寶藏的線索,是不是已經有了頭緒?”


    閬苑默默點頭,將當日大家分析出來的所有線索一條一條地分析給吟風聽。她又將天陽針的來曆,還有為何如此珍視它,一並說與吟風聽。問道:“我的天陽針有一支輸在你手裏,如今可還在?”吟風點頭道:“你的東西我都有好好收藏。”沒想到他還隨身攜帶,說著便將天陽針簪在閬苑發間。或許是因為有故事,竟不覺這支黑黢黢的簪子像之前那樣難看。


    閬苑欣慰道:“那就隻差聶離殤手中的最後一支天陽針,有機會再去向他討要吧!”閬苑此時還不想去見他,有些情仇還得再理理。吟風尊重她的一切決定。忽而又想起一件事,說道:“不然我們也一起迴去閬山,天幹派藏書洞的秘鑰在我手裏,我們可以進去找找線索。”


    “掌門秘鑰?”閬苑驚唿道,“那你就是我虛無門天幹派的掌門啊?陌廷,你藏得夠深的。”一個早已不複存在的門派,就如其名,虛無。虛無虛無,子虛烏有。“藏書洞典籍千萬,一定有能治好你辦法。我們明日一早就動身前往閬山,你早點休息。”吟風貼心地為閬苑蓋好被褥。他還需處理鏡月教的瑣事,靜靜地看著閬苑睡著,才迴書房處理。


    青城派派出九珍堂千名殺手圍攻仙吾山莊的消息很快傳遍江湖。武林中人不免地都為他們捏把汗,聽說此次是魔教花月樓的人救援才躲過一劫。吟風知道那些所謂的正道中人愛麵子,肯定忍受不住這樣的流言蜚語。所以命潭心放出消息,說是九珍堂的人冒犯花月樓,雙方火拚才不經意間化解了仙吾山莊的劫難。明麵上已經是這樣,那暗地裏如何,其實並不重要。


    仙吾山莊感激萬分,可這份恩情隻能暫時擱在心底。鏡月教方麵吟風公子馬不停蹄地傳書迴去,將所有一切言明,同時他會和閬苑繼續尋訪琅嬛寶藏的下落。聶孤終於可以稍微鬆口氣,接下來隻要守衛各地分部,穩固勢力便可。若是素芊芊能與李沐風談妥,那勝利的微風會再次吹向他們。


    雖然這次青城派沒有成功,但憑著九珍堂的財力,隨時可以再集結千人殺手團,而江湖上有幾個門派能有鏡月教這樣的實力可以與之一戰?好些小門派早已嚇得主動投誠,伯恆子的百日大計又順利推進了一步。


    雲蒼返迴點蒼山後遭到師弟雲嶺的指責,怎可向青城派低頭?可多久就聽說仙吾山莊差點被滅門,再多抱怨也最後也隻能是無話可說。點蒼派雖然實力遠勝仙吾山莊,可要一下子麵對千名殺手大軍一樣有心無力。


    時夫人還和兒子在少林作客,事態緊急,方丈隻有答應他們進入藏經閣尋找《貝葉禪經》的下落。一連數日都查無所獲,突然聽說仙吾山莊的事,無一不是心頭巨震。伯恆子已經在一步步地施行他一統江湖的霸業。時夫人怕伏龍山莊會遭到同樣的衝擊,帶著家人匆匆告別,返莊守衛家園。同時也請方丈繼續搜尋經書下落,兩派隨時保持聯係,隨時支援。


    絕愛和忘我迴歸普陀山紫竹林,觀音廟也已收到仙吾山莊的消息,進入全員警戒狀態。雖然觀音廟弟子個個以一當十,又有高明的劍陣可以禦敵,但始終門人稀少,一旦與青城派的人開戰會陷入被動局麵。看到絕愛平安歸來,眾人仿佛看到了光明,聖女即是掌門,是觀音廟的大領導,是所有人的定心丸。


    曠樂山莊那頭,自從徐川陵宣布退隱江湖,倒是過上了難得的閑散日子。當聽說仙吾山莊的事,心中還是糾結了一把。畢竟江湖四大山莊同氣連枝,神龍山莊早早覆滅,曠樂山莊又隱退避世,仙吾山莊還差點被滅門,隻剩伏龍山莊一家,估計處境堪憂。


    方慧茹端著糕點走近,見丈夫憂心忡忡,知道他定是放不下外頭的那些事。當即放下手裏的家夥,溫柔地為丈夫揉肩,說道:“別想那麽多,江湖之事已與我們無關。閑來看看日出,彈彈琴,日子不很逍遙嗎?”


    方慧茹平素行事多有荒唐,但有一點很好,那便是體貼丈夫。她的愛毫不隱晦,可以說是直擊丈夫內心。或許一開始徐川陵對方慧茹更多的是愧疚,但如今愛更多一些,否則她幾次三番在外與人結怨,也不會一點懲罰都沒有,所有的過錯全部由自己包攬。


    徐川陵點點頭道:“嗯,江湖恩怨不必理會。”四大山莊早就名存實亡,日月總會升起,星辰也將隕落,“慧茹,今晚燒一道紅燒肉,我已經饞很久了。”徐夫人笑盈盈道:“好,我這就去準備。”


    山莊照常到點開飯,這些日子茗香一直陪在姑姑、姑父身邊,看著他們琴瑟和鳴,羨煞旁人。她從伏龍山莊歸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時景辰就是她心中永遠翻不過的一頁。姑姑一眼看穿,想把她的心思扼殺在搖籃裏,可惜方慧茹低估了一眼萬年的力量。茗香隱忍不發,沉穩不少,想到姑姑都能從煉獄修羅手中奪得徐川陵的心,她未必不能戰勝閬苑。執念就執念吧,放手談何容易?


    徐川陵正享用著美味的紅燒肉,忽而聽得有人吟詩道:“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川陵,我來了!哈哈哈……”


    方慧茹心頭一緊,手中筷子差點折斷,恐懼之情從內心深處不斷外湧,沒想到這個女魔頭還是不肯放過他們。徐川陵安之若素,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入妻子碗裏道:“吃飯,今天的飯做得很香。”不知為何看著丈夫淡定的模樣她心裏滿滿的安慰,仿佛聽不見外頭任何聲音。


    茗香有些緊張,煉獄修羅的威力大家都是見識過的,不知道拂柳能擋得了她幾時?突然一道勁力彈擊,內堂木門大開,拂塵之力一下掃得桌麵上菜碗碎成一團。拂柳先生比想象中敗得還快,想來女魔頭的武功大進,又更上一層樓了。


    “莊主,屬下無能……”拂柳拖著殘敗的身子爬向前匯報,隻被沈傲雪輕輕一拂塵掃出了三丈外。徐川陵仿若無人,繼續夾起桌子上的紅燒肉吃著,盡管已經沾了碎渣,他依舊吃的很香。


    沈傲雪大怒道:“很好吃嗎?我不許你再吃!”拂塵再次大甩,飯桌瞬間四分五裂,徐夫人手疾眼快,一把將茗香護在身後,自己卻被木桌碎片劃傷了手臂。徐川陵扔下碗筷,轉身站起。已經有十多年沒見過這個曾經他深愛的女人了,她容顏未改,隻是脫掉了當年的稚氣。


    “阿雪,好久不見。”徐川陵麵帶微笑,淡淡說道。這聲“阿雪”一直傳入沈傲雪的心潭,蕩起心中無數漣漪,也隻有眼前的這個男人才能令她動容。若無愛,何來恨?本來陪著他朝朝暮暮的人應該是她才對,此刻內心很不是滋味。憤憤道:“好一副舉家和諧,其樂融融的場景?”


    “其實你也可以的,隻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在這樣下去,你的日子隻會是無盡的黑暗。”徐川陵此生最對不起的女人便是沈傲雪,可往事已矣,一切早已沒有轉圜的餘地。


    沈傲雪搖搖頭道:“我的黑暗皆因方慧茹之故,隻有她死,我才能重得光明。”徐川陵不敢苟同,說道:“逝去的光陰迴不來,你又何苦?其實就算沒有慧茹,你和我也不會有結果。你出身觀音廟,不開葷腥,可我愛吃紅燒肉。你看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就已說明我們是在兩條路上各走各的人。”


    “不是!”沈傲雪極力否認,“路總會有交逢的那一刻,我們不是已經相遇過了嗎?習慣我可以改的,是你沒有給我機會。”徐川陵釋然一笑道:“可以改嗎?十二年來你心中的恨與日俱增,可有半點改變?”


    “這怎麽能混為一談?”沈傲雪眉頭微皺,氣道,“我一出手便可滅你滿門,但我還是一直在給你機會。你知道該怎麽做,這也是你最後的機會。”


    從始至終,沈傲雪隻想要方慧茹的命,還有徐川陵的心,可惜她一樣都得不到。徐川陵搖頭說道:“你若是因為和桑暖玉的事情向我曠樂山莊報複,我無話可說。當年之事,我曠樂山莊責無旁貸,你要動手我們絕不會還手,可若是其他別的什麽事情,請恕我無能為力。”


    “你!”沈傲雪舉起拂塵,但她始終沒有勇氣揮落。這件事今日必須要有個了斷,方慧茹這一生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將徐川陵的心永遠留在身邊,她已經做到了。她也知道沈傲雪這輩子都不可能戰勝她,已經夠了。當年她被沈傲雪害的無法生育,引以為此生最大憾事,不過好在後來有茗香,讓她享受了十年的天倫之樂。她是時候為他們“父女”做出犧牲。


    方慧茹放開茗香的手走近沈傲雪,從懷裏掏出匕首遞去道:“沈傲雪,感情的事情上沒有對錯。雖然你心裏一直反複強調是我的錯,但我不會承認。可我又確實對不起你們神龍家,你應該殺了我。希望我死以後你可以放過曠樂山莊其他人,這件事就此塵埃落定吧!”


    “姑姑?”茗香輕喚著,她已經父母雙亡,不能再沒有姑姑了。徐川陵忍痛含淚道:“慧茹,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孤孤單單上路的。”方慧茹第一次真情實意落淚,略帶沙啞道:“不川陵,你要好好活下去,照顧好茗香。”


    沈傲雪看著他們這樣心中的恨意更是無限擴張,一把接過匕首恨恨道:“你以為這樣裝可憐我就會放過你嗎?”方慧茹詭異一笑,湊近沈傲雪耳語道:“你當然敢動手,隻不過這一刀下去川陵的心將會被我完全占據,再也沒有可以放下你的位置。”


    沈傲雪恨得咬牙切齒,臨死前還想算計她一把。沒等沈傲雪反應,方慧茹突然抓著她的手往自己腹部捅去,鮮血不停外滲,這一切終於可以到此為止。徐川陵不管不顧衝上前,推開沈傲雪抱住血泊之中的夫人。他倒是沒有恨她,隻怪造化弄人,被命運掐住了咽喉。


    “姑姑!”茗香似乎不再害怕,上前蹲下,緊握徐夫人的手。徐夫人還想最後摸摸茗香的臉蛋,真可惜沒能看著茗香風光出嫁。茗香抬頭向沈傲雪瞪去,眼中的恨意竟讓人心頭一震。明明受害人是沈傲雪,可所有人的態度就好像是她的錯。方慧茹沒有能堅持多久,血未有流幹便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不知是什麽人突然破門而入,聽到為首之人喊道:“徐川陵何在?伯恆子盟主有令,限曠樂山莊七日之內……”說話音戛然而止,青城派的雇傭殺手萬萬沒有想到,裏頭已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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