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苑聽著腳步聲隔空凝聚無形掌,可不知為何,總是慢一步。煙朦大驚喊道:“閬苑你在幹什麽?他一直在你身後,你怎麽朝前麵打?”閬苑暗自喊糟,原來她一直對著空氣發力,可無道司命是怎麽做到幹擾她聽覺的?正思考著,人家已經一筆架在了閬苑的後頸之上。


    “搞了半天,原來是個瞎婆子?想想還真是佩服你,都這樣了還折騰?”無道司命都不忍心下手殺她,不明白她好端端的怎就突然成了瞎子?閬苑似乎明白了,他不過是通過銀筆打出氣旋,讓閬苑誤以為那是他位置之所在,他肯定是一早就看出了端倪。這下救人不成反而身陷囹圄,完蛋了。


    煙朦瞪大雙眼,一臉不敢確信。閬苑成了瞎子,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她明明是仙吾山莊的救星,沒想到沉的這麽快。煙朦甚至有點愧疚,畢竟是她請她來救助的,沒想到害了人家。


    一貫的拖延戰術隻能即興運用。閬苑笑道:“看來十大惡賊榜的排名有點靠譜,第一名就是第一名。我這個第八名自己給自己保住了。恭喜,你還是十大惡賊之首。”


    無道司命不住地咋舌,說道:“我好像突然也對惡賊不惡賊的沒有了興趣。”閬苑接道:“是嗎?難道是對我這個瞎眼少女有興趣?這樣可就難辦了。你說怎麽一個個的都對我愛在心口?做個萬人迷真辛苦。”


    “你大可不必思考這麽複雜的問題,多費腦子。也不用指望拖延時間等你的救兵。他們上不上的來是一個問題,上來了打不打得過我是另一個問題。我隻是想不好該怎麽殺你?”無道司命有著不同於常人的腦迴路,一種種死法分析,“一刀捅死,太便宜你了。下毒的話,你是神醫,肯定毒不倒你。勒死你我得用很大力氣,累得慌。要不還是把你帶迴去交給我師父發落?”


    閬苑輕笑說道:“你也別想了,很費腦子的。”好好說著話,突然就開始伸懶腰。無道司命銀筆輕輕點道:“我讓你動了嗎?”閬苑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伸懶腰。無道司命又問道:“究竟是什麽能讓你安之若素?”


    閬苑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迴道:“因為你將要大禍臨頭。”無道司命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本來還想詢問一番,誰知突然感覺一陣勁風刮過,即便他飛快的用銀筆寫字攻擊還是莫名其妙地被什麽東西化解。一切發生的太快,等迴過神來,閬苑已在三丈開外,身邊多出個男人,正是花月樓吟風公子。


    早在前一刻,閬苑便感受到與眾不同的氣息,那是一種同音共律的感覺。她知道一定是那個人來了,伸懶腰隻是為了將無道司命的注意力吸引,雖然沒能一擊將他帶走,但已經足夠。接下來的事都交給吟風公子就好。


    煙朦雙眼炯炯,拖著殘破的身子艱難起身,她一直在等的這個人來了。多少次想象他來仙吾山莊的場景,是那樣美好。可惜眼下的山莊已經支離破碎。煙朦眼裏心裏全是他,渴望的眼神滾滾而去,卻像是冰雪裏到肚皮上,涼了半截。他的眼裏不曾有過她,早已被閬苑占據。


    吟風抱著閬苑輕聲問候:“你沒事吧?明明身子不方便,為什麽還要逞強衝在前頭?”閬苑迴以寬慰的笑容:“不愛逞強我就不是閬苑了。敘舊待會兒有的是時間,先殺了這個惡賊再說。”


    吟風看著無道司命,眼中全是怒火,他從來都是怒而不發,這次人家是觸及他的逆鱗。無道司命巧轉銀筆,筆走龍蛇無數道勁力交纏絞殺而來。吟風揮去長袖,袖裏乾坤袖外洞天,盡數化解一切虛招,無相手暗爪偷心,無道司命趕忙倒轉筆鋒,鐵鉤掛餌。聽得撕拉的聲音,吟風公子袖子上的金線脫落,被鐵鉤勾得衣袖塌線。


    無相手實在詭異,無道司命的銀筆絕招“信筆塗鴉”本可以化解大多數掌法勁力和刀功劍氣,沒想到對付不了吟風公子的大袖乾坤。憑他一人之力尚不能能敵,無道司命三兩個登雲步立於門牆高處查看戰局,半山腰的弟兄和花月樓弟子廝殺在一處,而且他們進攻有序,還有一個姑娘在高地上搖旗指揮。


    吟風借機殺來,玉簫靈動,穿過風發出美妙的聲響,可聽到的人就不是很美妙。簫聲中伴著濃濃的肅殺之氣,無道司命又龍飛鳳舞出一道書法牆。吟風當即吹響玉簫,簫聲無孔不入,像是重拳打在司命身上,他已無獲勝希望。騰身起躍,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密林之中,空中還迴響著他的話音:“吟風公子,算你厲害!我改日再陪你們玩!”


    吟風並沒有乘勝追擊,他更擔心閬苑的安危。閬苑古琴支地,大口喘氣,總算有驚無險。雖然拚個你死我活無道司命不見得會完全落敗,可山腰的小丫頭指揮所用的是奧妙無比的陣法,這次他帶領九珍堂大部分精英殺手前來,若就在此地和他們消磨殆盡,往後還如何征討其他各派?左右思量,還是先撤退。經過此戰仙吾山莊基本已廢,花月樓實力也大減,不算太差。


    仙吾山莊弟子逐漸迴攏,旨在保衛山莊大本營。潭心也帶隊殺上山莊,在外頭盡數殲滅九珍堂餘孽。“公子?您終於你迴來了!”潭心如釋重負,姑娘家家的灰頭土臉,血衣浸染,別提有多狼狽。她今日殺的人實在太多,可能往後想起今日便會想要嘔吐。


    “你辛苦了!”吟風有想過花月樓會被殃及,沒想到這兩丫頭膽子挺大,都敢主動出擊了。看著身邊搖搖欲墜的蠢女人,相信應該是她的傑作。沒過多久,硯心的大嗓門從外頭傳入,不住地說道:“我做到了!我成功了!”


    大踏步走進山莊大門,沒想到公子也在。忍不住上前炫耀道:“公子,我們大獲全勝,您來時看到我的表現沒?我搖旗指揮,大殺四方。”隨即又對著潭心說道,“你就是不相信我,看到沒,結果證明一切。我都說我行的。”


    “好好好,多虧了我們硯心大姐,謝謝你帶領我們走向勝利!”潭心邊說著為她捶肩獎勵。看著硯心手裏的天幕四靈旗,吟風又不自覺的看向閬苑,對她的佩服之情又上升到了一個高度。鏡月教始終是她的敵對方,可她卻把不外傳的秘密戰法交予花月樓,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丫頭。


    仙吾弟子匆匆來報:“啟稟莊主,敵軍已經全部撤退,仙吾山莊安全了。”所剩的弟子終於敢放鬆神經,個個喃喃道:“我們勝利了!”更有甚者直接高唿:“我們勝利了!”硯心不明白,她不是早就將勝利的消息帶來了嗎?這些人的反射弧未免太長。其實不然,硯心代表的是花月樓,仙吾山莊的人想要聽到的是仙吾山莊勝利的消息。


    勝利的喜悅逐漸傳染,閬苑也能感受到大家出自真心的歡喜。煙朦蹣跚上前,拱手道:“煙朦謝過閬老板,若非有你,世上恐怕再無仙吾山莊。”煙朦又顫抖地向吟風施禮道,“感謝吟風公子摒棄門戶之見鼎力相助,煙朦再次謝過!也謝謝花月樓諸位冒死相救,煙朦感激不盡。”


    簡放傷得很重,還是堅持讓弟子扶起來拜謝,但他已經說不出話。隻能拱手伏拜表達謝意。閬苑拿出身上所有的靈藥給煙朦遞去道:“煙朦小姐,這是我幽篁閣的治傷靈藥,你派發下去讓大家服用……”閬苑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肩頭一陣抽疼,輕嘔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閬苑!”吟風驚唿著一把抱過,而閬苑已經暈厥。吟風抓過她的手匆匆診脈,卻發現她這已是病入膏肓的絕脈?心頭一震,他需要更多的檢查才能確診。實在想不通,閬苑自己就是神醫,怎麽會把身體搞成這樣?他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去探究。


    煙朦著急道:“吟風公子,快扶她進去。我馬上準備一間上房!”可時間不等人,救人如救火,吟風抱起閬苑往外走。隻是留下淡淡的一句:“花月樓藥材應有盡有,迴花月樓更方便。”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煙朦心中升起無限寂寥。吟風公子是天之驕子,或許隻有閬苑這樣舉世難見的女子才能與他般配。對於閬苑,煙朦萬分服氣。除了她,她也不會承認其他人能配得上吟風。


    潭心和硯心還需幫著處理後事,這次花月樓死傷不少,甚至比仙吾山莊弟子還多。潭心都逐個記下他們的名字,將來也好安撫他們的家人。其實加入鏡月教的多半是亡命之徒,有些甚至連死了還沒有名字記錄。煙朦細心地在山莊後山辟出一塊地,專門為花月樓犧牲的弟兄而開。那些無家可歸的英魂總算有一處安身之所,不至於孤單飄零。


    迴到花月樓,吟風仔細地檢查閬苑每一處傷,竟發現她全身上下沒有完好的地方。可她不是已經被獨孤九卿冒死救迴的嗎?怎麽還會經脈毒染,骨髓含毒?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她就是一個毒人。其實這些毒本來隻是些殘留的餘毒,可積少成多,已經到了無法挽迴的地步。還有肩上那個神秘的黑色符文,似乎也含有劇毒,吟風尚沒有參透。


    對於閬苑這樣棘手的症狀,必須行浴池排毒之法。吟風為她準備好大浴桶,所有藥材泡入水中,還命人不停歇煎藥。煎好的藥湯也全部倒入浴桶,熱水溫度必須保持在水汽氤氳的程度。吟風又施以金針刺穴之術,行氣導毒,為她清洗脈髓。毒素隨著湯浴排除不少,但就是排不淨。


    看著她身上觸目驚心的坑洞,吟風暗自抹淚,不僅是害怕自己救不了她而心懷愧疚,還有對她遭遇的憐憫。她不過是個妙齡少女,可上天對她實在太狠,為什麽要讓她遭受到這麽多的磨難?


    從日沉忙到日升,閬苑被浸泡的皮膚起皺,已經到了極限。吟風不得不收手,可這樣依舊沒能改變閬苑的現狀,最多就是刺激她蘇醒。所幸還有一些時間,隻能事後多翻翻典籍,再找找救治方案。


    吟風剛抱起閬苑出浴,沒想到她眼眸微抬,就要蘇醒。畢竟男女有別,吟風抱著一絲不掛的她嚇得手足無措,這要讓他如何解釋?來迴踱步也不知要怎麽辦?突然加快腳步往床邊奔,可似乎已經來不及。她人已醒來,閬苑雙眼無辜地望著他。吟風心髒撲通撲通狂跳,腦海裏閃過無數條解釋說辭,隻等她開口。


    閬苑眼睛已經完全失明,靠嗅覺識別房間裏的藥材香味。雖然房間裏有加溫加熱,但也掩蓋不了自己光溜溜的感覺,後知後覺嚇得失聲尖叫,更不管抱著自己的是什麽人,雙指猛戳過去。吟風被措不及防的這一下卡中脖子,吃痛默喊,竟不慎鬆手。閬苑動作輕盈,點地騰起慌亂中不知道抓著什麽東西,隻管往自己身上裹,總之不能衣不蔽體。


    “那個你聽我給解釋……”吟風揉著脖子說道。他想承認錯誤來著,然後再做說明,沒想到閬苑根本不給他解釋機會,怒喝道:“吟風公子,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真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人?下流。”


    誰能想到閬苑也有正經的一天,事情已經這樣了,吟風辯不辯解其實意義不大。突然想起她的一句名言,迴道:“謝謝神醫稱讚,不下流怎麽能和您同流合汙?”閬苑再次“啊”的一聲尖叫,氣得不行,好一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此刻是吟風少有的機會能見識她真實的一麵,怪可愛的。其實這才是少女該有的行為。閬苑仍舊不服氣說道:“吟風公子,你飽讀詩書,書裏沒教過你男女有別嗎?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她的任何叫罵都不痛不癢,吟風又想起她的一句至理名言,迴道:“神醫,你又忘了,曾幾何時你教過吟風一句話,叫作‘醫者眼中無性別’。麵對生死關頭,身為醫者的我當然不能顧忌這些俗禮,一切以你的性命為首要。”


    “你!”閬苑伸出手指去,簡直能氣出一口老血,當真是作孽!吟風見她指著空氣生氣,不免好笑,可突然笑容凝固在臉上。他忘了,閬苑已經雙目失明,或許在更早之前他就應該發現。向來靈敏謹慎的她居然失誤連連,可惜當時都被她給搪塞過去了,不然早發現早治療。這丫頭一向自負,定是認為她都無能為力,所以就不信別人會有辦法。須知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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