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孫浩文短促利落地吼出一聲,接著扯住了張智宇的手臂。


    張智宇已經露出了頭顱,兩側狹小的空隙,屍骸堆積如山,槍林彈雨,焦灼的空氣散發著濃厚的腥臭味,交雜著淺淺的清甜的氣息,恐懼在腦中劇烈膨脹,寒流在溫熱的骨髓中湧動,支配起僵硬的四肢,他隻想盡快遠離戰場的中心。


    孫浩文死力拽迴身軀,五官扭曲在一處,前排一道黑影猛地竄出,粉碎為無數燒焦的肉塊。


    張智宇縮迴座椅的掩護,大口吐著氣,這才發現已經很久沒有唿吸了,五官舒展得不自然,雙眼瞪大,身體一起一伏,唿吸聲帶著尖銳的哨音。


    “我......我他媽......”他氣急敗壞地甩著手臂。


    “沒事,”孫浩文死死注視著前方,一顆又一顆的子彈穿梭而過,他的語速越來越快,“等等,等等......聽我說,快走,別停,跑,狂奔,低下身體,別往他媽的別處看!”他吼了起來。


    “什麽......你他媽說什麽?”張智宇還沒喘過氣來,莫名其妙地怒罵道。


    “走!”孫浩文從嗓子眼爆發出一聲低吼,一道人影從後突然竄過,他立刻狠狠推出張智宇,於黑影與座椅間的空隙匆匆擠出。


    子彈在士兵的身上炸開,灰白的煙霧猛地掀開,包含著絲絲冰涼的血霧,他挺直了身軀,準備好迎接衝擊,孫浩文迅速緊隨著躍出空隙,士兵外骨骼清脆的層層碎裂聲不斷爆響,兩人瘋狂地奔向後排,數十人堅守著戰線,每秒都有人倒下。


    “走!”世界仿若匆匆流過的色彩,逐漸暗淡,刺眼,不時在途中凝結出一幅幅畫麵,聲音融為一團乒乓作響的膨脹臃腫光團,張智宇卻清晰地聽到了那個單詞,手槍哐當墜地,他緊握雙拳,指甲深深陷入血肉之間,瘋狂地奔跑,奔過排排炸響的槍械,掠過群群嘶吼的人群,躍過層層堆積的屍體,隻管奔跑。


    士兵倒地的聲音如此刺耳,外骨骼嘩啦墜地,金屬之下,卻已屍骨無存。


    他隻能喊出那個單詞,餘光瞥到士兵們紛紛躍出,以肉身作為屏障。


    來不及了。


    甩出盒子,子彈輕鬆貫穿了它,粉碎了十多年來的精力,迴憶的結晶,接著,本能甩起的右肢,前臂整個爆開,骨骼慘白的截麵扭成麻花,血肉煙花般散開,濺在支離破碎的玩偶上,隨之一同墜落而下。


    他仍在奔跑,機艙的末排已近在咫尺,身體隨著快步飛奔而下墜,身後,士兵們的尖叫充斥了他的大腦,他們在活活被攪得粉碎,疼痛逐漸炸開,天旋地轉。


    “你成功了。”張智宇拖著他的脖頸拽入了機艙末端,他的嘴唇輕輕擦過黑人短而尖銳的頭發,“我們成功了。”


    孫浩文的雙眼猛地瞪大,蹬起雙腿,輕鬆掀開了張智宇,嘶吼著貓著腰獵豹似的躍起,岩石般堅挺的左臂死死勒住裸露的粗糙脖頸,右手扭曲突出的骨骼殘片,蓄力,直直插入一名成員的眼眶,槍械輕輕落地,骨骼殘片完全碎裂,卻擊穿了頭殼,嚐試刺殺的士兵,帶著驚愕,四肢胡亂抽搐起來,費盡精力終於抓住了孫浩文,卻與他同時倒地,仍舊抽搐著,死瞪著僅剩的那隻橄欖色眼睛,卻早已失去神采。


    “這......”


    “不他媽可能。”


    “他......他媽的是......”


    “真他媽的個大驚喜。”


    ......


    士兵們唏噓著,喃喃自語著,他們徹底銷毀了那具屍身,它隻剩下簡單的反射,肌肉不時抽搐,手指一伸一縮,但精神已死。這都不夠。最終,子彈使他屍骨無存。


    張智宇輕輕啟動醫療包,望著閃亮的漆黑金屬緩緩包裹右臂那可怕的缺口,淡藍色的熒光跳躍於空隙之間。


    “哦......天啊。”孫浩文低聲感歎道,搖著頭,“我還用不著你照顧好的?”


    任由子彈炸響,傷員哀嚎,兩人卻可以清晰地聽清雙方每一個單詞。


    “他媽的......”張智宇抽出一支香煙,塞入口中,“不他媽感謝我還來扯這王八犢子?來一根?”他瞥到身後座椅的一角仍在燃燒。


    “奧......”孫浩文止不住地*起來,但一抹燦爛的微笑逐漸洋溢,嘴角逐漸拉開,“你會是什麽名字?張智宇?真他媽的一個傻逼名字。”


    “閉你他媽的嘴,孫浩文!”張智宇吼道。


    兩人狂笑起來,淚水橫流,衝淡了麵頰上凝結的血跡。


    “真他媽的夠傻逼的,無論是名字還是那個政權。”孫浩文輕輕彈走了燒著的煙尾。


    “別忘了政權是人民構成的。”張智宇再次點燃了兩支香煙,怔怔地望著騰起煙灰間,火星飄飄揚揚,與空氣中的灰燼一同舞蹈。


    “我不要。”孫浩文甩手丟開香煙,低吼著艱難地抬起醫療包,“勞資要幹死你,寶貝蝙蝠俠,你真他媽是隻壞飛鼠。”


    “隔著衣服?”張智宇輕輕摟住那壯碩的臂膀,順從地躺下,雙手輕輕滑下堅實的肌肉,直到那層團團包圍的金屬。那件襯衫軟軟地敞開,黝黑隆起的胸膛規律地上下起伏著。


    “不,那太蠢了,和你名字一樣傻逼。”孫浩文死力舔著張智宇的麵頰,雙目微閉,一路向上,叼住他的耳垂,輕輕撕咬,他艱難敞開了張智宇的衣物。


    兩人纏綿在一起,血肉融一,張智宇感受著那溫熱的唿吸,感受著肌膚一起一伏,散發出的滾燙熱量,感受著高聳的肌肉堅韌的手感,感受著棱角分明的麵頰,大滴的汗珠滾滾留下。


    血水浸透了衣衫,柔軟地一搖一排,輕輕拍打在燥熱的皮膚上,鮮血,順著完美的肌肉線條,溢流成河。


    沒人在意雙方愈發瘋狂的交火,叛軍傾巢而出,瘋狂地殺向自己,交火線層層疊疊,狹小的機艙,化作血肉的汪洋。


    沒人在意家室艙內的戰爭,那裏是否有著叛軍,艦船是否仍受控製,究竟誰取得了勝利。


    沒人在意艦船咆哮著穿梭輻射的雲層,驅動器爆發出刺眼的藍色耀光,狠狠撕裂渾濁的蒼穹,前方,模糊的光源逐漸顯現,模糊的半球護罩,包裹了整座一望無際的新城,於瀕死地球,微微爆發出昏暗的光芒,它越來越近了。


    兩人隻是纏綿著,瘋狂地地扭動著,仿佛沒有了明天一樣,未來,過去,匆匆化作灰燼,兩人隻能感受到彼此,於血海間。


    “我愛你。”孫浩文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喊著。


    “我也是。”張智宇死死扣住那魁梧寬闊的脊背,抓得更緊了,他耳語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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