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向來都是活著的人的痛苦,也是活著的人的深淵,看透的,是能放下的,看不透的,隻能一輩子被捆在裏頭。


    布鈺一身黑色袖裝,胸前戴梨花,這是屬於布家的象征,同樣也是布家的紀念日。此刻,布鈺的腦中,還在閃爍著那日的情形…………


    那日,是布家和周家說好的合作日子,本來是喜事,可是,轉眼不過一個小時,等周衍蜜的父親再迴來的時候,就是布父被宣布入獄的消息,很快,警方就將布父拘留,那時候,是布家布母剛過世不久,也就是那時,布家人的所有財產都被凍結,直到今日,都沒有辦法平息。


    那日,布鈺因為時孜和布僑的事受到了灼傷,離開了布家,等到迴來的時候,就等到了布家被凍結的消息,第一時間,布鈺就是去找到布家姐妹,可是,事實總是這麽殘酷,布梵的不待見,說著早已和布家沒有了任何關係,至於布鈺那位二姐,也早就移民到了國外,可是,當布鈺找到那消失很久的布僑,既然是在法國的一個小酒吧裏。


    布僑賣唱,布鈺心疼這僅此的妹妹,第二天就帶著布僑迴到國,可是,當親手給自己丈夫帶來心愛的人,布鈺也為此傷心了很多天,才養成了一種自我療傷的方法,再也不想關心時孜的一切。


    誰又能想到,當布鈺想要時孜離婚時,當天,布僑就這樣去了,永遠地離開了時孜,也離開了布鈺,所以,布僑的死,也間接成就了時孜和布鈺兩人之間的隔閡。


    布鈺放下手中的束花,多久?她都忘記了哭泣是什麽味道的,隱約間,隻會記得,時常都會有一個人在自己耳邊說著一句話:我永遠守護你


    其實,她也明白,這話出於時孜,在大學期間兩人同居的時候,他也曾這麽溫柔和她說過情話,至今,她都不曾忘記過他,哪怕和他也有了永煜,她都不會讓他為她擔心,所以,從迴來的哪一刻,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布鈺了……


    【你是我手心一直未曾拿出的溫柔,隻因你是我的唯一】


    布鈺不想和時孜這樣一直下去,她很明白,自己這樣和時孜過著日子,她不開心,他也不開心,倒不如,借她的手來了結這段不該有的情結。


    提起鋼筆,就在時孜和周衍蜜的麵前,把那離婚協議書給簽了,時孜那臉上說不出來的酸味,還有那眼神中掩飾地暗流,她的手一直都在動著。


    “希望……”她看著他一眼,停了會兒


    “你以後能好好照顧你,其實,你父母對你挺不錯的”


    說著,她就拎起肩包,望著門口哪走,時孜突然站了起來,急忙地問:“你當真要走?”


    “…………”她沒有迴話,而是一臉的微笑


    他沒有看錯,這是布鈺從迴來後,第一次肯這麽真心實意地對著他笑,他應該高興的,怎麽反而心裏有股說不出來的難受在抵著自己的心髒。


    他突然幽深的眼神,望著她的眼睛,又問


    “孩子怎麽辦?”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肯這麽真心能為她難受一次,可是,她不要這種別人施舍的愛,特別是自己從十幾歲就喜歡上的人。


    “依舊跟你姓,要看孩子,我找時間發郵箱給你……”她依舊微笑地看著他


    但是,他,反而沒有以前那樣的微笑看著她,她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明白,一定是想了很久吧!


    “呃……沒有別的,那我走了”


    她依舊笑著,可是哪句,“那我走了”正在時孜的腦海中盤旋著,時孜傷聲地無可奈何,隻有看著桌上那紙,周衍蜜看著他的痛苦,在周衍蜜的心裏,他不該是個這樣的人,以前的他,是個果斷的人……周衍蜜搖著頭,對著時孜也說了同樣的話


    “謝謝你這些年照顧我和我的孩子,我想,我是時候走了……”


    他猛然抬起頭,望著一向不愛說話的周衍蜜,周衍蜜淡然一笑,謙和地和時孜解釋著


    “我想,我是時候離開了,時孜,有句話,我其實想和你說很久了……”他和她對視著


    “我還喜歡你”


    終於,這句話在他們結束後的今天講了出來,周衍蜜這一笑,是決定放棄一切的笑,是啊,周衍蜜沒有想到,當年知道布鈺就是時孜的妻子時,她就是設計了要和時孜重新在一起的機會,可是,當時孜和她再見的時候,第一次擁抱,她其實早明白了,時孜不再是哪個稚氣的男孩……


    “在你身上,我能明白很多,但是,我不希望你不快樂,我想看到以前哪個愛笑,愛開玩笑的你,布僑,始終都是過去式了,再也迴不來了。”周衍蜜依舊看著始終緊繃的臉


    “時孜,人這一生,可以愛很多人,但是能陪自己走到最後的,卻隻有一人,布僑和你,早就過去了,你要是執意不肯放下,那,身為這樣一個朋友的我,真的看不起你,話隻到這裏,還有,希望,日後,你和我依舊是發小,從來都沒有變過……”她說著也轉身離席


    這時,時孜突然問背影的她


    “要是連愛的人都快樂,那還要快樂做什麽?”


    周衍蜜沒有迴身,而是她怕,怕這一轉身,就看見了他的淚水,看見了就難受,她不想看到,這麽懦弱的時孜。


    “也許,以後你會發現,其實,你愛的不過是一種錯覺,當你發覺時,也許晚了,也,也許還來得及。”她留下這句話,隨著那關門聲,靜靜地走了


    時孜終於還是哭了,要說這些年和布鈺沒有感情,是騙人的,手裏還緊攛著這份離婚協議書,這次,時孜沒有再像那年一樣,他也不會再問布鈺要和他離婚之類,他明白了,她累,他也累,她選擇了放手,但是,他的心裏,要如何放下那段過去的往事?重頭再來?


    很幹脆地,落下了自己的姓氏名,隻是,這才認真一看,他有些站不穩,她什麽都不要,看著背後還有一個一行字:我來的時候,是一個人,一個行李,去的時候也是一樣的。


    他知道她恨他,但是,從來不知道,會這麽深,深到了骨髓,深到了細胞中,緊緊地和她的生命連接著……


    布鈺微笑中,望著那昔日的李非墨,李非墨接過她手上的行李,望著她蒼白的臉頰,問道:“沒想到,你還讓我來接你”


    “難道你不希望你來接我?”她反問


    “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


    布鈺看著李非墨的樣子,他從來都沒有快樂過,為了她,他幾乎是精疲力盡了,但是,還是那麽的倔強,支撐著,還真是頭倔驢。


    “你的性格得改改,要不然以後討老婆有些難”布鈺說道


    “你不是說過,屬牛的人,都是倔的?改不了”李非墨立刻說笑了


    兩人很快就附和笑聲中來,突然,布鈺對著李非墨說道:“我和他離婚了”


    呲,的一聲,刹車完美停住,布鈺認真地和李非墨對視著,他低頭了,有些難過,他的父母就是這樣的,布鈺習慣性的,用手摸著他的頭


    “你擔心的,我都安排好,永煜沒事的”


    對著李非墨眨眼淡笑,李非墨也習慣性的摸著她的頭,笑著說:“隻要你好,我什麽都無所謂”


    “什麽叫我好,你什麽都無所謂?你和我不一樣”布鈺說著


    “對了,今晚早傅歆煙一起吃頓飯吧,我聽喜歡她的”


    “她也挺喜歡你的,你們肯定聊的來”李非墨笑著


    布鈺望著這笑容,真的很像以前的時孜,可惜,時孜已經不會笑了,從布僑死的時候,他的笑就再也沒有為誰笑過了,可是,李非墨卻一直都為自己笑著,想到這裏,她不免也有些難受,隻是,有時,人沒有了軟肋,反而會更加辦事。


    “阿墨啊”


    “嗯?”


    “之前的,我很對不起你……”她那雙泛光的淚目,正和他對視著


    “都過去了”他淡然一揮,對著身側的她笑


    “阿墨啊”


    “總感覺這一聲又要告別一樣……”(我最怕你這麽叫我,因為你這麽親昵叫我,就代表你會離開)


    即使,李非墨再難過,也不會輕易在她麵前落淚,如果落淚,那隻有一種說明,那就是真的到了傷心處。


    “我是要走……”


    李非墨這次又刹車了,眼中那股混散的傷心,正在蔓延著全身,他聽到自己心愛的人,說的最多的,莫不過於這句:我要走了


    李非墨想不明白,為什麽布鈺每次都是短暫的和他見麵,李非墨一想到又是一個等待,又是一個人的寂靜,一個措不及防,反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深情地強吻著她……


    布鈺下意識地推開李非墨,可是,李非墨卻是用力,緊緊地不放,強吻中,他的手不經意間,就落過那憂容的臉頰,那清淚的劃過。


    李非墨才意識到,他這種行為嚇到了布鈺,也破壞了他和她多年來的友情,他歉然地從她身上移開,迴到主駕駛上……


    “你難道不會在意我一點?”他看著前方問身側的她


    被嚇到的布鈺,還在顫動著,李非墨看著也皺眉,他很傷心地說:“剛才是我不對,我很抱歉”


    “阿墨,我對你,隻有哥哥的喜歡,在意你,因為,在這個世上,我隻有你了”


    “那時孜呢?”


    “他?他不愛我,娶我也不過是因為我和他的關係……”布鈺看著他


    “算了,都過去了”


    “不”


    李非墨拉著布鈺的手,深情地望著布鈺,布鈺想要抽迴手,卻還是能扭過他


    “你的過去了,我的沒有,我等了你,這麽久,就是在等你能一個人,能毫無顧慮地和我在一起,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布鈺沒有想過,李非墨既然對她會這麽情深,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嫁給他,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和她會變成此時此刻的場景,可是,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麽總是不開心了,原來,一切根源都在於她的身上。


    突然間,一個念想在布鈺的心裏萌發起來,她對著李非墨笑著,一個深情該有的笑容,她說道:“我是個離過婚的人,你還要?”


    “這話,我不愛聽,你是布鈺,是我從八歲就認定的新娘,我不管別人的眼光,我隻要你。”


    布鈺的心裏很痛,也很感動,痛死因為在李非墨的身上,他看到了時孜當年和自己同居的樣子,感動是,時孜從未對自己說過的話,竟然在自己發小身上發生了。她一手反抱著李非墨,這個擁抱來的太遲,來的太熱情,讓她都無法唿吸,無法認真,這是一個欠了很久的擁抱,也是一個欠了很久違地迴應。


    “這是不是算答應?”李非墨將她圍在懷中,緊張地問著,深怕著不是真的


    “阿墨,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愛我,很疼我,但是,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真的如你愛我一樣……”


    她必須把顧慮說出來,這也是她想聽李非墨的真實想法……


    “我可以等你,我們可以試著相處,我不勉強你?好不好?”


    李非墨得到布鈺的迴應,這是相當地喜悅,說不出來的喜悅,他覺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從他一個人奮鬥起,他就是一個人苦熬著,直到在十八歲那年重新和上高中的布鈺相逢後,他才不是一個人,從哪以後,她走到哪裏,他都跟到哪裏,從得知她和別人同居後,第一次心痛,從得知她懵然和別人結婚,第二次心痛,從得知她被不珍惜遠走他鄉,第三次心痛,從她迴來不願與他多說半句話,第四次心痛。


    而從她第一次喊他去接她,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開心……


    “如果,那天我要是傷害了你,你不要傷心?要好好的活著,你能答應我嗎?”她看著他的眼睛


    “好,你說的,我都會答應”他幸福地笑著


    她終於看到他幸福的笑容了,不經意間,她還是會摸著他的頭,這是屬於他和她之間的小動作,誰也替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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