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匆匆,白色的身影如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不遠處,眾散修攢足了勁撲向盔甲戰士,猶如一群好幾天沒有覓到食物的餓狼。


    其中趙天海最為賣力,他如狗熊的身軀反複橫跳,右手的長劍在揮舞的過程中,左手不忘暗中扔出數把匕首,但俱被堅硬的盔甲抵擋。


    身邊是百無聊賴的小姑娘,清澈的眼眸時而抬頭仰望,時而凝眸直視前方,時而柳眉微微緊皺。


    林以安反倒像個吃瓜群眾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精彩至極的打鬥場麵,比電影裏拳拳到肉的動作片更為驚歎。


    他這才知道,靈者間的戰鬥,不像小說中的那種迴合製,你來我往一人一個大招,誰扛不住對方的大招便算輸。


    而是各種稀奇古怪的道具齊上陣,有發著金光到處亂竄的麻繩,有來去自如的黑色鉛筆,也有不分敵我的飛箭從天而降,以及耳熟能詳的符紙滿天飛。


    花裏胡哨!


    雖然這些道具一一被盔甲戰士避開,但吃瓜群眾的林以安歎為觀止,內心萌生了拍案叫絕的念頭。


    話說迴來,這靈者間戰鬥時的靈氣波動,他這個零階的選手是無法直視的,但站在他身邊的青山等綠水,卻時不時散發出微弱的靈氣護他周全,好讓他有機會觀看這場“曠世”大戰。


    對此,林以安一無所知。


    忽然,小姑娘將一把殘劍遞到他麵前:“喂,牛皮王,你是不是丟了什麽東西?”


    林以安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沒了光澤的殘劍,而兩手空空不知是何時丟的。他又抬頭看向小姑娘,卻發現她擺著張臭臉。


    這是幹嘛?生我的氣?我好像沒有惹她呀?


    林以安感到莫名其妙,但轉而一想,就想到隱瞞等級的事。


    剛剛她都沒有驚訝之色,應該早就知道了呀?


    算了,管她的。


    想不明白了,林以安也懶得琢磨,繼續崩塌的人設:


    “我知道,是殘劍丟了。我此前故意扔在地上的,沒想到青山小姐有心了,特意幫我撿了迴來,多謝了呀。”


    但林以安的內心活動是,我什麽時候把殘劍弄丟了?


    見他依然這副模樣,小姑娘頓時生了氣,舉起白皙的小拳頭,兇神惡煞地說:“你要再這樣裝腔作勢,本小姐可就揍你的呀!”


    卻意外看起來很可愛。


    殘劍是若卿送林以安過來時,順勢塞到小姑娘的手中,而小姑娘亦是看得清清楚楚,在盔甲戰士釋放出無形的威壓時,林以安便顫抖著身軀,抓不住殘劍才落在了地上。


    兇完以後,在看不見的視角下,小姑娘偷偷勾起了一抹笑意。


    麵對她這般威脅,林以安本能地接過殘劍,原形畢露道:


    “大小姐啊,真不是我裝腔作勢,而是這世間險惡,男孩子出門在外,要學會保護自己,這不過是我的一層保護色而已。”


    “你在瞎說個什麽?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小姑娘白他一眼:


    “鄭重其事地警告你啊,以後不許在我哥麵前裝腔作勢,否則本小姐就真對你不客氣了。”


    真是奇怪啊,她這般威脅我是幹嘛?我跟她又沒什麽深仇大恨的?


    林以安愈發摸不到頭腦,重溫了一遍短暫的接觸,依然找不到問題所在。


    “知道了知道了,若卿兄他是去幹嘛了?”他嚐試著轉移話題。


    戰場上,八名散修齊進攻,卻何不了盔甲戰士。


    反觀盔甲戰士,他好像一味地在躲避,根本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青山等綠水道:“頭頂的雲層中,有靈氣波動,很強烈,若卿哥去看看情況,順手解決麻煩。”


    林以安又問:“什麽麻煩?”


    小姑娘不耐煩:“我哪知道什麽麻煩,要不本小姐送你上去看看?”


    “哦,不用了,謝謝。”


    林以安像個話癆,沉吟片刻,又問:“對了,若卿兄是什麽等級?”


    “四階!”


    “真是四階?看他樣子不像啊?”


    “哎呀,你好煩啦!能不能不要再講話了?”小姑娘氣唿唿地說道。


    “……”


    林以安頓時閉嘴。


    “轟!”


    忽然間,雲層中發出驚世的爆炸聲,仿佛整個劍山都在顫抖,一陣又一陣的衝擊波,自天邊落下,將擂台上的戰場打散。


    趁著散修們停歇之際,盔甲戰士抬起了頭,腥紅的眸子眺望雲層,他知道已經不能在拖延下去,那素衣青年的實力與自己不分伯仲。


    隨即,他凝眸直視眾散修,緩緩念道:“一劍寒霜十四州!”


    是刀,非劍。


    衝天的刀意爆發,如極光逸散,距離最近的散修們,瞬間被這刀意吞噬。


    小姑娘見此情景,頓時祭出神器,搖身變為冷若冰霜的女王,以雪劍對抗勢如破竹的刀意。


    林以安被嚇得瑟瑟發抖。


    耀眼的極光沒有持續多久,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而勝負早已分了出來。


    擂台上,是橫七豎八哀嚎的散修,他們俱身負重傷,而被若卿重創兩名散修,已經躺在石柱下奄奄一息。


    擂台中央,是一襲白色素衣的青年,他的衣袂隨著揚起的塵埃而飄動,仿佛是絕世而獨立的翩翩公子。


    公子指劍向盔甲戰士。


    在盔甲戰士的盔甲上,無數的銅錢像藤壺一樣,牢牢地粘在他身上,使他無法動彈一下。


    這些銅錢便是若卿公子的武器,名為乾坤劍。


    “是你敗了。”若卿看著盔甲戰士說道。


    黑球被他以蠻力擊破,這是盔甲戰士怎麽都沒想到的事情,如果還處在巔峰狀態,這劍山都要被夷為平地,隻歎一句世事無常。


    盔甲封住了他大量的靈氣。


    原來的不分伯仲,隻是自己的臆想。


    他既想笑,又哭不出,隻歎道:“是啊,吾敗了,吾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敗得如此徹底。”


    若卿道:“你非世人,是秘境的亡者,勝負對你來說沒了意義。”


    “確實沒有意義,吾是歲月長河的一粒塵埃。”盔甲戰士認同地點了點頭,但馬上話鋒一轉,說:


    “隻是再見此劍一麵,吾有種恍如昨日的感覺。”


    “你認識這把劍?”


    便是沾在盔甲戰士身上的一百零八枚銅錢,合在一起時便組成一把金色的銅錢劍,其名為乾坤劍。


    “認識,乾坤劍,吾與此劍曾經的主人見過幾麵,最後一麵便是在這劍山上。”


    “他死了?”


    “不知,但他的乾坤劍,一百零八枚銅錢,近半數被吾毀了。”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顯然易見,乾坤劍曾經的主人是劍山的靈者,而盔甲戰士的身份也就清晰,是覆滅劍山的敵人。


    “既然如此,這把乾坤劍完好地落在我手中,那他應當是死在了劍山……你們為何要滅了劍山?”若卿直言不諱地問道。


    他曾翻過無數記載了劍山的書籍,想從中找到劍山覆滅的蛛絲馬跡,但後來才發現當時的劍山,可謂是天下第一宗門,而能將此宗門一夜間覆滅,那對方的實力究竟有恐怖?


    無法想象!


    若卿求知若渴,見盔甲戰士不願作答,當即收了指劍,隻保留乾坤劍的束縛,又問:


    “你當年的等級很高吧?”


    盔甲戰士仍不做迴答,反問:“你是怎麽破了吾的一方天地?”


    “那個黑球嗎?”


    盔甲戰士點點頭,若卿沉思片刻,說道:“你那黑球看似恐怖,但沒有持續注入靈氣,又在匆忙中釋放,威力自然稍微弱些。”


    “另外,我的功法不止一二,用上了乾坤劍及手段盡出,才勉強將之破開……你,現在應該可以迴答了吧?”


    他對盔甲戰士保持一顆敬畏心。


    看著眼前風輕雲淡的白衣青年,宛如又看到那日在劍山頂端遇見的男人,他們俱是從容不迫的模樣,不變應瞬息萬變的危機。


    很可惜,那日的男人如螳臂擋車,眼前的青年卻遊刃有餘。


    時代在變遷,吾終將被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盔甲戰士暗自感慨,在感慨中,他猩紅的眼眸逐漸失去光芒。


    “哐當”一聲,頭盔掉落在地上。


    隨即,盔甲像失去支撐力一樣,悉數散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定睛細看,盔甲中空空如也。


    若卿愣了愣,便搖頭歎道:“居然不願迴答若卿的問題。”


    有種落寞,沒有得到想知道的答案。


    身邊橫七豎八的散修,盡半數斷了氣,其餘俱是身負重傷。如果黑球被成功引下來,這些剩下的散修也就飲恨西北。


    趙天海是散修中命硬的人,在盔甲戰士斬出磅礴的刀意時,他急中生智地拿出無數張符紙,以符紙為盾擋住那摧枯拉朽的刀意。


    耗光了大半的靈氣,才勉勉強強抗住,外加皮糙肉厚身體堅朗,他很快就爬了起來。


    同樣命硬的散修還有狗老頭。


    嚴格意義來說是運氣好,他沒有趙天海四階等級的靈氣,無法駕馭眾多的符紙形成護盾,但他在半年前通關的一次秘境中,得了一個名為護心鏡的道具。


    這道具的使用次數隻有一次,卻能抵禦住致死或重傷的攻擊,他就是憑此道具活了下來。


    “哢嚓”一聲,狗老頭懷中的護心鏡碎了,連同白色的鏡框全部落在了地上。


    “該死的亡者,竟讓老子用掉了這麽寶貴的道具。”他怒火中燒。


    從地上爬起來以後,氣衝衝地走向散落的盔甲。


    “去你媽的!”


    一腳將頭盔踢飛出去。


    頭盔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地時在地麵翻滾數十圈,最後停在了擂台的最邊緣。


    黑色襯衫的青年低頭,看著那圓滾滾的頭盔,沉默數秒後,他俯身將頭盔撿了起來,一手提著殘劍,一手夾著頭盔,快步走向那堆散落的盔甲。


    跟在他身後的人,是穿著時尚的小姑娘,她活潑可愛,靈性十足。


    “我才去你媽的!”


    待到狗老頭身邊,林以安毫不猶豫抬腿,將狗老頭踢得連連後退。


    他是零階的等級,這一腳的傷害,對狗老頭來說就是刮痧,但狗老頭不得不配合他的演出,一邊在地上翻滾兩圈,一邊嘴上哎喲喊好疼。


    這拙劣的演技讓站著的人犯尷尬。


    “狗老頭,把你他媽的敬仰心拿出來。這位亡者值得我們尊敬,光明磊落、大大方方,你憑什麽侮辱他的頭盔?”


    林以安氣得發抖。


    抱著亡者的頭盔,手持破敗的殘劍,怒目向著狗老頭,踢一腳不解恨,殺了他的心都有。


    這亡者耍了伎倆不錯,卻不是真正陰險狡詐的人。如果當時在伎倆被識破以後,他繼續以狡黠的謊言糊弄散修,那林以安便得費一番口舌功夫。


    相反,他大大方方承認了,履行了應有的職責,用盡全力守護擂台,最後雖敗猶榮。


    “小公子,您這是?”趙天海愕然。


    林以安懶得理會這笨狗熊,彎腰將頭盔放在散落的盔甲前麵,然後起身看向素衣青年,問:


    “若卿兄,我這麽做不算過分吧?”


    若卿頷首:“他確實值得我們尊重,如果不是秘境的束縛,我們恐怕連他的一招都擋不住。”


    隨著衣袂飄飄的右手一揮,那些附著在盔甲上的銅錢,盡數飛迴若卿的袖子裏麵。


    這神奇的畫麵讓林以安驚歎,忙問:“咦?這些銅錢是什麽玩意?”


    被無視的趙天海自知無趣,索性沉默不語。


    見小公子與若卿公子交流,狗老頭連滾帶爬地起身。他是活怕了這位喜怒無常的小公子,一心隻想逃得遠遠的以免受傷。


    脆弱的心靈經不起折騰了。


    狗老頭繞了半圈,來查看重傷的散修。這七零八落的散修們,已經有數位斷了氣,其他散修的狀態也不容樂觀。


    當時與亡者交手時,他們手段盡出,家底都被掏空了,現在連治療人的道具也拿不出來……


    對於莽夫兄極其跳躍的思維,若卿隻好無奈地跟隨他的步伐,迴答道:


    “是若卿的劍,一百零八枚銅錢,組成一把銅錢劍,其名為乾坤劍。”


    乾坤劍?聽著很牛掰的樣子……


    林以安微微一笑,不再糾結銅錢的事,而是迴頭看向重傷的散修們,便問:


    “對了,若卿兄,這些傷者該怎麽處理?”


    一句處理,讓趙天海和狗老頭的心間同時一寒。


    若卿迴頭,若有所思:“恐怕他們難以闖長生殿了,但放任不管的話,瘴氣蔓延過來,一樣會死在此處……”


    對他而言,確實想不出好的辦法。


    粗略掃視一遍,八名重傷的散修半數斷氣,剩下四名散修奄奄一息,其中七娘的狀態稍微好點,狗老頭正給她注入靈氣療傷。


    其效果收益甚微。


    此刻,趙天海站了出來,他朝兩位公子作揖,態度誠懇地說道:


    “還請若卿公子和小公子放心,我和狗老頭自會照顧好他們,同時不給你們闖關時拖後腿。”


    遠處,濃厚的迷霧漸漸散去,百層高的石階顯現,仿佛是三叩九拜的虔誠之路,在石階的盡頭是一座高聳的道觀,與白色的彩雲相交輝映,天上人間的仙氣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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