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晚風,疏影斑斕。


    天際的皎月指引前路,但迎著月光行走的林以安,卻是滿臉的憂愁,因為預估錯誤的原因,他在公交站足足等待了五十多分鍾,而走迴外婆也隻需要半個小時。


    “狗子,我錯了,我就不應該等公交車的,還我浪費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他欲哭無淚。


    隨後,林以安低頭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傍晚時分的七點半。


    但手機安靜得讓人害怕。


    “咦?狗子怎麽沒有給我迴消息?說好的到家以後,給我發個消息報平安,卻給我玩神秘失蹤呀!”


    抱怨歸抱怨,但作為青梅竹馬的發小,林以安對童沁檸的感情很複雜,既有關係親密到無話不說的友誼,又有不敢麵對的隱約情愫。


    於是,他歎了口氣,終是打開通訊錄,給童沁檸撥了個電話,隻是簡單地報個平安,絕無其他不該的念頭。


    但是電話始終處於未接通的狀態。


    “還真是奇怪了,她到底在忙什麽事?急匆匆地迴去,也不給我報個平安,也不說順路帶我一程,該不會路上出什麽事故了吧?”


    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林以安懶得繼續糾結,給童沁檸發了條到家的消息,便將手機裝入口袋裏,然後學著電視劇裏的社會人,雙手插入褲兜裏,一搖一擺地朝著外婆家走去。


    三分鍾,到達外婆家門前的水泥路。


    林以安沒有著急進屋,而是站在路邊了望外婆的房子,這是一棟別致的兩層樓房,樓房的樣式設計和裏外裝飾,都是外公親手操刀的,為此花費了不少冤枉錢。


    而外婆是個極其節儉的人,對於外公胡亂花錢的行為,她嚴格按照家規進行思想教育。


    但很可惜,在樓房建成的半年後,外公因癌症去世,隻留下這棟精致的樓房,以及孤零零的外婆一人。


    林以安看著樓房的牆麵以藍色和白色為底,不免想起外公說他建造這棟樓房時,是以哆啦a夢的顏色為基礎,打造一個充滿童話色彩的溫馨家庭。


    外婆卻說他是個長不大的幼稚鬼,但這樣的幼稚鬼,占據了林以安的整個童年。


    “其實我也是個幼稚鬼,還是個膽怯鬼,不敢直麵內心的一切……”


    林以安深吸一口氣,才逐漸調整好情緒,然後帶著死不悔改的決心,朝著這棟兩層的樓房走去。


    這個時候外婆還沒有迴來,雖然她孤零零地守著偌大的房子,但她的老年生活一點也不匱乏,平時就愛和年齡相同的老人在廣場上舞動青春,偶爾會約上三兩個麻友打幾圈麻將,甚至大半夜會到宵夜攤上喝兩杯啤酒……


    這是她近年來最大的樂趣。


    “啪!”


    整個客廳亮了起來,林以安轉身合上防盜門,接著將手機的手電筒打開,然後又按下開關,將頭頂的燈泡熄滅。


    一樓隻是大廳而已,陳列也很簡陋,一張大理石的餐桌和四張椅子,角落裏放著一張破舊的沙發……當然,牆邊上也堆放著一些不常用的雜物。


    林以安和外婆住在二樓,但平時燒火做飯的時候,會在一樓。


    不過,林以安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所以外婆也不常在家做飯,她是村裏有名的社交狂魔,根本不需要擔心她沒地方吃飯。


    隻有在周末的時候,外婆會起得很早,到菜市場買一堆菜迴來,順帶連早餐也帶了迴來,然後就是喊林以安起早床,接著是中午再喊一道起來吃午飯。


    林以安也隻有周末才在家裏麵。


    迎著手電筒的燈光,林以安走到樓道,然後又順著牆壁摸開關,將樓道的燈泡打開,“啪”的一聲,全世界再次亮起了燈光。


    等林以安來到二樓的客廳時,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臥室門是掩著的,從門縫間透來一束白色的光線,這讓他頓時警覺起來。


    “家裏進賊了嗎?我記得我中午出門的時候,把門關上了的,而且我白天也從來沒開過燈。”


    趁著還沒打開客廳的燈,林以安悄無聲息地走到臥室門口,透過細小的門縫仔細觀察房間內的一切,但好在虛驚一場,臥室裏麵沒有任何的人影。


    “還真是奇怪了,我房間的門怎麽說開的?我房間的燈又是誰打開的?如果不是小偷的話,難道是外婆來過?”


    林以安推門而入,掃過房間的每個角落,發現房間內沒有少任何物品,不免將進賊的選項排除。


    “但也不可能是外婆,外婆是很節約的人,她平時出門都會裏外檢查,絕不可能開著燈出門!”


    林以安總覺得家裏遭了賊,但細數房間裏的每一樣東西,根本沒有發現有缺少的,這讓他陷入自我懷疑中。


    “那就隻有可能是我出門的時候,忘記關門了,而且我順手還把燈給打開了?”


    林以安來到床邊,看著被晚風吹拂的窗簾,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後左手撐著上半身,右手便將透著縫隙的窗戶關上。


    做完這件小事後,他又拿出手機看了眼,但依舊沒有收到童沁檸的消息。接著他將手機放在床上,起身走到電腦桌前,毫不猶豫地坐在那把剛剛買迴來的新椅子上,很舒服。


    “還是家裏最舒服……”


    林以安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說實話今天和童沁檸走了一下午,兩條腿都隱隱約約有點酸痛,他已經很久沒走這麽長的路了。


    然而,當他認真享受這安逸又靜謐的獨處時光時,忽然眼中的天花板開始出現扭曲的形狀,嚇得他趕忙直起身軀大口喘息。


    “我糙,好險,差點就著了道,頭疼又要發作了。”


    林以安驚出一身冷汗。


    這是他的隱疾,每當他注意力集中時,隱疾就會發作,痛不欲生的頭疼會將他吞噬,雖然他習慣麵對痛苦,但這種頭疼讓人生不如死。


    “算了,我還是看看狗子在幹嘛吧,這麽久了還不迴消息,很不禮貌呢!”


    說著,林以安起身來到床邊,拿起手機給童沁檸發了條消息,問她在幹嘛,但等待約兩分鍾,依舊不見狗子迴消息,他隻好又迴到電腦桌前。


    但心裏空蕩蕩的,略微有些失落。


    “我還是打把遊戲好了。”


    林以安知道,他和童沁檸的距離很遠,遠到兩個人隻能做朋友,而他身上的隱疾是他最大的遺憾,說不準哪天就一命嗚唿了。


    看著顯示屏中憔悴的自己,林以安默默地放下手機,彎腰將電腦開機,但迴憶像潮水般湧來,他想起和徐樂鑫的點點滴滴。


    為了不讓女神覺得自己不禮貌,林以安一邊將手機放在桌子上,一邊打著遊戲一邊迴複女神的消息,那段時間他的排位基本上是連跪。


    但表白失敗以後,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再也沒響過,偶爾會有消息震動,如同林以安震動的心髒,他會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查看,卻都是微信運動和騰訊新聞的消息,這時又如他心如死灰的心情。


    生活又迴歸到了一潭死水的狀態。


    “我糙,什麽豬隊友,不會玩上單就掛機去嘛,打野也是個蠢貨,狗都比你們這群菜比會玩!”


    結果一打遊戲,心情更加糟糕。林以安將鼠標一扔,再次躺在椅背上,任空虛的情緒蔓延全身。


    相比於女神徐樂鑫,林以安隻覺得童沁檸是單純的發小,是不敢辜負又不敢傷害的人,他內心更喜歡平易近人的徐樂鑫,隻是女神最後拒絕了自己。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蠢貨,笨蛋,你個屌絲,花了三四千塊錢在她身上,每天費盡心思跟她聊天,最後得了張好人卡,你值得嗎?不如將那些錢拿去揮霍!”


    如同惡魔般的聲音。


    要問值不值得,林以安心中有答案,無論是花費多少錢或心思,平易近人的徐樂鑫,讓他體驗到期盼一個人是多麽美好的時光,即便最後遍體鱗傷,也是值得的往事。


    雖然夢碎了一地,卻讓人無盡的美好。


    不過過眼雲煙,過去的事留在迴憶裏就好,就好像此刻的天花板一樣,竟然如同被陽光灼燒般泛起薄霧,煙霧繚繞,氤氳靉靆,似仙宮一般縹緲。


    “糟糕……”


    林以安頓時睜大瞳孔,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剛剛隻是陷入迴憶而已,多逗留了一會天花板,繼而無意中讓注意力集中,因此隱疾發作了。


    這種經驗他相當豐富。


    “得趕緊停下才行……嘶~”


    一口涼氣,林以安隻覺得疼痛從天而降,如同無數把鐵錘敲打在腦袋上一樣,無論是腦袋外麵還是裏麵,幾乎每一錘都讓人接近窒息。


    而腦袋裏麵的疼痛更讓人難以忍受,就好似無數的蚊蟲在各個角落撕咬一樣,仿佛要將腦袋裏麵的腦髓吸幹才肯擺手。


    “草!”


    最終,林以安以言語發泄情緒,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緩解一下疼痛。


    然而,這種他經曆過無數次的頭疼,每一次發作時都讓他痛不欲生,有時候他會想這種痛苦為什麽不降臨在別人身上?


    自己何德何能要承受如此巨大的磨難?


    隻是在一瞬間,林以安就被疼得兩眼翻白,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滾落,如同靈魂撕裂的痛感自上而下,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林以安為了緩解疼痛,不得不站起身來,但劇烈的疼痛讓他難以支撐身軀,才站起來就被電腦桌絆了一下,緊接著雙腿無力直接摔倒在地。


    隨後,他疼得蜷縮起身軀,像受寒一樣瑟瑟發抖。


    “來了,來了。”


    最猛烈的疼痛已然來臨,就好像在他腦袋裏強行塞入某種東西一樣,比剛剛的疼痛還要強上數十倍,而他的身軀從瑟瑟發抖變為猛烈的抽搐,連腳邊的椅子也被他踢倒。


    同時,屋外的蛙鳴聲越來越清晰,好似有無數的青蛙在耳邊聒噪一樣,林以安根本擋不住那些聲音進入耳朵裏麵。


    另外,房間內還有一隻該死的蚊子在飛,這一隻蚊子在顯示器的上方環繞,每一次震動翅膀發出的聲音,都會源源不斷地傳到林以安的耳中。


    這是隱疾發作時帶來的饋贈。


    林以安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每次隱疾發作時,他的感官和視覺都會被擴大無數倍,以至於清晰地感知到蚊子飛翔的軌跡,以及門口那馬路上飛馳而過的汽車,這也使得他的頭疼愈發劇烈。


    “唿~唿~唿……”


    一刻以後,林以安才從頭疼中緩解過來,他重重地喘著粗氣,黑色的短袖早被汗水浸濕,但無力的身軀依舊蜷縮著,那股後勁還在衝刷著他的靈魂。


    又過了十分鍾,林以安才勉強恢複力氣,然後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渾濁的眼眸沒了生機,無神地看了四周一眼,便癱坐在椅子上。


    林以安不敢繼續凝視天花板,也敢再迴憶任何的往事,唯恐隱疾再次來襲。


    十點多鍾。


    黯淡的雙眸才有了光澤,林以安不禁死死地咬住牙齒,苦笑一聲:“看來我是徹底沒救了,可能也要不了多久,這隱疾就會要了我的命吧?”


    每一次發作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相隔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一想到這裏,林以安的心情就悄然沉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隱秘。


    “也隻能強迫自己不陷入注意力集中的狀態了,或許這樣還能多活幾天。”


    林以安的情緒既沉重又萎靡,無力地將浸濕的黑色短袖脫下。


    “咚咚~”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緊接著外婆那中氣十足的聲音也隨之而來:“以安,睡沒了?在打遊戲?我進來了啊!”


    “沒、沒打遊戲。”


    林以安急忙應答,他不想被外婆看見自己窘迫的樣子,於是強打著精神露出滿麵的笑容。


    外婆推門而入,看著他手中濕漉漉的短袖,便問:“你在房間裏幹壞事?”


    “什麽啊?外婆,我能在房間裏幹什麽壞事?”


    見到身體健朗的外婆,林以安的情緒也逐漸好轉,他挺喜歡這個年近七十歲,卻依舊保持著樂觀心態的外婆。


    “誰知道呢,你一個光棍大男孩,在房間裏脫了上衣,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你想幹嘛?”


    外婆道。


    林以安很是無奈,隨便想了個理由,迴答道:“外婆,我剛剛在房間裏鍛煉,出了一身汗,正準備去洗澡的。”


    “去洗澡的話,難道不能到衛生間脫衣服嗎?”


    外婆一向很幽默。


    林以安道:“衣服汗濕了,穿著的話,很容易感冒的。”


    外婆上下打量了一會林以安,知道也問不出個什麽,便轉身離開:“趕緊去洗澡,哪有徒手鍛煉,會把衣服全部打濕的?”


    這話讓林以安頓時心虛,閃躲的眼神四處張望,但好在外婆已經轉身,沒看到他神色慌張的樣子。


    “對了,寶成給你寄了快遞的,我出門的時候,順手給你簽收,但懶得進屋放著,就帶出去了。我剛剛迴來的時候,已經給你丟到鞋架上了,你自己去拿呀!”


    “誒?他還真給我寄了快遞?”


    林以安大驚,這麽近的距離,竟然寄個快遞,莫非真是嫌錢多?同時,他也驚訝於童沁檸,為什麽會知道寶成給自己寄了快遞?


    “怎麽?還讓他給你送過來不成?”站在門口的外婆,忽然又轉身質問道,語氣略微有些不友好。


    林以安立馬賠笑道:“不是啦,這麽近的距離,有時間捎過來就行,沒必要花錢寄快遞的。”


    外婆斜眼道:“他前兩天就出差了,給你寄快遞很正常,捎迴來的話,他還得坐動車迴來。”


    “咦?我怎麽不知道他出差了?他沒跟我說啊!”


    “不跟你說才正常,他跟小川一起出去的。”


    外婆懶得多解釋,背著手悠悠離開。


    林以安反應過來以後,飛奔下來,在鞋架上找到了快遞,就如童沁檸說的一樣,隻有手機盒的大小。


    林以安又迴到房間,迫不及待地想要驗證,是否為黑色的手表。


    當快遞盒子被一層層劃開,一個印著四葉草的精致黑色木盒呈現在眼前,仿佛裏麵裝著一個無比珍貴的東西;木盒的手感很光滑,表麵像打了層蠟,在白色燈光的照耀下,明亮的光澤有些晃眼睛。


    但被一把金色的小鎖鎖住。


    “沒有鑰匙嗎?”


    林以安翻遍了快遞盒子,也沒能找到開鎖的鑰匙。


    而金鎖隻有半個拇指大小,但鎖底沒有插鑰匙的孔,這就意味著不是用鑰匙開鎖的?


    林以安嚐試著徒手打開金鎖,但哪知道手指剛剛碰到鎖,金鎖就像紙屑一樣化成灰燼,這一幕讓他驚恐萬分。


    “我糙,這是一把什麽鎖?一碰就碎?高科技材質?”


    想了一會也想不通,林以安又趕緊打開木盒,結果就在木盒裏麵,發現一塊黑色的手表,頓時恐懼的情緒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


    “不會吧?狗子喜歡我表哥?但、但我表哥是家室了呀……難道他們在搞地下情?”


    不然童沁檸也不會提前知道,寶成給我寄來一塊黑色的手表。


    但林以安一想到童沁檸是自己的青梅竹馬,這種不道德的事情,他要堅決抵製。


    隨即,林以安開始仔細研究手表,這塊手表如同電子手表一般,酷似蘋果牌的手表,但右側邊緣沒有按鍵與滾動鍵,可能是手表沒有電的緣故,屏幕一直處於黑屏狀態,無論怎麽點也沒有反應。


    “充電器線呢?”


    林以安又翻了遍木盒,但沒找到手表的充電器,他頓時就鬱悶起來:“給我寄這玩意幹嘛?又沒有充電線,也不知道是好的還是壞的,連個消息也不跟我發一下……”


    於是,林以安決定打電話問一下表哥,但電話撥出去以後,卻提示關機中,接著他又在微信上留了言,依舊是了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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