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一個人的時候,呂慕青才敢深深地倦下。


    作為墨雨堂的一房之主,呂慕青簡直很少有一個人,隻有在黑屋子裏的時候。


    黑屋子密閉,甚至不透一束光,也沒有沁人心脾的香。


    黑屋子唯一擁有的,是絕對的獨處和寂靜。


    任何守在黑屋子周邊的人,都不允許發出一語,否則,便要去刑堂領罰,這是規矩。


    所以黑屋實在是一個理清思緒的好地方。


    可呂慕青在裏麵卻不是為了思考,呂慕青隻是需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最近什麽墨雨堂來講並不好過,非但堂主病了,和引君坊的交涉也沒有實質上的進展。


    如果不是這場五天五夜不曾停歇的雪將整個世界都凍僵,呂慕青簡直覺得青花樓隨時都要將雋永城拿下。


    所以呂慕青必須找一個地方待著,容自己喘一口氣也好。


    在黑屋裏麵,呂慕青才可以什麽都不想,才可以把自己一切的痛苦都徘徊在臉上。


    那一雙平靜如若秋水的眼,其中隻餘有掙紮。


    可惜呂慕青不能叫。


    哪怕在呂慕青最需要休息的時刻,身側的護衛也不少。


    任何宣泄的叫會讓人立刻踢破密閉的黑屋,衝進來小心地檢查。


    所以呂慕青不能叫,所以呂慕青隻有握緊拳頭。


    或許是太過用力,連拳頭都因為握緊而有些變形,文弱書生的手臂,竟爬滿了猙獰的青筋,每一根都繃緊著,每一根都象征著呂慕青的難受。


    有那麽一刻,呂慕青覺得自己老了,老到再也不適合在這個江湖上掙紮。


    這實在是一條永無止盡的路,就像深淵寒潭一樣,會一點一點拉著人墜下。


    然而呂慕青又必須要咬住牙,如果連自己都挺不過去,阿冰該怎麽辦呀!


    呂慕青盡量人自己倚臥著牆,慢慢地懸起雙腳,為了達到一種不動搖的平衡,兩隻拳頭終究會稍略鬆下。


    腦海中的思想正在剝離,終於再沒有了墨雨堂,也沒有了引君坊,更沒有了青花樓。


    一瞬間,就讓情緒平靜了不少。


    呂慕青繼續剝離,把妻、子間叛逆的爭吵也忘得一幹二淨了。


    又過了兩三刻,恐怕連絲毫消息不得的殘空一行的安危,也顧忌不了。


    整片腦海就如同這間黑色的屋子一樣,漆黑幾乎占滿,隻餘下一點粉紅的斑。


    隨著與思想的剝離,臉上的痛苦情緒終究也一並掙脫了。


    從一開始的震驚到憤怒,延伸到掙紮,再到無止盡的疲倦,最後又在黑暗下恢複了靜態。


    屋門終究依一種寧靜被推開。


    許多人都在外麵百無聊賴地守候,竟有三四個時辰之多。


    劍冥連忙走來上來,仿佛有快活的話要跟呂慕青說。


    呂慕青卻不給任何人機會開口。


    呂慕青道。


    “召集各房房主,一個時辰後在總堂開會。”


    劍冥看了一眼闌珊的燈火和夜空,道。


    “現在已是許多人入眠的時候。”


    呂慕青淡淡道。


    “所以你有一個時辰將這些人拽出夢。”


    劍冥立刻就有動作。


    劍冥讓稍略呆頭呆腦的祝洪在呂慕青的身邊留守,隨後帶著人馬奔波在這個飄雪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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