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掌櫃客氣了。”張玄清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小老頭,心說難道劉神威說的都是真的,自己胡編亂造的一部“神仙得道傳”真有人愛聽?


    正在抓藥的劉神威早就注意到了老者,見此緊忙將藥抓好,遞給患者,嘿嘿笑著湊上前,道:“道長,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他們又來請你來了。不過昨天來的是小二,今天來的是掌櫃。”


    那錢掌櫃麵色閃過一絲赧然,幹笑道:“劉小道長說笑了,昨天實在是老朽脫不開身,客人們也鬧得急,不然怎會讓小二哥來請張道長。”看著張玄清道:“還請張道長能夠移動尊駕,光臨鄙酒樓。道長放心,小老兒保證,您在醉香樓一應消費,都由我醉香樓負責。”


    張玄清挑了挑眉頭,若是以前,能有白吃白喝的事,他沒有退縮的道理。不過此時,他卻也不差那一兩口,搖搖頭道:“錢掌櫃還是請迴吧,貧道前日不過順口說了兩句故事,當不得錢掌櫃親自來請。況且,今日我濟世堂有些繁忙,就不去貴店叨擾了。”


    錢掌櫃看了看隻有三五個患者的醫館,皺成了苦瓜臉:“張道長開開恩吧,昨日您沒去醉香樓,各家公子少爺,差點把我這小小的醉香樓給拆了。小老兒那醉香樓隻是小本買賣,經不起折騰,還請道長大發慈悲。”


    張玄清暗中翻了個白眼,錢掌櫃說的話他才不信呢,醉香樓能作為這華原縣第一酒樓,如果真的那麽好拆,那也就不用開了。在他看來,這錢掌櫃之所以來請他,其一是因為他說的故事吸引人,想多為醉香樓吸引點客人;其二是怕他腦袋一抽,跑到別的酒樓講什麽“神仙得道傳”,幫別的酒樓客棧跟醉香樓搶生意。


    這時剛為一位病人診完病的孫思邈忽然道:“道兄,既然錢掌櫃誠意來請,不如就答應他罷。今天濟世堂也不算太忙,有我和神威兩人也就夠了。”


    這話說得,好像平時有多忙一樣。錢掌櫃心頭嘀咕一聲,連忙對著孫思邈拜謝:“多謝孫道長慈悲!”


    張玄清無奈翻了個白眼,得,看來孫思邈也想讓他出去白吃白喝。想了想,也不能讓主人家為難,點點頭道:“也罷,貧道就跟你去看看。”


    錢掌櫃大喜,躬身一引,示意張玄清先請。


    張玄清正要邁步,忽然衣袖被人拉住,迴過頭,就見劉神威正可憐巴巴的看著他:“道長……”


    “別跟我說,我可做不了你的主。”張玄清聳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劉神威轉頭,又可憐巴巴的看向孫思邈。孫思邈嘴角抽了抽,擺擺手道:“算了,為師一個人忙的來,今天就讓你跟道兄出去一趟。”


    “是,謝謝師父!”劉神威大喜,對孫思邈一禮,興衝衝拉著張玄清就往外走。張玄清隻來得及跟孫思邈拱了拱手,示意告辭。


    外麵醉香樓早就準備好了馬車,張玄清和劉神威兩人上車後,錢掌櫃卻陪在外麵。


    車內,劉神威激動一會兒,忽然想到了什麽,問張玄清道:“道長,你真的修煉出了先天一炁?”


    張玄清詫異道:“怎麽了?”


    劉神威腦袋一耷拉:“也沒什麽,師父說我笨、不成器,修煉先天一炁好多年,還是在師父的幫助下完成的。而且師父也說了,我這種先天一炁,並不能真的算掌握,頂多是為修煉真氣打基礎而已。”


    “哦?”張玄清訝然,看來這裏麵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沉吟了一下,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安慰道:“神威你也不必灰心,老子有言: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象無形,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我道家從不以成器為目標,見素抱樸,少思寡欲,自絕學無憂矣。”


    劉神威少年心性,即使偶有失落,也保存不長久,聞言嘿嘿笑道:“道長你莫騙我,大器晚成是真,大巧若拙也是真,但弟子可沒信心達到那種程度。道長你還是說說你今天要講什麽吧……”


    兩人間隨口聊著,很快便已到了醉香樓。


    下了馬車,還未進樓,就已經能聽到裏麵的喧嘩聲。


    這時酒館已經有了後世影視劇中的幾番麵貌,分成上下兩樓,樓上是一個個雅間,而樓下則是一個個案板。在樓下吃飯,若是想跪坐,店家給準備了蒲團;若是想蹲坐,店家也備好了胡凳。


    在張玄清、劉神威被錢掌櫃領著一進門,酒樓中喧嘩聲頓時一寂,接著就見一樓眾人紛紛起身,抱拳拱手:“道長來啦!”


    “道長快快請上座。”


    如此整齊劃一的言語,驚動了二樓雅間中的客人,紛紛開門來看。


    裏麵有知道張玄清的,見如此情景,吩咐小二、下人把食案搬出來,就坐在樓道上,看著一樓大廳;有那不知道的,再向旁人打聽明白,或者直接隨大流,也把桌子胡凳搬出來。


    一時間二樓過道上坐滿了人,同時也有不少好事兒的不顧身份起哄。


    張玄清快速掃了一眼,心說這根後世的茶館也沒有什麽區別了。旁邊錢掌櫃引著他走向一個中間早就為他備好的座位,另有小二見機立即上酒水菜肴,都是醉香樓的特色菜係。


    張玄清衝著樓上樓下隨意拱了拱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也不多說廢話。盤坐在蒲團上,拿起案上備好的驚堂木,用力一拍,熱鬧的場麵頓時再次一靜。


    隻聽張玄清清了清嗓子,朗聲念了首定場詩,然後才正式開講:“歎世凡夫不悟空,迷花戀酒送英雄。**漏永歡娛促,歲月長時死限攻。弄巧常如貓捕鼠,光陰猶似箭離弓。不知使得精神盡,願把身屍葬土中。上一迴書說到……”


    雖然這隻是張玄清第二次說書,但由於之前已經有和尚“說話兒”,酒館中眾人對於定場詩也不甚稀奇。


    然而與和尚說書不同,張玄清念的詩,並沒有如和尚那邊對佛祖、佛法高功頌德,也沒有說道教怎麽怎麽好,隻是感歎紅塵紛擾,世人碌碌,頗顯得有幾分哲理。讓人聽了不僅不排斥,反而心生認同,一時間對於張玄清更高看了幾分。


    但見張玄清品著小酒,隨意夾幾口小菜,同時高談闊論,口若懸河。先是迴顧了一下上一次講的內容,然後從巫妖大戰接著講起。


    “卻說那巫妖二族一掌天一掌地,本就不和,後血海冥河使出毒計,去東方昆侖神木引誘妖帝十子出遊,造成十日同天之異象。其時有一大巫,名為誇父,與另一大巫後羿情同手足……”


    就這樣,張玄清從誇父逐日講到後羿射日,從後羿射日講到嫦娥奔月,從嫦娥奔月講到共工怒觸不周山,接下來就是女媧補天。


    直說到伏羲證天皇,才淡淡結尾:“是時伏羲移駕火雲宮,不經天地大劫,不得出世。人族之中,神農氏繼承天地共主之位,製陶器、嚐百草,積攢功德。卻不知有熊氏出了一位名叫軒轅的少年,拜師玉清門下,十二金仙之一的廣成子。同時大巫蚩尤以秘法投胎成人,入九黎一族……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此時天色已經過了午時,念及迴去還要跟孫思邈學習醫術,張玄清已經有了去意。


    熟料,他剛剛站起身,二樓一個錦衣公子也隨之起身,朗聲道:“這位道長,不知你所言之事,是否都屬實?”


    張玄清轉頭看去,見對方年及弱冠,麵容俊朗,暗道一聲好一個小白臉,卻一臉風輕雲淡的搖搖頭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公子豐衣足食,身份尊貴,來了就當聽個樂便是,何須在意真假?”


    那公子一怔,喃喃著:“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驀地抬起頭,對張玄清一禮道:“多謝道長教誨!”


    張玄清暗自得意一笑,作為一名大師級的人物,別的本事沒有,忽悠人的本事絕對是一頂一的。尤其是對於這些“沒見識”卻又有文化的古人來說,弄兩句後世充滿哲理的詩句,足夠震死他們丫的。


    衝錦衣公子點了點頭,他繼續起身往外走,沒想到今天卻有人不想他這麽容易離開。


    一樓中一個大漢,隨著張玄清的腳步站起,攔住他的去路,抱拳道:“這位道人且留步,許某是一渾人,聽不懂什麽文縐縐的話。究竟是真是假,道人還是在這說個明白,給大家一個解釋才好!”


    張玄清眉心微皺,如果說錦衣公子還是好奇的話,那這個大漢就是別有用意了。眼睛往兩旁掃了掃,見無一人阻攔,笑道:“壯士莫說玩笑,粗不粗人,貧道不懂,但貧道說的話,貧道還能自知,也無甚麽文采。說來說去,不過是信則有,不信則無而已,更沒講什麽修行之法。壯士若想問道修仙,自可去名山大川,尋仙訪道;若是壯士隻是聽個樂嗬,對修仙之事無甚念想,那就當貧道隻是個講故事的人,又何須在意故事真假?”


    大漢冷哼聲道:“旁的也就罷了,你這道人,在此宣講,分明是為了揚道抑佛,一派胡言,故才不敢承認、不敢言明。你如此貶責佛家,不尊佛祖,豈不怕遭了報應?”


    此言一出,張玄清頓時了然:這大漢分明是個信佛的,今天到此,完全是故意來找自己茬的。


    想明白這點,他心頭不由一樂,暗道老天爺這是轉性了,終於肯派人來給我打臉了?


    不過想想前幾天剛想裝逼就被孫思邈打了次臉,他心裏麵又有點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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