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跑快啊~你看都落後那麽多哩。”


    聽到小姨子的唿喊,趙桓頗覺得沒有臉麵。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朱鳳英讓她來看,也省得姐夫的形象崩塌了。


    不過,誰讓他昨晚和小姨子玩得得意忘形,隨口答應了呢。


    於是,趙桓問旁邊的陳朕鵬,道:“陳朕鵬,可識字否?”


    聞言,陳朕鵬立刻汗流浹背。


    跑圈沒讓他流汗,識字這個問題讓他流了汗,簡直是……往臉上打啊!


    旁邊,兵辰笑道:“好教儲君知曉,這些人裏,隻有我識字。”


    “你倒是識字,不過也就自己寫名字罷了。”展天神冷笑。


    “罷了,都是一般模樣,何苦互相傷害。”陳朕鵬道。


    說起來也是無奈,四十八個親衛,盡皆睜眼瞎。


    這是常態。


    朝廷雖然廣辦教育,然而偏僻窮困的地方,仍然不能惠及。


    親衛都是西北軍兵出身,自然沒機會識字的。


    便如陳朕鵬,若是識字,官銜肯定要向上升一升,絕不至於淪落為太子親衛。


    堅持了五圈,趙桓不再跑,休息片刻後練了兩遍太祖長拳,便停了下來。


    擦了擦汗,趙桓招唿道:“鳳英,走啦。”


    朱鳳英夾著書,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道:“姐夫,這三字經如此淺顯易懂,我都已經記下來了哩。”


    “這麽快?”趙桓驚訝。


    “當然。”朱鳳英做出一副快來誇我的模樣。


    “二姐真厲害!”趙桓又道:“晚間授課,還請二姐多多費心。”


    “姐夫放心便是!”朱鳳英拍著並不太鼓的胸脯保證道:“姐夫寫了如此簡單易懂的書來,豈有教不好的道理。”


    她全然不知,趙桓誇她是為了抓一個免費的勞動力。


    府中報名學習的,除了年輕的雜役,便是七八十個孩童,從六七歲到十三四歲不等。


    這麽多人,府中的賬房書吏抽調了許多,仍然不足。


    就是這麽無奈,東宮仆役識字率也是驚人的低。


    所以,讓朱鳳英負責教最小的女班,也算是知人善用。


    用完餐,收拾了儀容,趙桓出門。


    朱鳳英送出門,叫道:“姐夫,周教師請迴來,我也要練武的啊。”


    腦闊疼。


    然而,趙桓隻得笑道:“二姐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今天,他要去拜訪周侗,請其為東宮武學教師。


    對此,太子信心十足。


    所以昨晚玩耍時,趙桓把周侗著實誇讚了一番。


    結果朱鳳英聽了,全然不顧大家閨秀的風儀,隻是要學武。


    太子能怎麽辦呢?隻能答應她咯!


    誰會忍心拒絕一個乖巧可愛沒事。美貌的小姨子呢。


    此時街道上已經有了許多行人,趙桓騎在馬上,左顧右盼。


    所謂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演化至今,駕車已經沒幾個會了,能騎馬就不錯了。


    得益於皇家廣泛而嚴格的教育,趙桓的騎術尚可,代步沒問題,上陣差得太遠了。


    至於射……如果床上也算的話,他確實會。


    喝~


    哈~


    尚未到禦拳館,便聽到連綿不絕的唿喝聲,顯然是許多人在練武。


    館門大開,無人值守。


    想來也正常,這裏都是舞刀弄槍的,哪個不開眼的敢來討野火?


    下馬,徑直進入,兵辰幾個護衛捧著禮物跟在後麵。


    進門一看,隻見好大一個庭院,百餘精壯大漢正在揮灑汗水。


    旁邊,也有幾個老者頑童,戲耍般地打著拳。


    張望時,一個大漢過來,拱手問道:“敢問貴客尋誰?”


    “敢問大哥姓名?”趙桓迴禮反問。


    大漢道:“在下周雲清,在此胡亂教授幾手拳腳為生,未知尊客所為何來?”


    “可是周侗周教師之子當麵?”趙桓又問。


    周雲清看出端倪來,笑道:“原來卻是為了家父而來,請隨我來。”


    “多謝周兄帶路。”趙桓致謝。


    “客氣。”


    周雲清看到了諸人捧著的各色禮物,未曾在意。


    周侗名滿天下,帶厚禮而來學藝的,實在平常不過。


    繞過校場,諸人到了後院。


    庭院不大,長寬五六步而已,老者正悠悠地打著拳。


    看了片刻,趙桓發覺乃是太祖長拳。


    雖然慢,卻有別樣的韻味,此陳朕鵬這二把刀教的太多了。


    “家父正在練習,貴客少待,容我喚來。”周雲清歉意道。


    趙桓擺手,道:“吾今日亦在習練太祖長拳,隻是不得其法,正好看周教師之法,也好學得一二妙處。”


    周侗就在眼前,趙桓當然要表現的耐心些。


    且看其麵容,年過六十而臉色紅潤,頭發濃黑。


    就憑這強身健體的功夫,趙桓也要把人給請迴去不可。


    觀望時,周侗已經停下,道:“觀客人腳步虛浮,四肢乏力,定然是初練,如此,找一二老軍教授便可,不必要花費許多。”


    兵辰主動上前,彎腰行禮,道:“兵辰見過教師。”


    “你是何人,似乎有些眼熟?”周侗問道。


    “學生曾經請教過箭術,現今為東宮親衛。”兵辰轉向趙桓,又道:“這位便是當今太子殿下。”


    看似自我介紹,其實是為了介紹趙桓身份。


    “原來太子殿下親至,失禮了。”周侗賠罪道。


    趙桓扶起周侗,道:“不請自來,亦未曾投遞拜帖,失禮在吾。”


    “權請屋內奉茶。”周侗邀請道。


    尚未落座,兵辰已經唱道:“削鐵如泥寶刀一柄,刀槍難入軟蝟甲一副,日行千裏的盧馬一匹,另有白銀二百兩奉上。”


    “如此厚禮,愧不敢當。”周侗不為所動。


    幾樣禮物加起來,有三千貫的樣子。


    然而上好的刀甲和良駒,哪怕周侗譽滿天下,也是難以買到的。


    但是看他的樣子,卻毫不在意。


    如此,由不得趙桓不高看一眼。


    奉茶後,趙桓道:“吾乃為邀請周師而來。”


    周侗道:“殿下如此厚禮,莫非為了刺殺官家?”


    “呃~”趙桓幹笑一聲,道:“教師說笑了,吾儲君之位穩固,何苦行那不孝之舉。”


    “即如此,恕我實在想不出有用到老朽處。”


    “吾便直言,目下東宮各司皆缺,吾意請教師入職東宮,教授親衛武藝。”


    “按理說殿下誠意來請,老朽拒絕,便是不識抬舉……”


    藥丸……趙桓暗叫不妙。


    果然,隻聽周侗道:“老朽自詡文韜武略精通,然國家承平日久,不得施展,隻好寓居這禦拳館中聊以度日。


    目下,禁軍尚不得出征,殿下親衛更是不能。


    如此,老朽何必進宮,做那籠中金絲雀?”


    趙桓一時無言。


    成了太子親衛,隻要能夠熬到太子登基,前途定然無量。


    然而,上陣是絕不可能的。


    畢竟,自從真宗被寇準逼著禦駕親征後,再無皇帝出征的事,遑論太子。


    不出征,哪來施展的餘地?


    對於周侗這樣的人來說,如何甘心過那吃白食一樣的生活?


    思考片刻,趙桓道:“目下內外升平,然危機不遠。


    近處說,山東、河北、淮西,多有賊寇橫行,地方官府不能製。


    遠處,金國興起,遼國屢戰屢敗不能抵擋。


    金滅遼,必然覬覦我國,定有戰端,教師信也不信?”


    “蠻人狼子野心,確有此等可能。”周侗頜首。


    趙桓起身彎腰拱手,道:“即如此,請教師助吾訓練親衛,以備不測,可好?”


    “不敢受殿下禮。”


    周侗側身上前,架住趙桓雙臂,把他放迴了椅子上。


    輕而易舉,毫不費力……


    略感尷尬。


    周侗道:“殿下憂慮,老朽理解,然以東宮五十親衛,訓練的再精良,濟得甚事?”


    “目下隻有五十,假以時日,或可成千上萬亦未可知。”


    來,你繼續,我隻靜靜看著你裝逼。


    見周侗似笑非笑的,趙桓訕訕閉嘴。


    說來也是怪他考慮不周,自以為以太子之尊,又備足了厚禮,定然是手到擒來。


    卻不想,人根本就油鹽不進。


    認真考慮了下來,趙桓又道:“山東梁山賊勢大,朝廷定發大軍進剿,吾意在監軍之事。


    若事成,親衛當有上陣之時,如此,不可不早做準備。”


    聽了趙桓的打算,周侗思忖片刻,道:“開國朝之先河,並不容易。”


    宋朝太祖太宗時,有太子監國,卻無太子監軍。


    想打破慣例,確實不容易。


    “事在人為,還請周師助我。”趙桓道。


    “當年,老朽初中武舉,正是意氣奮發時,多次諫言出征遼國,收複幽雲。


    奈何,彼時朝堂內外皆以和為主,我等武人實在說不得話,因為主戰,老朽多遭訓斥。


    如今老了,沒了哪個心氣,實在是不願白費力氣。”傷懷一陣,周侗又道:“若是金國真的打來,老朽亦願出一把子力氣,至於其他,莫要再談。”


    說到底,周侗對金人南下,亦是將信將疑,加之東宮無權,不能上陣,周侗更不願意接受招攬。


    任憑趙桓如何苦口婆心亦是無用,甚至連禮物也不願意接受。


    “罷了,教師不願入職東宮,吾亦不得強求。”


    取出新鮮出爐的《戰爭概論》推到周侗前,趙桓又道:“此乃吾關於戰爭的些許拙見,還請教師斧正。”


    “多謝殿下了。”


    看他態度,很是不以為意。


    畢竟,誰會認為從來不通軍事的太子,能夠寫出像樣的兵書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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