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東淩如此慌張,肯定真有大事發生。


    宋筠起身穿衣,方知雨替他披上厚氅,“此去天寒,欽差更心寒,小心應對。”


    宋筠心頭泛起一種古怪感,東淩什麽都還沒講,她怎麽就知道自己要去見欽差?


    他覺得小家夥的叮囑另有所指,但來不及多問,因為東淩又在外催促。


    張開雙臂貪婪地抱了抱,“我會早些迴來,安心。”


    方知雨當然安心,一切都在她的謀劃之中。


    宋筠跟著東淩匆忙趕往正殿,路上隻聽出:有人死了,欽差大怒,淮王不解。


    具體……什麽都沒弄清楚。


    到了正殿廳堂,就見淮王果真一臉恍惚,欽差氣得臉都發青,眸子裏全是迷惘。


    行至麵前,才發現正殿之外,階梯之下,居然停著六具遮蓋著麻布的屍體。


    其中一具的腳露了出來,穿著皂紋靴,並非普通平民。


    宋筠多瞧了兩眼,欽差氣得抬指怒喝:“掀開!給世子瞧瞧!”


    隨行護衛挨個掀開麻布,宋筠低眸瞧去,一個個的……都不認識。


    最後一個,正是那腳踏皂紋靴的人。


    宋筠覺得有些眼熟,走近幾步仔細一看,那腫脹的臉,四處飛濺的血汙……


    “欽差隨行護衛統領?”這句話衝口而出,宋筠猛地迴身,以眼神向淮王確認。


    淮王依舊愣怔,輕輕點頭。


    “怎麽迴事?”宋筠驚詫不已。


    “這該問淮王、問世子怎麽迴事!”欽差掩不住怒意:“醉飲醒來,就死了三個護衛,還有三個平民,據說是一家食肆的掌櫃和小二!”


    在淮南地界上,殺死欽差的護衛統領,不就等於與皇帝叫板?


    該當欽差氣急敗壞!


    食肆?宋筠精準地將這兩個字納入耳中,又想起方知雨適才模棱兩可意有所指的叮囑,心中隱隱得出猜測。


    他讓人將麻布全部掀開,把每具屍體徹底暴露在外,仔仔細細瞧過一遍,心頭已經得到答案。


    “咳咳……是海寇!”


    欽差移步靠近,“如何知曉?”


    宋筠道:“我這些年無數次與海寇交手,見過他們紛繁複雜的暗器。這位身上有四色刀的痕跡,而這位雙目有流火箭灼燒的痕跡,至於護衛統領……”


    他從旁邊護衛手中拿過刀,用刀鞘掀開褲腿,“雙折斬馬勾所傷。這種斬馬勾可折疊成手臂長短藏在袖中,雙向交疊,能直接切斷腳筋。”


    欽差自然不懂兵器暗器,但身旁其他護衛頻頻點頭,又令他不得不信。


    可他不解,“海寇老巢都被滅了,哪裏又冒出這些來?淮南如此不安,讓聖上如何心安?”


    宋筠迴身,沒有半點被質問後的惶恐。


    “半年前,我重傷迴淮南,當街從馬背摔落。臥床難起之時,陛下連下三道聖旨,要求我即刻讓滅寇水師全數卸甲歸田。”


    欽差沉默,此事他也有所耳聞,卻不明白與今日之事有何關聯。


    宋筠接下來的話,微微帶了怒意。


    “彼時,我連上三折,上稟海寇餘孽未清,仍需保留一部分經驗豐富的兵馬繼續護衛沿海。可陛下派了一位欽差前來,強行解散八千水師。”


    宋筠氣勢高昂,擲地有聲:“現如今,欽差居然質問本世子為何還有餘寇?”


    他頓了頓,陰陽怪氣地笑道:“對了!上一迴來的欽差,也帶了禦醫,也疑我假病。”


    言罷,也不管欽差是何神情,一拱手,拂袖而去。


    欽差在寒風中久久不能平靜。


    世子有怨,怨的是陛下不信任,怨的是海寇餘孽未清,更怨他適才明明白白表達了懷疑。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二品朝臣,淮王和淮王世子可是皇親!


    當淮王硬著頭皮想解釋一番,迴轉下氣氛的時候,欽差已經換了臉色,表示一定會秉公上奏,不做絲毫修飾。


    ***


    宋筠一路咳嗽一路往世子府趕。


    這迴咳嗽停不下來,一半是因為今晨服了一顆有備無患的毒藥,另一半是被嚇的。


    ——方知雨真的敢謀劃如此一局?還不告訴他!


    錢刀無聲出現,跟上他的步伐,發出一聲賤兮兮的笑:“我幹的。世子妃命令的。”


    還挺得意?


    腳步倏然一頓,宋筠恨不得給他一拳。


    錢刀卻以最簡單的語句將一切稟明。


    “程家四房五少爺一早帶了錢箱去食肆,護衛統領在半個時辰後抵達。我們無法獲知他們在談論什麽,又擔心皇帝的探子與護衛統領碰頭,從此受其掣肘。”


    “世子妃讓我安排人假扮海寇,借搶奪錢箱做遮掩,將那位少爺和食肆東家押住,再除掉食肆之中的所有人。如此,合情合理地端掉那處據點。”


    宋筠白他一眼:“就不能提前知會我一聲?”


    “我迴來的時候,世子您已經在看屍體了。”錢刀笑嘻嘻,“其實這樣也好,世子您的震驚和惱怒越真實,欽差就越信任。”


    “你覺得他會信?”


    “天下間有幾人如那位雲霄之上的帝王一樣多疑?”錢刀道:“再說了,信比不信……對欽差更有益。他又不傻。”


    宋筠提在心口的氣終於消散,抬步欲迴去找方知雨理論。


    錢刀又道:“世子妃不在世子府。”


    宋筠:“……”


    ***


    實際上,宋筠前腳前往議事廳,錢刀後腳就迴到世子府。


    沒找見世子,便將劉婆子的調查結果告訴了世子妃。


    劉婆子沒嫁過人,便沒冠夫姓,十六年前入王府時簽的是死契,因長相醜陋,被安排在內府後麵的甘棠園做雜活。


    此人圓滑,做了幾年雜活就成了小管事,十年前,得太妃賞識成為甘棠園掌事之一。


    劉婆子如今隻有一個至親侄兒,恰好在程府一家鋪子裏做夥計,這大概就是她暗中給程府傳遞消息的緣由。


    但方知雨最關注的還是……十年前!


    十年前,是淮王府的多事之秋,也是很多秘密的關鍵所在。


    方知雨忍耐不住,帶了青鴛和十三,還有口齒伶俐的杏兒,去往甘棠園。


    此處甚遠,雖名義上仍在王府內府之中,但卻比當初王妃居住的北苑還要多走兩刻。


    抵達甘棠園的時候,方知雨的小臉都已經凍得紅撲撲,迴身一瞧,隨她而來的,除了青鴛忍耐力絕佳,另兩個都唇角發烏,哆哆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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