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在她肩頭抬眸,一臉不相信。


    方知雨無奈解釋,“那日我迴來是想跟你講的,可你賭氣不理我呀。”


    倒是他的錯了?宋筠哼一聲,把頭埋進那香香軟軟的肩窩。


    方知雨道:“在九和縣,我可親耳聽到大夫擔心,那日我去他宅子裏,居然見到他拄著竹竿自己走出來!”


    宋筠悶聲道:“你背上受傷,發了高熱,還不是第二日就活蹦亂跳?你前幾日腹痛難耐,還不是睡一覺就好?”


    “我那是沒傷到根本。可他不一樣,真的兩個血洞洞啊!”


    “所以你覺得……”宋筠終於抬起頭,語氣都變得正經起來,“他傷是真的,重傷卻是假的?”


    “有沒有可能……”方知雨道:“他提前服用了續命丹丸?”


    平常人自然用不起,但許得益是太妃外甥孫,幾粒救命的丹藥還是買得起的。


    重要的是,方知雨接受了宋筠服毒假病的前車之鑒,就總認為許得益也用了相似之策。


    最終,兩人都沒敢下定論,隻達成一個共識:許得益不可信。


    晚膳平平淡淡,方知雨不肯喂,宋筠強求不來隻能自己吃,心底有些空蕩蕩。


    飯後,捏了一杯茶左搖右晃,最後如願以償地將茶水“不小心”灑到了方知雨的被子上。


    方知雨冷冷聳了下肩膀,要麽,他覺得她傻,要麽,他覺得這種法子女人會喜歡。


    但不論哪一種,都不能引動她內心分毫。


    “之前是你自己跟我置氣,才分被子睡的。現如今想睡一床被子……直說就好了嘛。”


    方知雨將宋筠按到床裏頭,“多此一舉。”


    宋筠無言,卻滿心歡喜。


    他乖乖躺好,中衣敞著領口,墨發一縷搭在頸間,雙手捏著被角,雙眸泛著微光,一副好模樣。


    方知雨隻瞧了一眼,真的隻有一眼,鑽進被子閉上雙眸。


    “好累哦,困死了。”


    居然不主動過來抱他?宋筠突然有一種錯覺,他們好像還在賭氣,還未和好。


    輕聲一歎,他主動地將自己的腿搭在了“大爺”的腰間。


    頭一歪,鼻尖一拱,委屈著沉入夢中。


    ***


    冬日的天亮得晚,昨日風雪一整日,淮王攜眾官員陪欽差宴飲至深夜,如今都還宿醉未醒。


    宋筠因有幾日未服毒藥,突然一口氣服下三顆,不太適應,一直眠著不肯睜眼,直到方知雨都起身了,他還躺著。


    窗扇“吱呀”一聲,從外向內開一條縫。


    方知雨極其敏銳地察覺到,出得屋來,見錢刀站在廊簷下,神色有些凝重。


    “有要緊事?”她將窗扇關闔,以免吵醒裏頭的人。


    錢刀點點頭,“有點棘手,不敢私自做決定。”


    他覺得跟世子妃講,和跟世子講沒什麽區別,便沒有猶豫,開門見山。


    “欽差南行並未大張旗鼓,昨日抵達王府之後,各方眼線突然異動。後園有個負責漿洗的劉婆子借故出府,給程家送了消息。”


    方知雨聽來有些耳熟,突然想起,有個婆子送衣衫給修竹居,意外發現程思珺被王妃責罰,將事情報給了解語塢。


    ……好像也是被稱作“劉婆子”。


    當時,宋筠下了封口令,不準世子府的人告訴她修竹居的慘狀。


    可這淮王府有多大?婆子丫鬟嚼舌根,總能撞進耳中,她隻是假意不知。


    錢刀見世子妃沉思,道:“今日一早程家四房五少爺帶了兩口箱子,前往胭脂鋪斜對麵的那家食肆。等了許久,等到了欽差的隨行護衛頭頭。”


    方知雨心間打鼓:“他昨夜沒參宴?”


    錢刀迴:“吃了宴,但沒喝酒,今早清醒地趕去與那位五少爺會麵。”


    方知雨問:“他們見麵所為何事?”


    錢刀麵色變得憂心忡忡:“我們不便進入食肆內部,以致距離太遠,無法獲知他們談論了什麽,也不能斷定這位少爺隻是單純去送禮,還是已經知曉食肆存在的意義。”


    “世子妃,這事……”他的目光落向窗縫,遊移不定,不知該不該請示世子。


    方知雨也瞧了一眼緊閉的窗扇縫隙……那人難得安眠,有些不忍叫醒。


    她道:“我有個法子。我且一講,你且一聽,若可行,就不去擾他。”


    “洗耳恭聽。”錢刀愣了愣,突然又覺自己少了些尊敬,改口道:“請世子妃示下。”


    方知雨笑了笑:“不必見外,我自己都是普通人,又怎麽會要求你低聲下氣?東廂房一走,你我詳談。”


    ***


    自十六歲進入軍營以來,宋筠第一迴睡得如此踏實。


    醒來的時候,摸了摸身側,一片溫良,知道方知雨刻意沒有打擾自己。


    但想到那可人兒沒膩在自己懷中,又有些微不愉。


    他巴不得整天貼在一起形影不離,可她好像並不做如此奢想。


    一聲輕歎,側頭就瞧見小榻上歪著一道身影,正翻看書頁。


    那姿勢歪得妖嬈動人,引他浮想聯翩。


    真不敢想象,若到了夏日,清減了衣衫,那玲瓏妙曼的身形會不會讓他狂流鼻血。


    想到此處,宋筠下意識摸了摸人中位置……都快草木皆兵了!


    沉著臉撐起雙肩,他“哼”了一聲:“書比我好看?”


    方知雨頭都沒抬,“書中自有顏如玉。”


    宋筠下床,趿著鞋奔到小榻上。


    隻著中衣,涼風一吹,抖得“嘶嘶”叫喚。


    方知雨終於抬起眼眸:“不想好啦?”


    “想啊,但得有人心疼才行啊。”宋筠鑽進了她的懷。


    一方狐裘遮不住兩個人。


    方知雨歎息,覺得自己和他顛倒了,明明該她撒嬌胡鬧,怎的他才像個黏人的小狐狸。


    “先去把衣服穿好,再披個披風……”方知雨叮囑著,餘光一掃,就瞧見宋筠的手努力想掩藏痕跡,盤算著如何往她腰上捏。


    無奈,方知雨調整了下坐姿,把自己的腰送進那大掌中。


    她歎:“我也想撒嬌,也想討人心疼。”


    宋筠滿足地歪在她心口,“下迴換你,這迴讓著我。”


    還能怎麽辦呢?自己的夫君自己寵著唄。


    隻可惜,兩人還沒膩歪多久,東淩匆匆來了。


    “世子,世子……”驚叫聲從外院一直喊到主院。


    東淩奔到正房門口,被杏兒和燕燕用同一種眼神嗬斥:閉嘴!


    東淩哽了一下,不由自主放低聲音,“世子……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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