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鈴長長的睫毛翕動,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半曲吹罷。


    林靜閑站起身,自語道:“江初予,我在蓮花鎮見到你後心裏真的很慌,”


    “以為你是因為覬覦我的竹笛而來,所以我對你的態度不算太好,甚至因為你是鏡花水榭中人還隱隱帶著偏見。”


    “如今想來很多事都是我的錯,真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林靜閑自嘲羞赧道:“不過哪有人在人家睡覺的時候道歉的道理...”


    林靜閑唿出一口氣,對著床榻上的花鈴鄭重道:“對不起!”


    緊閉著雙眼裝睡的花鈴心中暗笑。


    這大傻子...


    這時,老山頭手中提著兩包藥走了進來,道:“喏,提著。”


    老山頭看了一眼床上假睡的花鈴,又挑著眉頭瞥了一眼林靜閑,搖搖頭走了出去。


    林靜閑突然叫住了他,道:“老山頭,你知道一哥去哪了麽?”


    老山頭身形一頓,自顧走開了。


    “不知道。”


    林靜閑歎了一口氣,有些疑惑不解。


    李一不在萬山藥堂還能在哪啊?


    林靜閑將藥包擱在桌子上,替花鈴往肩頭拉了拉被子,合上門離開了。


    深夜中,林靜閑牽著板凳去了聶玉的鐵匠鋪子,討要了幾塊玄石。


    林靜閑握著手中玄石,仰頭看著無垠浩瀚星空,喃喃道:“摧嶽祠...”


    夜間,飛雪飄舞,凜冬將至。


    天地為蓮花鎮披上了一層銀白薄衾,如同一朵聖潔的水蓮。


    黎明破曉之際。


    花鈴漸漸醒來,扶著床榻站起身來,看著四周無人,素手在發髻上銅簪一抹,一疊清潔衣物頓時出現在了手中。


    花鈴褪下之前沾染血跡的衣衫,將這疊衣物輕輕穿在身上。


    這是一襲水藍高腰襦裙,氣質清雅。


    換衣過程中,花鈴驚訝地發現,在塗抹了那金創藥後,一夜過去傷口竟然全部愈合了,而且一點疤痕都沒有。


    花鈴推開門扉,天還未亮,看著屋外庭院中一片雪白,心情不禁舒爽多了。


    “下雪了...”


    花鈴腳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她走到庭院中央,肩頭和青絲上都落滿了鵝毛大雪,仿佛一層鵝毛絨披在她的肩頭。


    花鈴仰起頭,一枚晶瑩雪花落在她的瓊鼻之上,然後她張開雙臂,任由雪花洋洋灑灑地落在自己的衣衫。


    她突然蹲下身,雙手在腳下攏起一推積雪揉捏,緊接著又從周圍將積雪攏了過來,繼續像揉捏麵團一般揉捏著。


    不一會兒,花鈴站起身,洋溢著得意笑容看著身旁的雪人。


    盡管她纖纖玉指通紅,鼻子也被凍得通紅,依舊是樂此不疲呆在雪地中。


    陡然!


    一陣涼風襲過,花鈴渾身冷顫,不禁雙手環抱,緊了緊衣裙要向屋中走去。


    咯吱!


    踩踏雪地的聲音驟然在她身後響起。


    花鈴沒走兩步就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身來,當他看清來人後頓時驚異道:“是你?!”


    單薄衣衫的消瘦少年立於茫茫大雪中,卻渾身散發著熱氣,雪花一旦飄落他的身上便迅速化為水滴浸染衣衫。


    濕漉漉頭發的李一如同在來這裏之前經曆了一場狂奔般,但此刻卻神情平靜,無聲地看向她。


    花鈴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不同於天地間的寒意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鋒芒直指自己。


    許久,一動不動的李一突然開口說道:“你叫花鈴?”


    花鈴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李一自顧道:“我去泉津郡鏡花水榭打聽過你,你是那裏的花魁,賣藝不賣身。”


    “三個月前你來到鏡花水榭成了花魁,再之前的消息完全不知,沒有人知道你是從哪裏來的。”


    花鈴眼神逐漸冰冷,緩緩道:“所以呢?”


    她內心泛起一絲寒意,立馬就明白了昨晚黃昏他們三人來到福祿食齋門口時,他為什麽突然說有事離開。


    原來竟然是去泉津郡打探她的消息去了!


    同時令花鈴感到震驚的是,他竟然一夜之間便在蓮花鎮和泉津郡來迴一趟!!!


    要知道...


    二者之間足足有百裏之遠,就算馬不停蹄,也不可能這麽快!


    花鈴忽然驚醒,看著他滿身熱氣,便知道了他確實是馬不停蹄在趕路。


    可是,他為什麽知道自己之前是在泉津郡?


    花鈴靈機一動,立即想出了緣由。


    昨日在林靜閑當著他的麵提及過一次鏡花水榭的時候,花鈴清楚地觀察到他的表情異動了一下。


    隻是憑借這麽一個不確定的消息,就敢去打聽自己?


    九品武夫、二百裏路程...


    他究竟為了什麽?


    李一突然說道:“你是不是喜歡靜閑?”


    花鈴聞言一愣,俏臉微紅,吞吞吐吐道:“是又怎麽樣!”


    誰知,李一在聽到她的肯定迴答後突然舒了一口氣,淡淡道:“既然喜歡,那就好。”


    這迴,花鈴一臉懵懂。


    李一兩手揣袖,在積雪的庭院裏來迴踱步,不斷有咯吱聲響起。


    “之前,我懷疑你可能對靜閑他圖謀不軌,既然是喜歡的話,那麽所以看似不合理的問題便迎刃而解,看起來也合情合理。”


    花鈴被他說得迷迷糊糊,癡癡道:“什麽意思?”


    李一定足瞥了她一眼,然後說道:“林靜閑的童年遭遇很不好,有過他這種經曆的人都有理由變壞,但是他沒有,甚至他很善良。”


    “我從小和他一塊長大,這點我最清楚。”


    當李一說出這句話時,臉上並沒有露出半點不自然。


    仿佛...


    在這個世界上,李一真的是最理解林靜閑的那個人。


    “他從小就沒了親人,這很可憐,所以這也養成了他獨來獨往的性格,永遠不會向別人吐露他的心思,也很少會把別人當作他的親人。”


    李一稍頓一下,突然問道:“你知道他為什麽不會輕易把別人當作親人麽?”


    花鈴沉默不語,搖了搖頭。


    李一目光炯炯地看著她,繼續說道:“因為,他怕他的親人會再次離他而去。”


    對於李一而言,他特別希望林靜閑不要對這個世界抱有太大期待,若是能夠坦坦蕩蕩為自己而活,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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