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季青守在醫院大門外,迴去踱步,焦慮不安。


    今晚眼皮子一直在跳個不停,他的心也沒一刻是平靜的。


    他最終還是沒有說服程如霜,還陪她一起從青瀝鎮迴嶼城看薄紹寬。


    程如霜已經進去半個小時有餘了,人還沒有出來。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了,他的心就越來越不安。


    “不要再等了,程如霜是沒辦法跟你一起走了。”


    項季青驚得猛然迴頭,看見陳錚帶著數人施施然向自己緩步走來。


    他下意識拔腿想要逃跑,可警察卻從四麵八方湧出來,將他包圍。


    哪裏還有可以逃。


    項季青哂笑,“我就知道這是你們設下的圈套。”


    聰明如程如霜又怎麽能不知道呢?


    可她還是敗在了母親這兩個字上,不管他說什麽,她還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迴來見一見薄紹寬。


    項季青仰頭長歎——也許這就是天意!


    王京陽雙手抱胸斜眼睨著項季青,“再告訴你一個消息,薄紹寬死了。”


    “你說什麽?”項季青滿眼不敢置信。


    薄紹寬死了?


    原來媒體說他病危,恐時日無多竟然是真的。


    “就在剛剛,薄紹寬自殺了。”


    “自殺?”項季青震驚得無以複加,“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時,沈雲開和幾名刑警押著雙手戴上銀手鐲的程如霜從醫院裏出來。


    “夫人!”


    程如霜抬頭望向項季青,目光越過數人,落在他的臉上。


    那個陪了她二三十年的男人,此時正滿臉憂心地看著自己。


    一路走過來,陪她到最後的竟然是他。


    “我能和他說幾句話嗎?”程如霜問身邊的沈雲開。


    “可以。”


    程如霜一步一步向項季青走去,定定地站在他的麵前,“對不起!謝謝!”


    很多話想說但又無從說起,千言萬語最終隻有一句對不起和一句謝謝。


    對不起是因為如果她聽他的勸,按原來計劃的話,他們兩人此時應該正乘船出發緬國,隻要逃出去,很有可能會換來一條生路。


    可是她親手把這條生路給堵死了。


    謝謝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扔下她,一直陪著她。


    項季青紅了眼,他怎麽可能讀不懂程如霜這一句對不起和謝謝背後的意思,“如霜,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富貴也好,風浪也罷,這最後一程,我也陪你走完。”說完,項季青向陳錚伸出雙手。


    王京陽毫不留情地把銀手鐲給項季青戴上,揶揄道:“我說你這人也挺有意思的,親生兒子還在重症室裏昏迷不醒呢,你也不去看一眼,一心一意隻想著跟別的女人遠走高飛。”


    項季青低著頭不敢說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你也別罵你兒子為了一個女人忘恩負義。”王京陽懟道:“他跟你比起來,不過就是學了你的一點皮毛。”


    “這些年所作所為都跟我兒子無關,他從不牽扯其中,你們不要為難他。”


    項季青從來不讓兒子項承宇碰手那些生意,他沒有想過帶他一起走,是因為項承宇的手是幹淨的,他的手上沒有沾染血,沒有必要跟著他們一起過那種終日東躲西藏的逃亡日子。


    至於他能不能醒得過來……


    項季青心裏也沒底。


    他這一生殺戮太重,虧心事做得太多,也許老天爺是要把賬算在他的兒子身上的。


    “項承宇有沒有罪,我們警方自然會調查清楚,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王京陽也懶得再跟他廢話了,“走吧。”


    陳錚揮動了兩下手臂,“收隊!”


    沈雲開手肘碰了下陳錚的肩膀,下巴往左前方抬了抬,“你的小嬌妻正在等著你呢,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吧。”


    陳錚循著沈雲開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徐晚寧站在那裏。


    “行吧,你來收尾吧。”說完,陳錚疾步向徐晚寧走去。


    “你怎麽來了?”


    燈光仿佛都揉進了徐晚寧的眼底,一雙眼亮晶晶的,她坦言道:“聽說你們今晚要進行收網行動,我忍不住過來看看。”


    等了那麽多年,她又怎麽能不親自前來看一看程如霜落網。


    “那要不要過去跟她耀武揚威兩下出一口惡氣?”陳錚抬起一隻胳膊搭在徐晚寧的肩膀上,一隻手插進兜裏,“放心,你想打想罵都可以,我替你兜底。”


    迴想起徐晚寧差點就死在程如霜的手裏,陳錚的心裏就堵得慌,要不是他不打女人,要不是他身穿警服,他都想狠揍她滿地找牙。


    “不了,我跟她沒什麽話好說的。”徐晚寧嘴角輕輕往上扯,“打她嘛,會髒了我的手。”


    她剛才可是聽見王京陽說薄紹寬死了。


    唯一的孩子死了,她也將終生與鐵窗為伴……她的日子會越來越有判頭的。


    陳錚牽緊她的手,“那行,我們迴家吧。”


    “好。”徐晚寧打了個哈欠,“我是真的困了,咱們迴家睡覺吧。”


    陳錚淩晨三點多才睡,早上六點多就被徐晚寧喊起床了。


    他連眼睛都睜不開,啞著聲音問:“怎麽啦?這麽早起床幹嘛?”


    徐晚寧倒是精神得很,“快起床,陪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兩個小時後,車子停在墓園山腳下。


    徐晚寧和陳錚兩人手裏各捧著一束鮮花,一路拾台階而上,遠遠的就看見墓前站著一個白色的身影。


    是徐言白。


    徐晚寧把花束放在墓碑前,打趣道:“沒想到你比我還早。”


    “最近白天睡多了,晚上也不怎麽好睡,早早就醒來了。”


    徐晚寧知道他的心情跟自己是一樣的,心情激動難以入眠,她把目光投向墓碑,“你是不是都已經把好消息都告訴爸媽了?”


    “你可以再跟他們說一遍的。”


    “我確實有挺多話想跟爸媽說的。”徐晚寧從兜裏拿出一條毛巾,半蹲下來拭擦墓碑上的灰塵,“程如霜現在已經落網,你們可以安息了。”


    “對了,結婚的日子已經挑好了,是下個月初六。”徐晚寧自言自語道:“我一切都還好,你們不用擔心。你們在天有靈,要多多保佑言白,保佑他早日脫單,畢竟他也老大不小了。”


    “別等到四五十歲了,孩子才上幼兒園,等下別的家長問這是孩子的爺爺嗎?那得多尷尬,爸媽你們說是不是?”


    徐言白:“……”


    陳錚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都快要憋出內傷來了。


    徐言白隻覺得腦門隱隱生疼,瞪了一眼陳錚,沒好氣地說:“你笑什麽笑?”


    陳錚死死忍住,揚著嘴角抵賴道:“沒啊,我沒笑啊。”


    “我說陳錚你到底行不行啊?”徐言白吐槽道:“她的肚子現在都還沒動靜,你是不是該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不等陳錚說話,徐言白又來了一句,“千萬別跟我一樣,到四五十歲了,孩子才上幼兒園,等下別的家長問這是孩子的爺爺嗎?多尷尬,是不是?”


    “徐晚寧,聽見沒有?”陳錚語調裏帶著笑意,“你哥他想當舅舅了。”


    徐晚寧迴頭嗔了他一眼,“我還想當姑姑呢。”


    “他現在身體還虛著呢,怕是不行,你讓他再調養調養兩年。”


    徐言白:“……”


    徐晚寧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兩人,鬥起嘴來,還真是誰都占不了誰的便宜。


    下山的時候,正是晌午,豔陽高照,日光耀眼得都快讓人睜不開眼睛來。


    徐晚寧的心情甚是愉悅,“今天的太陽真好。”


    誰說不是呢?


    海壓竹枝低複舉,風吹山角晦還明。


    長長的路,我們慢慢地走。


    隻要往前走,鮮花自會沿途盛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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