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半夜如夢初醒,連忙跑上前取出朱砂紅繩穿好五帝錢,他也是真的被折騰得夠嗆,惡狠狠結實實地將老年行屍幾乎捆成了個粽子,看得天遊子在一邊直心疼:“哎哎哎!我說臭狗屎,你倒是節省點用啊!以為那些東西都不花錢是吧?!”


    陳半夜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絲毫不加理會,仍舊是一邊纏一邊嘟囔:“奶奶的,讓你再他媽厲害!讓你再折騰!讓你再跳!讓你再打!”


    五帝錢和朱砂紅繩對於邪煞之流是有著極大的殺傷力的,包括隋德昌兩口子在內,在紅繩和五帝錢的作用下全都是身上青煙嫋嫋,一個個精神愈發委頓起來。體內的邪煞不斷地被吸收消耗,卻又像是墜入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火網一樣,根本無法脫身逃出,此時它們所處的這具肉體已經不再是它們仗以行兇的工具,而是變成了一座牢籠、一副無可逃脫的枷鎖。


    天遊子這時候終於得以騰出手來將手裏的幾個線頭係住,然後又協助陳半夜將老年行屍和少年行屍搬放在一起。一老一少兩具行屍雖然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但它們相對而臥,冒著淡淡黑氣的嘴裏不停地輕聲嘶吼,竟似乎是在交流著什麽。


    這一切剛剛做完,外邊周長功已經洋洋得意地走了進來。隻見他渾身泥水,全身的衣服都在‘滴滴噠噠’地往下滴水。雖然一張黑臉上掛著抑製不住得意的笑容,但兩頰和脖頸上卻有數道血肉模糊的傷痕,不用說肯定是受傷了。


    一見到他,陳半夜馬上氣不打一處來:“姓周的,你他媽剛才跑哪去了?老子一個人打兩具行屍你沒看見啊?!縮頭烏龜!要不是陳爺我大發神威一舉將行屍製服,說不定這時候已經去閻王爺那報道了!你他娘的還在那笑!笑!”


    他言辭無禮,周長功看起來倒是並沒在意,臉上依舊是笑嘻嘻的,甚至連笑紋都沒看出來有一點變化,但是一邊的天遊子可有點聽不下去了,他眉頭一皺,不高興地說道:“夜哥!你也夠了!不管咋說周師傅都是長輩,最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的!再說了,你怎麽知道周師傅沒幫忙?剛才那隻老年行屍是怎麽被你製住的,你不知道啊?”


    陳半夜這才一下子想起來剛才的事,不過他這人向來是死不認錯的脾氣,尤其是對於外人更是如此。不過他也不好意思再說,抻抻脖子咽了口唾沫,摸著腦袋不做聲了。


    周長功也不以為意,笑嗬嗬地看著天遊子說道:“嘿嘿嘿!還是小道長眼力好,一眼就看出來剛才俺沒閑著了!說實話,雖說剛才陳兄弟一直埋怨俺,其實俺剛才也是差點迴不來呢!”


    天遊子看著他臉上和脖子上的累累傷痕,點點頭道:“嗯!這幾隻畜生確實有些道行,周師傅現在的體質異於常人,它們居然也能給你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看起來我是直到現在都低估了它們的實力!”


    周長功的臉色變了變,搖搖頭說:“唉!小道長你何止是低估啊!是低估得狠了!實話跟你們說吧,這傷俺的仙家其實隻有一個,其他那倆到現在還沒什麽攻擊能力呢!”


    這一來天遊子的臉色也變了,要知道現在的周長功可不再是以前那個普通的民間陰陽師,他已經擁有了‘活死人’之體,其身體靈活性和強韌程度雖然還遠遠達不到刀槍不入的地步,但是一般的小型野獸也是很難傷得到他的。然而現在隻是一隻能夠行動的妖仙本體就能將他傷到這個地步,其實力之強可見一斑。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周長功有點不好意思地瞥瞥一旁猶在憤憤然的陳半夜,斯斯艾艾地說:“小道長你也別慌,其實剛才吧,是那隻妖仙出竅的元神靈體突然間迴去了,正巧趕上俺在收拾它的真身,也是俺一時大意,所以才會被它給傷著了,沒事!沒事!”


    天遊子微微一怔,隨即心下恍然:他剛才也看到了陳半夜情急之中將手上的摸金手甲按在了懷中小行屍的麵門上,那小行屍隨即失去了反抗之力,原來是附在他體內的妖仙靈體受不住摸金手甲的破煞之力離體逃逸,迴到了它的真身之中,巧之又巧地撞上了周長功。這樣一隻形神兼備的妖仙當然跟一般的獸類不可同日而語,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像周長功這種新晉‘活死人’被其所傷倒也在情理之中。


    此時房間裏這幾個邪物雖然已經被製,但卻並未馴服,天遊子不敢離開,隻好囑咐陳半夜跟著周長功前去取迴那幾個妖仙真身。


    陳半夜雖然有些不情願,卻也知道這不是鬧脾氣的時候,隻好強打精神,跟在周長功身後走了出去。


    在院子的東北角臨近院門口的地方,有一口水井,看起來應該是許久沒用的樣子了,井台上的轆轤落滿了灰塵,不過上邊纏著的繩索有一小段是濕的。井口半蓋著,一塊薄薄的青石板被掀開放在一邊。井邊的地上有一灘水,還有幾個大腳印,陳半夜一看便知,這肯定是剛才周長功鼓搗的——難不成,那幾隻妖仙竟然藏在井裏?難怪一直找不到呢!


    見陳半夜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周長功也不敢倚老賣老讓他下去,隻好搖搖頭,囑咐他隨時準備接應,然後將轆轤上的繩子完全放開,也不敢勞駕陳半夜放他下去,自己拉著繩索溜進了井裏。


    陳半夜雖然不想搭理周長功,但對於那幾個妖仙到底藏在井中的什麽地方還是克製不住地好奇。他探過頭去,看著周長功的身體迅速下墜,就在即將接觸到下方那一汪淺淺的水窪時,就看見他用腳在井壁上蹬了一蹬,隨即一貓腰消失了。陳半夜這才明白,原來這井中另有乾坤,居然還有一個橫向的大洞!他見識過皮子山那座龐大繁複的地下迷宮,對於這種現象自然是一看就懂——不用說,那些妖仙肯定是早就未雨綢繆,將自己的洞穴直接打進了仇人的家裏。


    不大一會,垂下的繩索抖了幾下,陳半夜不敢怠慢,連忙伸手抓起轆轤的搖把,西裏唿嚕地搖了起來。下邊的東西份量不輕,黑乎乎的,隻看見有兩對綠意盈盈的眼睛正在惡狠狠地自下而上瞪著他。不知道為什麽,陳半夜的眼神跟這兩對眼睛一對,居然產生了一種頗為熟悉的感覺。他心裏有些發毛,連忙避開眼睛,隨即心裏一亮:對啊!這種眼神,不正是那一老一小兩隻行屍的嘛!


    隨著下邊的東西距離井口越來越近,陳半夜逐漸看清了它們的身份:那居然是兩隻像狗一般大小的虎紋夜狸貓!陳半夜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心說難怪那兩隻行屍行動間迅捷如風,靈活得讓人匪夷所思,夜狸貓這種動物,其靈活性、攀爬能力與家貓相比毫不遜色,其身量和力量之大,卻又比家貓高了不知道幾個等量級,在山東地界的荒原中,這幾乎是一種沒有天敵的自由神,就連貔子和狐族對它們也幾乎是毫無辦法。更有甚者,一些成年的夜狸貓甚至會獵食那些還沒有道行的狐族為食。


    顧不得研究這兩隻已經被周長功用法繩捆住的夜狸貓,陳半夜解開繩索放下去,不一會又吊上來一隻渾身紅毛像小豬一般大小的老鼠。這可真是天下奇聞,人都說蛇鼠一窩,陳半夜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貓鼠一窩卻能和平共處的。


    等到周長功氣喘籲籲地順著繩索爬上來,兩個人費力地將這三隻妖仙弄進堂屋的時候,天遊子看著它們發了一會愣,忽然說了一聲:“不好!”


    周長功和陳半夜忙活了半天剛要喘口氣,天遊子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卻又讓他們渾身一個激靈,不約而同地問道:“怎麽了?”


    天遊子麵色陰沉,目光在地上的三個妖仙真身和隋德昌兩口子以及大小兩具行屍身上來迴巡視:“三個孽畜,四個人被附體,這裏邊還少了一個!”


    此言一出,三個人都是吃了一驚,就連天遊子自己也被自己的這句話給嚇了一大跳:自從進入這座院子開始,他就已經固定了一種思路,這裏邊的人肯定都是被妖仙所附體無疑。而因為他孤身一人要對付兩個被附體者和兩具行屍,匆忙之下隻是按照收服妖仙靈體的法門來做事並且馬到成功,所以也就更加堅信了自己開始的判斷。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卻忽然產生了一種不祥的感覺:或許,自己剛開始的判斷並非絕對正確,他很可能低估了這裏邊所隱藏的靈體的狡詐!也就是說,在這四個人身上,應該還會有另外一種並不具備實體真身的靈體存在,也就是鬼魂!因為以周長功的本事和他手裏那個一望而知必是古物的羅經來說,隻要有妖仙藏在這裏,必定難以逃脫他的搜尋。


    仿佛是在驗證,也像是刻意隱瞞之後惡意的嘲弄,剛剛還和丈夫被捆在一起,看起來早已經被五帝錢和朱砂法繩給折磨得無精打采的翠玲,突然間睜開一雙已經看不見黑眼珠的怪眼,一張嘴發出一聲完全是一位壯年男子的獰笑,還不等天遊子他們有所反應,已經一口咬住了丈夫隋德昌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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