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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櫟歪歪頭對小和尚道:“小和尚,露兩手給侯爺瞧瞧。”


    小和尚聽話地伸手取過鄭亨案上的銅麒麟擺件,信手一搓,頓時變成了一根光燦燦的銅棍。要知道要是手上的力氣大,搓扁搓圓金子銀子都不難,因為金銀性軟,可是這可是赤銅啊,這麽輕描淡寫地便將赤銅擺件給完全變成了銅棍,這手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鄭亨見到小和尚露出這手功夫來,眼裏的渴望更是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來。


    寒櫟見魚餌已下足,便好整以暇地道:“忘了跟侯爺介紹了,這位是我的師弟,自小身世堪憐,是我從小將他養大。”


    鄭亨動情地看著小和尚道:“你,你為何叫‘小和尚’?你的母親是誰?”


    小和尚低頭合什道:“貧僧自幼被師父所揀,自然就跟著師父修行了。師父是和尚,我自然就是小和尚了。”


    寒櫟補充道:“原來聽師父說過一迴,他的母親姓杜,生下他便去世了。”


    鄭亨動容道:“莫非是月蓉的孩子?孩子,你知道你父親姓名嗎?”


    寒櫟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來,拿在手裏給鄭亨看道:“這是他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鄭亨顫抖著手接過來一見,恍惚道:“是的,這是我給月蓉的......孩子,你,你是我的兒子啊!”


    小和尚搖搖頭道:“我生來沒有父親,師父師兄將我養大,如今我也不需要有父親了。”


    鄭亨傻了眼,對著寒櫟道:“黎姑娘,你看......這怎麽辦?”


    寒櫟也不繞圈子了,開門見山地道:“侯爺是個明白人,如果侯爺能辦到一件事,我自然會勸師弟認祖歸宗。”


    鄭亨喜道:“什麽事?你快說!”


    寒櫟冷笑道:“我的身世,侯爺想必不是沒有聽說過吧?您自然會知道我要侯爺怎麽做。如今漢王謀逆,如果侯爺看著同袍情分一味相從,不啻於螳臂當車自取滅亡。我讓師弟此時認祖歸宗,難道是想讓他陪著你砍頭嗎?!若是侯爺此時能深明大義反攻漢逆,必然會立下大功,以後封公封侯指日可待,我師弟認了你這個爹才不算虧了。侯爺,你說呢?”


    鄭亨怔忪坐在椅子上,一向挺直的脊背也彎了下來。內心經過無數激烈地交戰,終於還是骨肉親情占了上風,他看向小和尚的眼神充滿憐愛,歎道:“我拚了一輩子,還不是就為了兒子以後能有個好前程?現在有兒子啦,我自然一切以他為重。隨便他們誰勝誰負也好,我隻守好我的邊關,兩不相幫便好。”


    寒櫟見目的達到,拱手一笑道:“侯爺明智,小人先告辭,待塵埃落定再將遺珠璧還。”


    鄭亨急道:“你們去哪裏?喂!喂!別走啊,這還沒認祖歸宗呢!”


    寒櫟道:“我們還有事未辦,待辦完了事我自然會送他迴來。”說完帶著小和尚飄然而去。


    青州城裏,一身戎裝的朱高煦按劍站在城頭,麵色陰沉。對身邊跟著的海藥道:“派去聯絡的人怎麽說?”


    海藥胸有成竹地迴答:“鄭侯爺想必此時已經帶兵來援了。咱們等候他一到,前後夾擊張輔,還怕他飛上天去?等咱們吃掉了張輔,我爹爹的艦隊大概已經順著長江順流而上,咱們水陸兩路北上,朱瞻基那小兒還能有何作為?還不是一路勢如破竹嗎?”


    朱高煦皺眉道:“算起來鄭亨已經該到了,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動靜?張輔此人老奸巨猾,莫非又出了什麽奸計?咱們可不得不防。”


    朱高煦等人又苦苦等了兩天,仍然不見援軍的到來。這天張輔的軍中突然傳出一陣鑼鼓聲,朱高煦以為是援軍到來,急忙登上城頭查看。


    隻見城下軍中擁出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一身鎧甲的張輔。


    隻見他一擺手,軍中有數十人一字排開,昂首挺胸,一起發聲大喊:“逆王聽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逆漢王朱高煦犯上作亂,人人得而誅之!今有各路總兵宣誓勤王,有遼東總兵李成梁、山海關總兵桂顯、宣府總兵王大文......失道寡助,逆王可熄滅心思也。若此時開城投降,可看在骨肉親情之分饒爾一命......”


    原來是勸降來了。朱高煦聽到那一長串的名字中赫然出現了“大同總兵鄭亨”與“浙西艦隊管帶海硺”的名字!


    朱高煦暴怒,一把抓住海藥的領子道:“這是怎麽迴事?!”


    海藥也傻了:鄭亨反水還好說,可他爹是怎麽迴事?五叔又是從哪兒冒了出來的?


    當日夜裏,走投無路的朱高煦為了全家人的性命,隻好忍氣吞聲開城投降。被張輔挨個兒捆了,解送往京城。


    張輔這次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青州城,也是十分納悶,原想著漢王造反的聲勢如此之大,隻怕又是一場艱難異常的“靖難之役”,卻沒想到竟然這麽戲劇化地便結束了。漢王的造反竟然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朱高煦的十個兒子中,世子朱瞻壑早幾個月已經去世,新陽王朱瞻圻卻是反了老子投靠了皇帝,剩下的幾個成年的兒子都被一一送到京城,隻有最末的幼子朱瞻垹和海宓被海藥帶著趁著朱高煦開城投降的功夫趁亂逃走了。


    漢王一脈押送到京城後,皇帝果然信守諾言,隻是將他們都廢為庶人,將朱高煦囚禁於大內歸極門的逍遙城,留了他們的性命。


    紛亂一場,塵埃落定後,寒櫟卻依然不在京城露麵,隻是潛跡匿行,帶著小和尚一路來到了北京東北懷柔的一個山間小村中,幾人都鄭重換了一身重孝,在孫寒柏的帶領下,來到了後山的一處墳地間。隻見這一片山頭幾乎都立滿了密密麻麻的墳頭,隻怕不下千餘個。最前麵的三座大墳,墓碑上隻是簡單寫著“海騰蛟之墓”、“海騰彪之墓”與“海磐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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