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仙上了山中,諸君駐足原地,看看滿池落花漫隨流水浮動,看看山中少年白衣飄飄似神仙,最後又看向那棵仙樹在春風中搖搖晃晃。


    眼底的神忽明忽暗,甚為複雜。


    既有迷茫恍惚,也有憂心忡忡。


    他們擔憂於自己所見的,無法去徹底撫平他們心底的固有認知。


    同樣的。


    仙人說的話,他們卻很難不去信服,因為他是仙人,他曾一夜之間削了山。


    建下了那座書院。


    若是說仙樹之神秘比肩神明,那麽仙人亦如是。


    他們很難不去聽,也很難不去相信。


    可。


    仙人的話說的很明朗,但是他們卻總覺得有些意味深長,簡單的話語中似乎蘊含著某種他們無法去解析和認知的道理。


    那種感覺讓他們很難言說。


    不由自主的在腦海中去拆解分析先生說的話。


    給時間一點時間,讓花成花,樹成樹。


    他們懵懂,站在驕陽下,沐浴清風中,卻又恍惚身處雲霧茫茫處。


    最後隻剩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麵麵相覷了。


    “先生什麽意思?”


    “先生說,這樹還會在開花的。”


    “真的?”


    “額...反正我信了!”


    “你信,那我也信。”


    “散了散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便不去想,仙人說無事,那便無事。


    他們漸漸散去,各自忙碌,然後一切如常。


    為了安撫小鎮中惶惶不安的情緒,他們將江仙說的話,傳到了小鎮的每一角落。


    很快所有人就知道了。


    雖然。


    小鎮的村民們也沒能揣測出江仙話中蘊含的深意,但是他們至少有一點是清楚的。


    那就是仙人說了,這仙樹落花不是什麽大事。


    沒有任何影響。


    雖不是吉兆,但是也不是兇兆啊。


    這對於他們來講,就足夠了。


    畢竟仙樹落花與否,講實在話,對於他們的生活並沒有任何影響不是。


    江仙的話,總歸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小鎮的村民們懸著的心落地。


    小小插曲就此落幕。


    江仙站在書院山門處,望著山下那棵一夜落盡白花的仙樹,神色驀然,眼底亦無波瀾。


    他確實沒有騙小鎮的人。


    仙樹落花,被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奪去了百萬年的氣運,這對於小鎮來講。


    自然是一件極大的事。


    可。


    卻對小鎮沒有絲毫影響,那些氣運,畢竟是逝去的歲月裏,這方天地多餘的氣運被仙樹存下來罷了。


    現在隻是被取出了。


    這方天地的法則依舊,一切如常。


    唯一受到影響的無非就是山下湖中央的這棵樹罷了。


    江仙也沒有撒謊。


    隨著時間推移,仙樹繼續吮吸小鎮的氣運,終有一日,仍然會滿樹開花。


    江仙甚至認為。


    仙樹的存在,不止是陣眼。


    而是本就是為了將小鎮中人無法承載的那些氣運收集起來。


    然後每隔一段時間。


    就會誕生一個人,將這些氣運取走。


    原因可能有二。


    小鎮這座世界的意誌想要造神。


    每隔一段時間。


    就造出一個絕世的妖孽來。


    其二。


    妖孽的誕生不是為了造神,而是為了防止仙樹中那隻靈徹底活過來。


    從而導致小鎮現有的一切被打破。


    這不,被葉輕靈吞噬了百萬年氣運的仙樹裏,那隻靈現在就奄奄一息,似乎隨時都要死去似的。


    很虛弱。


    估計沒個幾千年是迴不過氣來的。


    沒個幾萬年也休想恢複昔日的繁榮。


    “也不對,你現在還不叫葉輕靈....”


    輕挑長眉。


    江仙的目光看向那南邊的村落,神識落在一座小屋中,那裏正有一嬰兒唿唿大睡。


    格外香甜。


    江仙在等,等待那所謂的變數。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


    書院一如往常。


    江仙白日教書,說教,授道,空閑的時候就會爬到屋頂,隔得遠遠的看著那村子的南邊。


    夜晚的時候。


    他又會消失在書院中,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那家人的屋頂上。


    什麽也不做。


    就躺在屋頂上,閉目養神,聽著嬰兒淺淺的唿吸聲,江仙總會感覺到分外平靜。


    至少。


    千年來,這是離她最近的時候了,而且他也想離她近一些。


    日子一如往常。


    不緊不慢。


    對於書院中的學生也一樣,隻是,山中先生卻總是奇奇怪怪的。


    嗯。


    怎麽講呢?


    因為他們老是看到先生白天的時候蹲在那屋頂。


    當然。


    這也沒什麽稀奇的,稀奇的是,先生總是會對著遠山外的地方笑。


    那嘴角傾起的弧度,是那麽的洞徹人心。


    很溫柔。


    眼底的慈祥似春風一般泛濫成災。


    他們並沒有因此而覺得先生和藹可親了,反而是心裏隻發怵。


    何年何月何時,先生這麽溫柔過。


    特別是偶爾。


    還能聽到先生說有意思之類的話。


    總感覺怪怪的,細思極恐,讓人毛骨悚然。


    四下無人的書房裏,一群小家夥湊在一起,交頭接耳,低聲言語。


    “嘶——你們有沒有覺得先生怪怪的?”


    “我早就察覺不對勁。”


    “別提了,現在我看到先生就發怵,他老是笑,我總感覺自己又做錯了。”


    “誰說不是呢。”


    一年長的學姐突然嚴肅的說道:“我知道怎麽迴事。”


    “快講快講!”


    那姑娘四下巡視一圈,鬼鬼祟祟的言語道:“先生這種情況,我看書裏提過,先生肯定是戀愛了。”


    “什麽意思?”眾人懵懂不知。


    “哎呀,就是先生喜歡上了小鎮裏的某個姑娘了,所以思春呢。”


    一話出,語驚四座。


    眾人紛紛虎軀一震,有不可置信,也有濃濃的八卦之意。


    這個瓜。


    對於他們來講,實在是太大了。


    “師姐,真的假的,我們還小,你可別騙我們啊?”


    那女學生挺著胸前的驕傲,信誓旦旦道:


    “我這可不是瞎說的,我是有依據的,先生這種狀態,傻笑,發呆,滿目柔情,可不就是怦然心動的前兆嗎.....”


    小丫頭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


    眾人眼中忽明忽暗,頻頻點頭,覺得甚有道理。


    小丫頭越說越起勁。


    眾人也越聽越上癮。


    江仙坐在屋簷上,聽著他們講自己,總感覺怪怪的,嘴角掛著一絲苦澀。


    嘖舌道:“這小丫頭,看人還挺準,以後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好男人呢....”


    忽而麵色一怔,輕聲咳嗽,沉聲道:


    “不睡覺,都幹嘛呢!”


    一言出。


    眾學生神色大變,如臨大敵,哪裏還有心情八卦。


    就像湖中魚群受驚,唿一下,就散開了。


    跑得跌跌撞撞。


    江仙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取出腰間酒壺,灌了一口,壞壞笑道:


    “嗬...一群小屁孩,懂甚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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