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喬錦旭站在加工廠對麵的叢林裏,此時樹葉上的夕影漸濃。喬錦旭把煙遞給他。他拒絕了。但喬錦旭也沒有點上,而是放迴了口袋裏。兩人的情緒很緊張,按照白濤的計劃,他們要在晚上潛進去,然後找出裏麵見不得人的勾當。


    “要挾他們是不可行的,想知道頭目是誰還要下功夫。可是你想把線索給對策局,是不是太草率了?”喬錦旭說。


    “我不久前還是個正常人,到現在我還以為自己和家人差不多。沒想到一切會那麽糟糕,”他忽然看著喬錦旭,“你是怎麽變成異種的?碰到了什麽奇怪的科學家?”


    “不,我當時還是個高中生,在打工迴家的路上忽然被人襲擊。醒來後我還是在路上,但是身體出現了變化。我老婆和我的經曆差不多,她是在廁所被電昏過去。緊接著,我們的人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切都很糟糕。糟糕透頂,還好我們都比較堅強,活了下去。你應該很理解我們的心情,而且我們都沒有吃肉。是本能的抗拒,可如果你在很久沒有吸血後,連食肉的*也會被引出來。很多人就沒有我們這麽幸運,而有的人卻是喜歡吃下人肉。”


    “令人嘔吐的話題,可惜我是異種,也隻能表示理解。但要將生存寄托在殺人上,我是辦不到的。”他現在每個月都能拿到一袋血漿,因為他的食量也發生了變化,不需要半月進食。血袋由天童給他。大家都不會和他說是誰提供的。時間也一晃到了八月底了,他十分感激基地的人給予的幫助。


    “我是生命垂危才會變成這樣,但那些將你們變成異種的人太過分了。他們一定是為了研究病毒才這麽做的,肯定是的。”他非常堅決地說,似乎已經看到了那些邪惡科學家的麵目。


    喬錦旭坦然道:“事情發生這麽久了,我也隻能麵對著活下去。然而黑市那次,我失去了愛人,這個世界對我們非常不友好。或許我也會想著把那個射殺她的人類找出來,然後殺死他。”


    “那是你的事情,不過今天的事情和你無關。”談到這裏,天色已經暗下來。路上的車輛越來越少,又過了一會,已看不到行人,也不再有車輛進出工廠。但是在晚上九點的時候,竟還有車子進去。兩人也是在這時偷偷地溜進了工廠。跟著那輛卡車,到了庫房的位置。卷簾門提了上去,工人朝著司機揮手。他們沒有貿然過去看,而是等著車子開進去。卷簾門再次放下。他們發覺這裏的窗戶都是黑色的,根本不知道裏麵在做什麽。又過了一會,一輛車子過來,這迴他們商議著偷偷潛到車後,攀爬到車頂上,隨著卡車進了倉庫。這是十分危險的舉動,然而,那些工人對這每天能看到的景象沒有任何戒備心理。車頂上的兩人不敢抬頭,以僅有的視角窺伺四周。屋頂沒什麽好看的,都是通氣管道和日光燈,白濤聽到有人開了車後的門,他按耐不住地抬頭看了一眼。


    一些黑色的塑膠袋如同睡袋一樣,裏麵一定裝著人。然而被以那樣的方式藏著的,肯定是死人。緊張感隨著各種想象甚囂塵上。在白色光暈下,工人搬運著袋子。有一個被放到了一張桌上。工作人員拉開袋子看著裸身的年輕女子的麵容,點了點頭,拉上拉鏈。似乎剛剛看到的不過是一頭肥瘦正好的肉豬。白濤看得頭皮發麻,但隨後他聽到了有人的悶哼聲。


    “給我老實點。”工廠的人一巴掌扇了女子被膠帶封住的嘴。這女子不過三十歲左右,臉色蒼白,雙手都被綁住。她應該是知道了自己接下去的待遇,還在以本能極力地反抗。這反抗不過是顫抖和哼聲,那工人又給了她一巴掌,這下她昏厥了過去。


    “這女人歲數還是大了點,價錢上要和他們還一下價。”


    “可以啦,有些客人喜歡這種歲數的,用了後再吃。”


    “用?哈哈,不過是人嘛。”


    “我和你不一樣,小子,我二十歲前還是個人,可不是爸媽倒黴的遺傳。”


    兩人的話越說越過激,拉扯了起來,馬上被人嗬斥。


    “吃白飯的嗎?在這裏給我浪費時間,趕緊把人安排好了。”這把聲音白濤聽過,是那個孔維格。真是冤家路窄。不過這好歹是七星的產業,遇到他還算正常。白濤和喬錦旭出現在這才是不合理的。與他的緊張感不同,老練的喬錦旭動也不動地聽著,臉容平靜。車子卸完貨後又退了出去,來到了夜色下。


    白濤看著卷簾門關上,鬆了口氣。可那女人怎麽辦?就被他們給賣給食肉派?然後遭到淩辱,再活生生的吃掉?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媽媽的歲數和她差不多。如果這事情發生在媽媽的身上,他會瘋掉的。車子在開出廠外前,白濤便下了車。這個舉動對於喬錦旭而言是始料未及的,他沒有辦法,隻好也下了車。兩人躲進了倉庫之間的小巷裏。


    “差不多了,能知道這些事情已經是很大的收獲。”喬錦旭說。


    “不行吧,那個女人還在裏麵。”


    “她不過是這裏每天的‘貨物’之一,很多人都是這樣消失的。如果你覺得不可想象,那就不應該知道這麽多事情。很多陰暗的事情都足以讓你瘋癲,可我們必須活下去。你我都沒有能力去管她死活。”


    “不行,她還活著,怎麽能放棄她?”


    “你的想法很危險,年輕人。”


    “你走吧。”


    喬錦旭搖了搖頭說:“不,我走後你肯定會死。你太稚嫩了。”


    “別開玩笑了,這是我的事情,一開始就是我的一意孤行。”


    “你為什麽要救她?”


    “我是人。”


    陰暗角落中的兩人互相注視著,喬錦旭咧開嘴,腦袋像是被鈍器砸中,一陣眩暈。然後整個人又為之一振,似從無盡的混沌中忽然清醒過來。此時的他比任何時刻都要清醒,更加振奮。他決定和白濤身犯險境。不僅僅是因為白濤曾解救過他。


    數小時後,工廠的活動基本停止。他們來到了那倉庫的門前,又繞到側麵玻璃窗邊聽了一會。確信裏麵沒有人活動的聲音。隨後白濤跟著喬錦旭攀爬了牆外的水管。來到了頂部,小心的弓身走到通風口。以怪力強行把上麵帶有風扇的蓋子取下,螺絲都掙斷了。然而已經是他們所能維持的最小音量。他們爬進去,一點點的在管道中前行,看到岔路就隨意地拐彎。看到了下麵有一個蓋子,便取了上來放到一邊。倉庫裏一片昏黑,但也知道這裏離地麵有數米的高度。廠房內也隔有一個個小房間。他們所在的是廁所的位置,滿是腥臊味。直接跳下落到貼滿瓷磚的地麵上。聽到了水龍頭滴水落池的聲音,一片幽靜的氣氛。他們走出廁所,靜靜地在走廊上慢步。一股寒氣侵背,他們看到有一個房間的門非常厚重,門上的有紅色的“冷庫”二字,正亮著。便旋開那個圓形的把手,白濤的心猛然躍動著。寒氣撲麵而來,由於開了門,內裏的燈光自動亮了起來,紅色的光線下,一個個睡袋放在床一般的平台上,袋子的尾部還有標簽。白濤知道自己所見的是數十具屍體,便隨手看了看一個標簽,上麵寫著:“血已抽幹,幹肉處理。”又看了一個:“鮮嫩可口,十六歲。”


    身體如遭雷震。一手拉開拉鏈,潔白的少年靜靜地閉著雙眼。他倒吸一口冷氣又拉上。


    “走,走。”他斷斷續續地說。喬錦旭知道他已經無法承受這裏令人膽寒的氣氛。然而他不是害怕,而是揪心。可在出門前,卻看到一麵牆邊放著一排架子,架子上全是透明的容器,內裏有淡黃色的液體,放著各種人體器官。心髒、腎髒、女性的胸等等。他胃酸翻騰,差點就吐了出來。馬上奔了出去,來到走廊上,靠牆喘息。


    喬錦旭握著他的肩頭說:“冷靜點,聽我說,那些東西對他們而言和豬身上的一樣,人也喜歡吃豬身上的各種部位,別太糾結了,這就是現實。”


    話是如此,可白濤是接受不了的。忽然聽到了窸窣的響聲。他們走了過去,來到一扇門前,打開門。白濤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或許會看到更淒慘的東西。裏麵的工作台上躺著一個女人,女子瞪大著眼睛在哭,在她另一邊的平台上竟放著一個還在小睡袋中熟睡的嬰兒。嬰兒的頭邊有個藥盒,是安眠藥。


    “這些畜生。”白濤一陣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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