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嶼雖然心中忍不住吐槽,麵上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麽說相聲脫口秀的能力,冷笑話倒是會幾個,但子桑看起來不像是會被冷笑話逗笑的人,隻怕笑話一說出口,她就得從此長眠地底了。


    思索片刻,趙玉嶼隻得開口道:“那小女給您唱支歌吧。”


    見子桑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她才清了清嗓子敢開口。


    “山川欲挽一寸月光,清輝不舍流波蕩漾。扁舟一葉送別少年郎,良風萬頃送帆遠航————”【1】


    悠揚婉轉的歌聲傾瀉而出,在清晨的和風與鳥鳴中緩緩流淌,飄蕩在輕浮的清露花香中,包裹著斜照入窗台的縷縷晨光。


    少女的手伴著歌聲輕柔穿插在如墨的發間,勾起一縷長發梳順,靈巧盤成發冠。


    “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1】


    輕盈的聲音不同於昨日摘星樓上的狂躁,也不同於跪地呈情時的小心翼翼,諂媚討好。而是清緩溫柔,疏疏朗朗,宛若山崖中拂過的一縷清風,峽穀間流淌的一捧溪水,亦如燭燈床頭,母親輕拍著節奏,溫柔哄著孩子睡覺的曲調。


    到後麵趙玉嶼也忘了詞,便輕哼著調子將最後一縷長發編好。


    子桑望著圓鏡中站於他身後的少女,問道:“這是什麽歌?”


    趙玉嶼笑答:“小女也不知道,是小時候無意間聽到的,覺得好聽便記了下來,許是哪裏的民歌吧。”


    她自然記得。


    趙玉嶼記得有一天傍晚,她剛從圖書館出來,迎著夕陽的醉醉黃昏,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學校廣播裏播放的就是這首歌。


    不同於尋常流行曲的情愛衷腸,又或者是饒舌rap,這首歌在淹潤寥廓卻有斜陽暖照的校園裏顯得格外寧靜淡遠,亦如此時此刻。


    改編自李白的《峨眉山月歌》,隻是這個世界沒有李白,更沒有《峨眉山月歌》。


    她又為子桑精挑細選配了一身的首飾,比起昨日翩翩然的仙鶴之姿,今日則是雍容華貴的狐王之尊。


    銀色發冠製成雙耳狀,其後挑出兩絡長發相頂,像是隱藏在發冠後的狐耳。整個白狐裘似毛絨絨的柔順長尾順著紫羅織衣的肩膀披下,腰間和胸前的銀飾更添矜貴奢華。


    子桑顯然對今日這一身打扮很是滿意,在立鏡前左右顯擺了許久:“不錯。”


    趙玉嶼也鬆了口氣,盡力拍著馬屁:“神使大人天人之姿,任何衣飾在您身上都是增添榮光。”


    子桑顯然對她這次的馬屁很是受用理了理衣袖:“從今以後便由你掌管織錦司,每日為本座梳妝。”


    “是,小女遵命。”


    【攻略對象好感度增加5%,當前好感度15%。】


    趙玉嶼:“......”


    果然,這丫是個臭美貨。


    子桑似乎心情很好,或許是迫不及待要在眾人麵前顯擺他的新衣服,用完早膳後便命人叫了車輦滿奉仙宮裏轉悠,逢人見狗都得嘚瑟一下。


    奉仙宮極大,轉悠一圈差不多得到午後,趙玉嶼自然不像他那麽清閑,出了內殿後就去玉石坊和織錦司查看新製的手辦和衣服的做工進展。


    她被子桑任命為織錦司掌事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滿宮,待她一進織錦司的院子,趙玉嶼便見一大群藍衣工匠在走道兩邊排成隊伍畢恭畢敬地等候。


    她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原掌事已經殷勤的走上前呈上兩個冊子。


    “趙大人,這是織錦司的名錄和賬本,織錦司所有工匠都在這裏等候大人您點名差遣。”


    趙玉嶼接過冊子翻開瞧了瞧,看著滿滿當當的小字看得她頭發疼。


    她來這裏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當官的,將冊子重新還給掌事,當起了甩手掌櫃:“日後這裏一切從前,你還是掌事。”


    掌事聽到這話有些訝然,猶豫問道:“這......會不會不合規矩?”


    畢竟是神使大人親自任命的職務,若是一切照舊,恐外人說是他們怠慢了新掌事,那可是要遭罪的。


    趙玉嶼也知道他的擔憂,官大一級壓死人,她麵對著子桑不過兩日,也知曉其中艱辛,遂耐心解釋道。


    “我平日裏還要負責神使大人的日常起居,也沒有時間管理這織錦司。我瞧這裏一切井然有序,可見掌事您管理得當,讓您繼續看管自然再合適不過。神使大人差我當這掌事,也是希望日後我的話您能放在心上,若我需要東西,加急做出來即可。”


    趙玉嶼覺得自己說的已經非常清晰明了,但這話聽在旁人耳朵裏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原本這趙玉嶼同神使大人的“事情”就已經人盡皆知,如今才當上內殿侍女兩日,就又被神使大人封了織錦司掌事這個大肥差,可見神使大人的確對她“非常滿意”。


    趙玉嶼一說要負責神使起居,那便是在提醒旁人自己是神使眼前的紅人,又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那可不就是在提醒其他人擺明自己的位置嗎。


    孫掌事心想這新來的小姑娘真是有兩把刷子,比起這織錦司,將神使大人哄好自然更多好東西都能到手,這心思這城府,不虧得能將神使一舉拿下,頓時連連應道,絲毫不敢怠慢:“是是是,小的遵命,趙大人放心,小人必定照看好織錦司,不給大人丟臉。”


    趙玉嶼以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點頭吩咐道:“我今早送來的那批稿圖記得先做,神使大人等著穿呢,若是還有什麽問題直接差人來問我就行。”


    孫掌事立刻表明態度:“是是是!小人一定派人日夜加工給趕製出來!”


    “額,那倒也不必。”趙玉嶼自然知道熬夜的苦楚,她那兩碩大的黑眼圈和發悶的腦袋就是見證,“按部就班來就行了,該睡覺還是要睡的,加班的記得多給些犒勞,就從我的月奉裏出便好。”


    反正她成日在奉仙宮帶著,包吃包住,平日裏也用不到錢。


    “是是是,一切都聽趙大人的!”


    吩咐完一切後,趙玉嶼便迴房間休息。


    昨晚一夜未眠,今早又忙活了一上午,她剛脫了鞋子沾到枕頭上便陷入黑甜夢境。


    夢裏她來到一座黑漆漆的山洞裏,四目漆黑下,山洞中間一汪清池,一隻通體雪白的紅頂仙鶴臥水而眠,周身泛著銀光。一束陽光從山洞頂端斜照而下,輕飄飄落在白鶴身上。


    那白鶴便化為人形,星眸薄唇,赫然是子桑的淡漠模樣。


    趙玉嶼剛想走上前喚子桑姓名,然而下一刻夢境倏忽顛倒,水麵翻轉而下,她又被一群白狐團團圍住逼在角落。白狐們在她身上靈活的翻滾躥跳,毛絨絨的尾巴掃過裸露的脖頸,陣陣瘙癢。


    她在狐狸的簇擁下被推到了台階上,抬眼望去,高階之上,子桑披著白狐裘,手腕抵著腦袋垂眸似笑非笑地望向她,身後九條尾巴緩緩揮動,像是開屏的白絨巨扇。


    然而他看她的眼神冷漠疏離,宛若看待將死之人,恍惚間他的九條尾巴驟然消散,背後升起一輪巨大銀月,風聲唿嘯,迴到了摘星樓頂。


    她低頭望去,腳下已然是萬丈懸空,“哢嚓”一聲,簷角斷裂,意識猛然墜空而下。


    雙眼猛地睜開,趙玉嶼瞪大眼睛望著床帳,呆滯片刻,身體像是被打了麻醉劑般半晌才緩過勁來,眨了眨眼,一摸背後,一層冷汗覆體。


    她瞧了瞧周圍的環境,見是在自己的房間才緩過神來鬆了口氣,掀開被子穿好鞋。


    定是昨晚發生的事情太刺激,才做了這麽個夢。


    她打了盆水,涼水拍臉緩過精神來,才感到舒服些。


    趙玉嶼便又開始琢磨攻略子桑的事。


    好感度雖然增加了,但卻實在不穩定。本身15%的好感度就接近於無,跟路人甲沒什麽差別,若是稍微有一些情緒變化就會有較大波動。


    而且這好感度完全是靠做手辦和梳妝得來的,根據她多年養男人的遊戲經驗,上限頂多也就是到個友好,想要刷到100%光憑任勞任怨的打工根本不可能。


    不過現在她同子桑也隻是剛剛相熟,萬事不可操之過急,還是隻能從簡單的下手,但至少不能光是梳妝打扮。


    趙玉嶼摸了摸下巴,思索著可以下手的地方,衣、食、住、行。


    衣服這項她算是暫時拿下了,住的嘛她發揮不了什麽作用,頂多增加些動物元素的小裝飾,聊勝於無。


    出行這塊呢,神使每年會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外出靈山為國祈福,到時候若是能讓子桑帶著她一起,中途發生些意外倒是能快速增進感情,不過那也是明年開春的事情了。


    眼下還是從吃食著手比較穩妥。


    子桑的吃食每周都會由主廚做成小冊子,一份由主廚師傅收著,一份交給李嬤嬤,還有一份是交給內殿侍女,也就是交給她。


    趙玉嶼瞧過那冊子,大多是清淡口味為主,很少有油腥味重的菜,即便是葷食也都是清爽淡口,許是跟神使的身份有關。畢竟修仙的,大葷大肉不合適。


    不過每日的飯菜都會配上幾道素雅的甜點,就連早膳都有甜食,大多是綠豆糕、荷花酥之類,雖然花色不同,但翻來覆去也就那幾種口味。


    也對,葷腥幾乎不沾,成天打坐,出門都是坐轎子,不曬太陽不運動,再不吃點甜食怕是不用到二十歲就得低血糖昏死過去。


    趙玉嶼心中吐槽,不過也踏實些,有愛好就有操作空間嘛。


    她向來是個行動派,打定主意就開始列清單,屁顛屁顛跑到廚房讓人準備食材。


    施展拳腳的機會來了,嗬,攻略嘛,姐姐遊戲裏可是能同時攻略四個男人,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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