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上聞言也看向李淩峰,眼中帶著同情,寬慰兩人道,“咳,子瞻足智多謀,定然能化險為夷的。”


    “……”李淩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蘇雲上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承認自己確實有兩分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是已成定局,聖旨已下,覆水難收,如今之計,唯有坦然接受。


    “我在想劉伯義三日後要被問斬之事。”李淩峰坐直了身子,麵色也正經了許多。


    何崇煥聞言笑了,打趣道,“你方才還誆我,要出錢買兇,這會兒又想著如何保下他的小命,子瞻,你真是讓人越來越看不懂了。”


    劉伯義如此針對李淩峰,如今被陛下罰了二十廷杖,判了斬首,若是旁人雖然覺得他罪不至此,但也不會想著為此人出頭求情,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要知道,若不是李淩峰自己機敏,想起永德帝早年間赦免內侍一事,隻怕以當時的情況,太子定然會落實李淩峰的不敬罪責。


    想到此處,何崇煥皺了皺眉,“你在侍講選取之上表現如此優異,但我看那太子似乎對你心懷不滿,眾人皆知陛下看重儲君,你八成要被指作太子侍講,到時候無論是太子,還是工部,你腹背受敵,必定舉步維艱。”


    聖上的旨意,皇子侍講定然有李淩峰的名額,讓他兼任,以李淩峰的才華,很大程度上會被指作太子侍講。


    隻是……


    說句不該說的話,太子識人不明,倒是配不上子瞻這樣的雄才輔佐。


    蘇雲上點頭,也開口道,“你尚未入職侍講,便因劉伯義開罪於太子,今日離開集賢殿時,我見太子似乎不滿你的言行,歐陽大人是太子太傅,倘若你真做了太子侍講,不是好事。”


    歐陽濂為人太過剛正,是個直臣,也有才學。因此看不上李淩峰身上的圓滑他們也能理解,隻是太子為儲君,若想榮登大寶,必得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可惜如今的太子還是太過稚嫩,有儲君之名,無儲君之實。


    現如今,剩下的三位皇子也即將成年,皇子成年後,是要封王分府住去宮外的,到時也要上朝參政議政,倘若太子再不成長起來,恐怕儲君之位易主也是遲早的事。


    想必這也是陛下想將子瞻指給太子做侍講的原因。


    李淩峰哪裏不明白何崇煥二人所說,所以他才覺得永德帝是真的坑,別人坑爹,他坑臣子,一道聖旨就將自己置於水深火熱的境地。


    想到永德帝的騷操作,李淩峰歎了一口氣。


    他開口道,“或許事情還有轉機,當務之急,還是先等結果吧。”


    之前二皇子勝券在握的模樣倒是讓他覺得太子侍講的位置沒那麽容易就能落到自己身上,想來二皇子定然是做了什麽,若是沒點手腕,他怎會敢侍講選取還未開始時,就往自己府上遞信?


    因此侍講一事,李淩峰並不擔心,他覺得中途會生變,隻要生變,他才有機會。


    反倒是劉伯義被問斬一事,他有些想不通。


    據他觀察,永德帝也並非暴戾之人,聖旨裏還有心情問劉伯義是否覺得自己是小氣之人,卻轉頭就要將人問斬,太不符合常理了。


    李淩峰不是聖母,但他也不想無辜之人因自己殞命。劉伯義與自己的口舌之爭,他敗了,得了二十廷杖,他這個年紀,至少都要休養三個月,這個懲罰已經足夠了。


    他非大奸大惡之人,不至於因逞口舌之快而丟了性命。


    所以李淩峰思考劉伯義問斬的原因一方麵是因為永德帝的反常,一方麵則是源於一個現代人對生命的尊重。


    蘇雲上見他沉思,了然道,“想必太子侍講之事子瞻心中已有成算,隻是,又因何眉頭緊鎖?”


    “他呀,定然還在想那劉伯義之事。”何崇煥笑道。


    李淩峰是一個他佩服,卻又看不懂的人。之前幫自己奪迴家產時老謀深算,走一步算十步,好似未卜先知,行事果決不拖泥帶水,自己那個二伯被判流放眼睛都不眨一下,但麵對劉伯義問斬之事,又有遲疑,多了一絲寬容。


    他不理解,但他知道,李淩峰心中定然有自己的大道和標準。


    李淩峰聞言笑得憨厚,“知我者煥之也。我確實因此事煩惱,但劉伯義是太子的講經夫子,想必太子定然會設法營救,既然有三日期限,我等先且看看,此事還有沒有轉機。”


    夏日炎炎照金城,紅牆碧瓦燃烈陽。綠樹陰濃,樓台倒映在碧波之中,京城三日連著太陽高照,劉伯義明日午時便要於午門外問斬,但東宮那邊依舊靜悄悄的,宮裏也沒有消息傳出。


    李淩峰休沐在家,徐秋去詔獄前蹲守三日,除了獄卒與守衛的正常換崗外,沒有發生什麽特別之事,也不見宮裏來人。


    “公子,詔獄那邊依舊沒有什麽消息。”徐秋站在涼亭裏,對著正在練字的李淩峰低頭稟報道。


    李淩峰聞言手頓了一下,複又筆走龍蛇,黑黑的墨汁在白色的宣紙下了一個“君”字。


    這三日,不僅是劉伯義之事沒有消息,甚至連太子侍講之事也沒有半點風聲。


    李淩峰將毛筆擱在筆山上,拿起宣紙上的字看了看,才開口道,“無妨,沒有消息便是消息。”


    他不知道在靜嫻貴妃的一番騷操作下,皇後當日便去求見了帝王,懇請永德帝不要將李淩峰指給太子做侍講。


    果然不出靜嫻貴妃所料,永德帝不出所料的震怒了,怒斥敦順皇後揣測帝心,幹預前朝之事,皇後被罰禁足坤寧宮後,也是個倔的,直接絕食相抗,企圖讓永德帝收迴成命。


    帝後鬧得不可開交,宮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底下的宮女太監更是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牽連,丟了小命。


    隻不過,此事知之甚少,太子如今也無暇顧及劉伯義了,隻可惜,永德帝下了旨不準求情,他也隻能在東宮幹著急。


    帝後失和,靜嫻貴妃在自己宮中臉都快要笑爛了,外麵怎麽鬧她也不管,讓下人在院中搭了個乘涼的吊床,半眯著丹鳳眼倚靠在吊床上,體態纖穠合度,露出雪白細膩的脖頸和細如春蔥的玉指,麗質天成,明豔動人。


    一旁立著七八個宮女,有人執扇扇風,有人小心翼翼的給她喂食著冰窖裏剛取出來的新鮮瓜果,還有大宮女丹煙正不輕不重的給她按頭。


    丹煙手上力度合適,按得靜嫻貴妃舒服的闔上雙眼,然後忽地湊到其耳邊,低聲道,“娘娘,若是皇後反應過來此事是咱們所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靜嫻貴妃並不睜眼,聞言緩緩道,“本宮何曾陷她與陛下到如此境地?”


    丹煙愣了一下,手上動作不停。


    靜嫻貴妃睜眼,懶洋洋的掀起眼皮打量了丹煙一眼,“皇後是關心則亂,李淩峰是她讓身邊人去查的,本宮隻是誇讚了此人兩句,她便心生疑慮,你當真以為陛下氣皇後幹預前朝之事?”


    陛下從不專情於一人,但皇後是一國之母,也是他的嫡妻,自然有其他人都沒有的尊貴。


    想到此處,靜嫻貴妃興致缺缺,吐氣如蘭,“陛下看重太子,滿朝皆知,皇後也知,卻插手此事,陛下怎能不怒?”


    不知者無罪,知道還去插手,無非是信不過罷了。


    皇後不信李淩峰能教授太子,就是不信陛下對嫡長子的愛重,她不過是當著皇後的麵讚了李淩峰幾句,其他所有的事皆是皇後的選擇,與她有何幹係?


    丹煙恍然,明白了其中意思,“是奴婢短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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