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大開,烏泱泱的人群向東華門湧入,這些人從著裝上可以看出不同,大致分為身著朝服的官員和穿著冠服的新科進士。


    東華門口人來人往,李淩峰跟著蘇雲上下馬車時,刈掀起了另一邊的窗簾正對外觀望,今吾牽著馬車向兩人點了點頭:“公子,李公子,我先將馬車停遠些。”


    聽見侍衛的話,蘇雲上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道,“我忘記和你說了,新科進士在金殿發榜麵聖後要遊行誇官,你們先迴去吧。”


    大夏朝的遊行誇官除了一甲前三名外,新科的進士也會隨行,隻不過不能騎馬,然後隨狀元遊行至住處後便自行歸家,歸家後還要去拜訪座師和丞相,但那是下午的事,所以暫時應該是用不上府中的馬車了。


    自家公子的忘性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今吾聞言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抱拳道:“那屬下先行告辭。”


    馬車內的刈此時也從車簾內伸出頭,對著李淩峰點了點頭。


    待蘇府的馬車離去後,李淩峰和蘇雲上便混入了隊伍之中,沒走多久,就看見了不遠處的何崇煥與遲重瑞,不知道他們兩個是什麽時候遇見的,此時正在低聲說著什麽。


    周圍的新科進士因為興奮和激動此時也在與相熟的人低聲交談,所以兩人也不怎麽顯眼,李淩峰和蘇雲上走過去的時候,正好聽見遲重瑞一臉無奈的解釋昨兒個自己的事情。


    “你可別說了,我也以為我能入前十,沒想到等了許久,也不見宮裏來人……”


    聽到這裏,剛走過去的蘇雲上停在一邊笑著安慰道,“雖然沒進前十,但也是進士出身,表哥也無須太介懷,而且這下表哥也不用被二舅舅責罵了。”


    遲家是武將出身,雖然遲重瑞喜歡舞文弄墨,但與遲家相悖,沒有家族勢力的支持,注定很難走的更遠。


    遲重瑞與何崇煥聞聲迴頭,就看見了並肩而來的二人,聽見表弟提到自己的父親,遲重瑞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知為何,父親在聽聞我已經參加過殿試後,對我的看管反而沒有之前嚴了,前日迴家時還把看管我的守衛都調走了。”遲重瑞不解道。


    他不明白他爹一向對他從文的事深惡痛絕,但在得知他參加過殿試後反而撤了守衛,難道是他爹打心裏就覺得他進不了前十?


    蘇雲上見自己表哥狀態不是很好,出言安慰道:“或許二舅舅覺得你都到這一步了,便不願再逼你吧。”


    “或許吧。”遲重瑞歎了一口氣。


    四人隨著眾人往宮裏走著,因為今天要唱名張榜,所以新科進士們都在討論今年一甲的三名都會花落誰家,南宋的洪邁就曾說過人生最得意的時刻莫過於“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對於在場的新晉進士來說,今天可是他們的大喜之日,所以再怎麽激動也不為過。


    十年寒窗,隻為今朝。


    一眾進士與各自相熟的人談論著今年的狀元會是陛下召見的十人中的哪一位,想必到現在結果除了陛下知曉,哪怕是丹閣的諸位大臣也無從得知。


    真正的名次也是昨天召見完十位進士後永德帝才親自擬定的,前十名進士的排名也被永德帝親手密置於龕內,要到諸位學子在金殿唱名時才當著諸位大臣打開。


    “你們聽說了嗎,今年有一份八圈試卷。”一位同樣身著冠服,頭戴烏紗,膀大腰圓,略顯富態的青年與身旁的進士分享著自己剛得到的消息。


    此人話音一落,他身邊的人就按了按他的手。


    “真的假的?不知兄台聽誰說的?”這話一問出口,旁邊的人就豎起了耳朵,紛紛等著那位膀大腰圓的青年解釋。


    那青年得意的看了他們一眼,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後才壓低聲音道:“據說是那日的讀卷官酒後吐真言,被有心人聽見了,也不知道這八圈試卷是誰的,但現在大部分人都說是何尚書家的小郎寫的卷子。”


    “哪位何尚書?願聞其詳。”家裏不在京師的進士聞言好奇的向青年討教道。


    那青年看了他一眼,沒有立馬接話,問道:“這位是?”


    “在下弘農楊氏,單名一個照字,初次入京還望兄台見教。”楊照拱手道。


    弘農楊氏在豫州是有名的望族,青年聞言驚訝了一瞬,然後對著楊照拱手道,“哦,原來是楊兄,失敬失敬。”


    待見完禮後,他才接著剛才的話題解釋道:“楊兄有所不知,京城六部,這何尚書便是六部之一的工部尚書,何小郎君便是何大人的幺子。”


    楊照不解道:“那為何說他便是八圈試卷的作答之人?”


    “楊兄是豫州人士,可能不知道,京中人喜愛文士,便在私底下封了“四才”,這何小郎君便是其中之一,且唿聲也比較高……”


    青年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了楊照,幾人的聲音也傳到了李淩峰四人耳中,聽到這裏,李淩峰放慢了腳下的速度,感歎道,“這何小郎君還挺有名兒啊。”


    遲重瑞聞言不屑的冷哼了一聲,他努了努嘴道:“確實有名,隻不過學問做的不咋樣,名不副實罷了。”


    說完後遲重瑞瞥了一眼剛剛說話的青年,嘴唇動了一下,看唇形好像是罵了一句“蠢貨”。


    李淩峰眼睛閃了閃,沒有說話,對這個何尚書卻是有了幾分好奇。


    何崇煥自然也看見了遲重瑞的小動作,想著剛剛那青年說的是“四才”,不由好奇道:“難道“四才”都名不副實?”


    這私底下封的“四才”看起來含金量不高啊,何崇煥搖了搖頭。


    正不爽的遲重瑞聞言腳步一頓,意味深長看了一眼何崇煥,然後指了指自家表弟,賤笑道,“你自己問他。”


    何崇煥:“……”


    眾人走了大概一刻鍾,終於抵達了金殿外寬廣的場地,一眾官員已經入了大殿,場地中隻有守衛森嚴的禁衛和內侍太監,待新科進士全部入場站定,一切安排好後,主事一聲令下,便有侍衛鳴鞭三聲。


    恢宏大殿的外,清脆的鞭聲三響結束後,鼓樂之聲齊鳴,“咚咚咚”的鼓聲傳遍紫禁城後劃破天際,直衝雲霄而消弭。


    金殿之中,皇帝升座,文武官按品階職位排列在殿中,個個衣冠無瑕、神情肅穆且恭敬的微彎著腰站在殿中,靜待陛下駕臨。


    一片寂靜聲中,永德帝的儀仗出現在眾人眼中,鼓樂聲未歇,宮人烏泱泱的跟隨在儀仗後,太監崔德喜手持拂塵跟在儀仗旁,待永德帝從行駕上下來,崔公公甩了甩拂塵,高喊了一聲“皇上駕到”後,殿內外的王公大臣、新科進士、禁衛和宮人皆跪地恭迎聖駕。


    “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眾人的高喊聲中,永德帝穩步邁入金殿之中,李淩峰在殿外不知道殿中的場景,大約過了片刻,才聽見傳唱的太監從金殿中一聲聲傳出永德帝“平身”的命令,聲音延綿不絕,仿若空穀傳音。


    外麵的眾人聞聲站了起來,新科進士又在傳臚官的指導下對永德帝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禮,待行禮完畢後,傳臚官站在金殿外,宣讀與殿試相關事宜,包括大夏朝年號、時間、新科進士排名一二三甲的分別等。


    待傳臚宣讀完畢,新科進士在外等候約莫一炷香後,丹閣的學士官手持皇榜走至金殿一處鋪著上等黃色絲綢的桌案邊,然後將皇榜輕輕展開。


    一旁侍立的太監見狀揚了揚頭,高聲唱道:“永德三十一年新科進士唱名,始……”


    傳唱太監將話傳至金殿外,一眾新科進士聞言神色激動起來,他們盼望這一天已經太久了,無論是否高中一甲,今日過後他們便能入仕,成為朝廷的一員,成為天下人向往的存在。


    晨曦現,朝陽升,雲霞明,天日晴。


    新科進士唱榜由一甲第一名開始,隨著殿外“始”字的拖尾音剛結束,眾人翹首以待“狀元”的歸屬,傳唱的太監也不負眾望,將令眾人期待已久的答案再次傳出。


    “永德三十一年壬寅虎年科考殿試一甲第一名……”


    “李淩峰!”傳唱太監稍作停頓後精準無誤的叫出了一甲第一名的名字。


    傳唱太監的聲音高亢尖銳,打破了殿外的平靜,候立的進士中一陣騷動。


    “李淩峰?李淩峰是誰?”


    “竟然不是何昱楓?”


    “不是何小郎君就算了,竟然也不是蘇公子。”


    “這李淩峰不就是會試第一名嗎?”


    ……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何崇煥、蘇雲上與遲重瑞都下意識的抬頭向李淩峰望去,李淩峰向三人點了點頭,然後在眾人各式各樣的目光中淡定從容的走了出去。


    “他就是李淩峰?”


    “看上去也沒什麽特別的,怎麽得了一甲第一名?”


    “唉,你可別小瞧了他,據我所知,他可不一般呐……”


    “怎麽說?”


    “之前他得會元的時候,我托家裏打聽了,人家可是三元及第,那叫一個這個。”說話的考生舉起了大拇哥。


    “這麽厲害?之前也沒聽說過此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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