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看似鼓勵的話暗藏玄機,表麵激勵實則是在敲打李淩峰,讓他不要忘記今日在殿中答對時所說的“不負”之言。


    “臣定當銘記陛下教誨,不敢忘懷。”


    李淩峰一臉鄭重的向永德帝再次行禮,對於話中的暗示心如明鏡,自然不敢不從。當然他也並非考上公務員,就把自己賣給皇家了,畢竟他也不認同愚忠。


    “行了,退下吧。”永德帝不知李淩峰的真實想法,對於李淩峰今天的表現很是滿意,說完後,還點了崔公公的名,讓他去送送李淩峰。


    “微臣謝主隆恩。”


    李淩峰再次行完禮後,小窗後的腳步聲漸遠,他也終於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完了,再不玩他真的不知道彭大人還留下多少的bug給他修複,還是一不小心弄錯了就萬劫不複的那種。


    因為永德帝讓崔公公送他,所以李淩峰安靜的在殿內等了一會兒,才看見崔公公右手拿著一方木雕鎏金,鏤雕盤旋雲龍的神龕,左手持拂塵出現在集英殿的門口。


    “李公子。”崔公公揮了揮拂塵,略顯陰柔的聲音響起,他的臉上帶著笑,“跟雜家走吧。”


    “多謝公公。”李淩峰道謝。


    跟著崔公公走出了集英殿,行了許久,李淩峰才笑著開口:“淩峰謝公公之前得提點。”


    “李公子哪裏的話,都是您的造化,雜家可什麽都沒說。”崔德喜看了李淩峰一眼。


    “是是是,您說的是。”


    見李淩峰撲鼻上道,周圍也沒有什麽人,崔德喜看看了正中午的太陽,開口道:“再晚些禮部的那些大人們也該去給公子送冠服了,雜家嘴笨,就願公子明日得償所願了。”


    說完,崔公公停下了腳步,指了指不遠處的宮門,說道:“就送到這兒了,李公子慢走。”


    “淩峰謝過崔公公。”李淩峰感謝道。


    “去吧,雜家還要迴去複命呢。”


    李淩峰對崔德喜拱了拱手,然後走出了宮門。


    何崇煥和蘇雲上還在宮門口不遠處的馬車旁等他,李淩峰沒看見遲重瑞,反而看見何崇煥對他興奮的招手,像一隻搖著尾巴的哈士奇。


    李淩峰:“……”


    待他走近馬車,何崇煥看著他開口道:“子瞻,你若再不出來,我和子予的腿怕是要斷了。”


    “確實有些久了。”一向儒雅的蘇雲上也忍不住附和道。


    “久等了。”李淩峰有些抱歉,雖然他也沒有辦法,永德帝問了他許多策問之外的問題,確實在他的意料之外。


    “行了,咱們迴去吧,宮裏的內侍交代說下午的時候會有人去住處送冠服,也不知道明兒唱名完自己站在哪兒。”何崇煥開口道。


    大夏朝科考“唱名”完後,傳臚官會引導一甲三名走到天子座前的階下迎接殿試榜,狀元居中,稍前於榜眼、探花,如三角形頂角的位置,屆時正好站在第一塊禦道石正中鐫刻的巨鼇頭部,意為“獨占鼇頭”,這也是何崇煥感歎的由來。


    “怎麽不見遲兄?”李淩峰這時才想起來問一句。


    蘇雲上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表兄是沒得傳召呢,還是家裏僅剩的狗洞又被堵上了,隻得無奈的歎了歎氣。


    三人上了馬車,蘇雲上讓車夫先將何崇煥送到客棧的落腳處,隨後才與李淩峰一起迴到了蘇府。


    等李淩峰迴院子的時候,剛好看見刈正拿著一根木棍在院中比劃,看見李淩峰進來,刈先是停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團丟了過去後,複又開始自顧自的揮舞起來。


    李淩峰接過紙團,上麵歪歪斜斜的寫了“蔡文濱”三個字,字的下麵是兩個小人站在一扇門前,門上畫了個大大的叉,門邊畫了個“元寶”樣式的圖,上麵也畫了一個叉。


    李淩峰扶了扶額。


    實不相瞞,蔡公子這字寫得有點辣眼睛,這“畫”也極盡鬼斧神工,難怪普通人看不懂。


    “蔡公子要留書,怎麽沒請你幫忙?”李淩峰有些奇怪。


    刈聞言持棍的手一頓,嘴角忍不住輕微抽搐了一下,是他不幫忙嗎?是蔡公子要親自寫,他也攔不住啊!而且蔡公子帶來的那個侍衛還在旁邊看熱鬧,他索性也懶得管。


    見刈沒有迴答自己,稍微停頓後又繼續手中的事,李淩峰也猜到了兩分,便不再問。


    由於早晨吃飯太匆忙,沒吃兩口就被崔公公叫走了,李淩峰餓得不行,來望又吩咐膳房從新做了幾盤菜送上來,隻不過來的時候表情卻有些複雜。


    “怎麽了?”李淩峰若有所覺。


    來望搖了搖頭,看著桌上的六個菜,他總不能說廚房其實隻做了五道吧?想到剩下的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湯”是誰端到廚房的後,他就覺得頭疼。


    這道珍珠翡翠白玉湯與明太祖朱元璋所吃的那份不太一樣,這碗湯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看起來賣相俱佳。


    見李淩峰終於還是將筷子伸向了這道湯,來望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噗”


    “呸呸呸,臥槽,好鹹好鹹,呸,來望,把茶水遞給我一下。”李淩峰的臉都皺在了一起,端過旁邊盛殘渣的盤子就開始不間斷的吐起了口水。


    來望見狀連忙轉身將軟榻矮桌上的茶水遞了過去,焦急道:“李公子,你沒事兒吧?”


    “咕嚕咕嚕”


    李淩峰接過茶水漱了三遍口才感覺好多了,他將茶碗放在桌上,沉凝片刻後,在來望關切的眼神下有些緊張的開口問道:“來望,蘇府……是不是換廚子了?”


    快告訴我不是!


    想著剛剛的口感,李淩峰覺得若是以後吃的都是這樣的飯菜,那他寧願從蘇府搬出去,也不為這五鬥米折腰。


    “咳咳”可能是李淩峰的眼神太真切,讓來望有些心虛,他想了想,硬著頭皮道:“李公子,府裏沒換廚子,是……咳……是來了個新幫廚的,還在學手藝,不經常做飯……”


    “那就好。”李淩峰終於放心下來。


    等他讓來望將那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湯端走,重新換了碗筷吃完飯後不久,禮部的官員就將特製的進士冠服送到了蘇府,李淩峰一套,蘇雲上一套。


    李淩峰接過冠服後遞給了來望,旋即掏出銀子打點了前來送冠服的官員,待將人送出門後,才與蘇雲上一起各自迴了院中。


    “李公子,我能摸摸嗎?”來望有些激動,天下人對讀書人的敬仰,對他來說也不例外。


    天下讀書人要經曆多少困難才能得到穿戴這一套冠服的資格,李淩峰過了五月實歲才滿十七,便已經做到了,要說來望不佩服,那是假的。


    他常常會想,假如家裏再富裕一些,假如他沒有為奴為仆,是不是也會選擇和李公子走上科考之路,入仕途,成為天下人敬仰的存在?


    可惜沒有如果。


    所以今日有幸能摸一摸,他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你摸吧。”李淩峰對此毫不在意,隻是摸個冠服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事。


    “謝過李公子。”來望道謝後,才小心翼翼的將冠服上的烏紗帽拿起來放在一旁桌上,然後有些向往的摸了摸托盤中做工精細的靛藍色進士冠服。


    “這衣裳不愧是宮裏做的,料子好,手藝也不差。”來望誇道。


    “你還懂這些?”李淩峰走到桌案前找自己的圖紙,聞言笑了笑。


    來望將衣服擺成原樣,又將帽子原封不動的放了迴去,“以前我跟著福叔去采買過料子,偷學了些。”


    ……


    李淩峰苦心研究同心球的構造,為了能在歸家時將物件送出去,也頗費了許多心思,送與父親母親的禮物前兩天他路過文墨居在京城的分店時托掌櫃的幫自己去尋了,看看有沒有那種寓意好又不錯的物件,張氏看了指定能開心。


    還有阿姐,不知道淳兒現在還鬧不鬧她。


    不過雖然李淩峰去了文墨居,但是因為太過匆忙也還未對過賬,京裏這兩日還沒見到什麽蚊蟲,李淩峰就把花露水和蚊來消上架的時間推遲了。


    見時間差不多了,他洗漱過後便滅了燭火早早的上床睡去。


    ……


    清晨,雄雞還未報曉,李淩峰便從夢中醒了過來,將昨日禮部送過來的冠服一一穿戴整齊後,他喚門口值夜得小廝打了熱水洗漱,吃過早膳後,便與蘇雲上一起出了蘇府,向著皇宮而去。


    今日還是今吾駕馬車,刈也跟著李淩峰一起出了門,隻不過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外麵,而是和李淩峰蘇雲上二人進了馬車內。


    蘇雲上到了一杯熱茶給李淩峰,自己也倒了一杯,“子瞻,這次煥之怎麽不願與你賭狀元花落誰家了?”


    李淩峰聽見他揶揄的聲音,無奈道:“你這語氣差點讓我以為,我和他都是名副其實的賭徒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馬車停在宮門外不遠的地方,今吾才掀開簾子對車中的人道:“公子,李公子,到了。”


    李淩峰掀開車簾果然看見了皇宮的大門,此時門外已有不少穿著同樣製度的人陸續趕來,還有朝中的官員,人人皆穿戴整齊的朝著宮門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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