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貢院修建曆史悠久,曆朝曆代禮部也會對其定期修繕,所以貢院中的陳設都保持著修建最初的模樣。


    李淩峰曆經三日考試的折磨後終於走出了號舍,和一眾考生一樣,走進去的時候精神抖擻,再出來的時候,大家眼下都泛著青黑,人也憔悴了不少,但不可否認的是,帥氣依舊。


    貢院的大門口,今吾早已驅著蘇府的馬車前來接人,蘇雲上與蔡進、呂為安、何崇煥一行人也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幾人簡單的告別後就約定明日考試再見。


    每個人身上都帶著疲累,休息的時間也不多,蘇雲上神色倦怠的坐在馬車上,懨懨的神色因為今吾的話而多了神采。


    “你說小妹現在已經能下床了?”提到蘇芮,當哥哥的他眉眼間附上了溫情。


    今吾點點頭,“不過雖然能下床,但是大夫說還是得好生將養著,不能見風。”


    蘇雲上點了點頭,隻要妹妹無事,他也能喘口氣,“你迴頭去看看庫房裏有什麽適合養身體的東西,讓廚房做點送過去,母親那邊我去說。”


    今吾聞言應諾,蘇雲上交代完也學著一旁的李淩峰一樣閉目養神,馬車上很安靜,三人也一路無話的迴到了蘇府。


    “子瞻,我先迴房了。”


    走到李淩峰的院子口,蘇雲上並沒有進去,三日的考試讓兩人都很累,更何況他還要趕著去陪自己的妹妹,和李淩峰簡單告辭後就離開了,而李淩峰則是看了一眼在門邊等他的刈一眼,與他一起走進了院內。


    刈前幾日受傷的事兩人誰也沒有開口提,明天還要考試,李淩峰草草吃過晚飯後就上床歇著了。


    一夜好夢。


    會試第二場考論一道,判五道,還有詔、誥、表、內科一道,此類文章的撰寫也是讀書人要在朝廷做官的基礎,對於參考的舉人來說,並沒有什麽難度,隻要合乎邏輯,遵從要求就行了。


    京師的雪一日日消融,往日刺骨的寒風也在悄悄變暖,李淩峰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會試上,原本計劃開春在京師做的生意也暗中運轉了起來,林老板看天越來越明朗,估摸著時間,從築城又運了一批新的蚊香和花露水來,已經上路了,待開春時,也能趕上好時候。


    李淩峰和林正業合夥在築城做生意,隨著產量越來越多,雇傭的人也在逐漸攀升,龍臥岩老板姓的稅收壓力終於還是在今年林老板發了工錢後得到了緩解,大家也在新的一年更有幹勁了。


    會考在如火如荼的進行,朝廷裏的各方勢力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按照以前會考後的規則,新科進士可是朝廷的新班底,不管是在地方還是中央,無論分到什麽職位,擁有了官身,以後與京師裏大大小小的官員見了麵也當得起一句同僚,走得更遠更高的就更不用說了,也甭怪每年都有趨炎附勢,喜好攀龍附驥的官員打著同鄉或是同個座師的幌子套近乎,好好熱絡一番。


    要不說官場複雜,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員也有近萬人,大體上看是文武官各成一派,實際上有一半的官員都是唯彭宰執馬首是瞻,剩下的一半,武官自立一派,文臣又分做三派,一大部分是以蔡大人為首,剩下有被皇子籠絡住的,也有中立派,但中立的終究是少數。


    幾方人馬夾雜著皇家的各個勢力,前朝後宮緊密聯係在一起,雖然皇帝還算是能總攬全局,掌握住朝中的局勢,但除了皇帝,還有太後、長公主以及各宮嬪妃,簡而言之局勢複雜。


    隨著會試開考,京裏的這些個官員也紛紛躁動起來,送名帖的人也有不少,不過收名帖的人卻也不多,通常是學問和家世都不錯的人,二者兼備,才能得這些個官員的青眼,畢竟朝中有人好做官,出身太低,一般來說所能達的高度也是有限的。


    所以,盡管在雁山上李淩峰憑借贈予念奴的一首詩成功出圈,才華驚豔了在場的大部分人,但是由於這是同輩之間的聚會,而且李淩峰出身實在太低,說實話,那這個富家子弟也看不上。


    因此,除了來找他做“小抄”的蔡文濱,李淩峰沒有收到一張拜貼,不是他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反正他自己覺得樂得自在,絲毫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


    直到農曆二月十五,陽春時節,李淩峰迎來了自己的第三場考試,京師才撥開雲霧見了太陽,天氣清新,初雪化作水順著青黑的瓦片從屋簷上低落,仿佛剛下了一場雨。


    會試的第三場考試考的是經史時務策一共五道,當李淩峰翻開題冊的時候,免不得露出會心一笑,五道題中正有他所預測過的時務策,很顯然,朝廷更關心的是銀子的問題,所以李淩峰說的“浮費彌廣”果然被出成了今年會試的考題之一。


    “利入已浚而浮費彌廣”。


    看著題冊上關於朝廷冗費的問題,李淩峰的腦中突然出現了曾經在書上所看見的蘇軾製策,皇帝若曰:“田野雖辟,民多無聊。邊境雖安,兵不得撤。利入已浚,浮費彌廣。軍冗而未練,官冗而未澄。庠序比興,禮樂未具……”


    蘇軾的質問可以說是經典,不僅詳細論證了皇帝的話,而且根據其提出的諸多問題進行了一對一的解答,不得不說,給了李淩峰許多啟發。


    既然是自己破過的題,也曾著多篇類似的文章,李淩峰隻覺得這些題答起來得心應手,所以他自己也如魚得水,穩如老狗。


    這間小小的號舍內,李淩峰坐在桌案前遊刃有餘的做文章,而在別的號舍裏,不少當日在尋梅宴現場的人卻有點傻眼,他們先是覺得題冊上的題目眼熟,隨即絞盡腦汁去會議,待思緒飄飛到記憶中的那個時刻,卻是忍不住有些想罵娘。


    這尼瑪,不是擱在扯犢子呢嘛?


    朝廷要打仗,不考軍備,地方天災不斷,不考治理,朝中官吏各自為黨派,不考革新,你考個“浮費彌廣”?


    一眾京中子弟看著題冊皺起了眉,不明白朝廷的用度有什麽可“浮”可“廣”的,畢竟他們不少人是世家大族,多少年的底蘊,一?看就不像是缺銀子的,更何況這“浮”和“廣”出來的銀子,不知有多少是進了他們的腰包,他們當然會奇怪。


    奇怪過後,就是少不了的詫異。


    並不是覺得李淩峰猜中了題目有多有才,而是會試的題目與大夏的時政息息相關,要不怎麽能問策呢,他們的驚訝在於透過猜題一事察覺到了李淩峰一個遠隔兩千裏遠的邊陲小鎮出來的“農家子弟”,對於時政居然有這樣的敏感度。


    這種能力,說實話比寫得好文章有用多了,更何況李淩峰本人的才華也不容小覷,其中少數幾個人已經暗中生出了結交的心思。


    不過李淩峰也不是銀子,做不成人見人愛的香餑餑,對他猜中考題不屑一顧的人也並不是沒有,或許有人覺得他隻是狗屎運,更多的人則是抱著觀望態度。


    經此一事,李淩峰也算在京中的小圈子裏混了個耳熟,而他給念奴作的那首詩也漸漸在京中傳開,成了有史以來他不用“白嫖山人”的名頭最出名的時刻。


    “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一道題,猜對了又能如何?”


    雍良弼撇了撇嘴,眼神中有些不屑。


    自從李淩峰當著眾人的落了他的麵子,他就看李淩峰哪哪兒都不順眼,身為官宦子弟的優越感被一個窮酸小子挑釁了,換做誰誰能受得了。


    他也是要麵子的好伐?


    不過畢竟能力就擺在那兒,能走進會試考場的都不是傻子,他們是舉人。也各自有各自的文采,雖然題目不如心中所想,但是這些年的書也沒有白讀,想提筆揮墨現場作一篇對應的策論也不是一件難事,隻是成果嘛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科考越往上,普通死記硬背的能力大家都差不多,唯有“細節決定成敗”,李淩峰提前破題作文,考場上隻要修改潤色便可以交一份令人驚豔的答卷,而其他人的文章也差在了這樣的細節處。


    直到一隻橘貓翻上京師貢院的屋簷,眾位考生疲憊的臉龐伴隨著厚重的鍾聲稍微輕快了不少,而李淩峰的會試也終於圓滿的畫上了句號。


    “如此一來,我們便等著發榜就行了。”蔡進感慨一聲。


    呂為安看他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也不一定,會試成績好的都是有喜官親自前來報喜的,哪需要你自己去看榜。”


    李淩峰讚同的點了點頭,惹得一旁活動筋骨的何崇煥調笑道,“也不知道子瞻這次會不會拿第一,我聽蔡兄他們說你一路考上來都是第一名。”


    李淩峰的“光榮事跡”還是不可避免的傳到了何崇煥耳朵裏,他與蔡進等人相伴來京城一路上聊的共同話題就是李淩峰,是他不想知道,不然李淩峰小時候穿什麽顏色的褲衩子何崇煥都能從蔡進口裏打聽到,而李淩峰過往的“科考戰績”讓何崇煥自己也咋舌不已。


    看了看在場的幾人,何崇煥知道蔡進、呂為安兩人很快就要離開,此情此景,他難得又起了雅興,於是開口提議道,“怎麽樣,要不要賭一把,看子瞻這次能一舉拿下會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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