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峰手執毛筆,一筆一劃開始了自己歪歪扭扭的毛筆字生涯,看著竹紙上仿若蛆蟲在爬一般的字體,他也忍不住有些頭疼。


    “哈哈哈……李兄弟,你這個字寫得實在不敢讓人恭維啊…”蔡進聰慧,練了幾遍後已得要領,扭頭一看李淩峰竹寫在紙上的字不由低笑出聲。


    周夫子還在菊齋裏遊教,他想笑又不敢笑得太大聲,不由憋的麵紅耳赤,黝黑的小臉黑裏透紅,十分精彩。


    李淩峰幽怨的看了蔡進一眼,心中多少也有些無奈,倘若他不會寫字,說不定還能學得快點,但是畢竟自己之前是會寫字的,而且寫了十幾年,現在突然用毛筆,怎麽拿怎麽別扭。


    但是難是擊倒一個人的理由嗎?


    對別人他不知道,但對他來說不是,他怎麽說也是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怎麽可能因為這麽一點挫折就輕言放棄呢?


    深吸一口氣,李淩峰又繼續埋頭練字。


    蔡進見李淩峰投身到了練毛筆字中,沒有再笑話他,而是也跟著執筆練了起來。


    練字的時光過得很快,周夫子收拾好自己的書本和戒尺以後,對著座位上翹首以待的各位學子說了聲“放堂”然後走出了教室,等周夫子離開後,課室裏全部都是熊孩子“嗷嗷嗷”的叫聲。


    “喂,你踩到我還敢走?”胡金寶氣焰囂張的看著李仕仁。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嘈雜的從課室瞬間安靜下來,一些老生看到始作俑者之後,不由得對新來的學子投去同情的目光,剩下的則是冷眼旁觀,眼裏帶著看戲的興味。


    李淩峰正埋頭書寫,教室裏突然的安靜讓他疑惑的抬起了頭,就看見課室後麵走出了一個老生,此人年齡大約十三,一身士子巾服穿得歪歪斜斜,學士帽被皺巴巴的揉在手中,挑著眉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己的堂兄。


    李仕仁臉色有些不好,除了被人當作猴看的尷尬,還有被人欺負的屈辱感,他緊抿著唇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睛裏滿是怒火卻不好發作,手指因攥緊拳頭而泛白。


    別以為他沒看見,這個人剛剛出腳絆他,被他眼尖躲開了,現在又倒打一耙冤枉自己踩了他一腳,簡直欺人太甚!


    胡金寶仗著他爹是海子塘的地主胡老財,從小蠻橫無禮,不學無術,在書院天天打架,年紀小小卻暴戾恣睢,欺壓同袍,經常被夫子用戒尺鞭打卻冥頑不靈,依舊我行我素。


    胡老財是海子塘有名的大財主,家裏妻妾成群,隻為了替胡家開枝散葉延續香火,奈何事與願違,娶了幾個老婆都生不出兒子。


    在連續七次得女後,胡老財又將胡金寶的娘也就是五姨娘秋娘抬進了胡家的大門,想要一舉得男。可能是時來運轉吧,這個最後進門的五姨娘肚子爭氣,一舉為胡老財生下了胡金寶。


    胡老財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得了這麽一個小子,當然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所以從小就縱著胡金寶,以至於其越來越不服管教,三天兩頭在外麵惹是生非。


    胡老財這些年來可沒少在外麵替胡金寶擦屁股,最開始的時候,胡老財花重金請了先生去家裏為自家兒子蒙學,奈何胡金寶本性頑劣,經常想方設法捉弄夫子,最後連續把三個夫子都氣走了。


    胡老財沒有辦法,又從鄰縣花重金聘請了一個教書先生去胡家教學,畢竟胡老財給出的聘資確實讓人拒絕不了。


    財帛動人心魄。先生打雖然聽過胡金寶的名聲卻還是硬著頭皮上門了,沒想到胡金寶依舊死性不改,趁著夫子午睡時將其胡須一撿到都“哢擦”了。


    夫子氣得捶牆,連夜和胡老財請辭,留下一句“頑劣如斯,人難教也”就頭也不迴的走了,迴家就大病了一場。


    於是,胡金寶的大名越傳越遠,以至於胡老財再也請不到夫子教導兒子,無奈之下將胡金寶送往雲水鎮的縣學,一開始胡金寶還有兩分稀奇,乖了幾天,但還沒等胡老財高興兒子終於不惹事了呢,胡金寶又因為打架鬥毆,霸淩同窗被退學了。


    胡老財沒有辦法,隻好把兒子送來海子塘的村校福德書院,因為他與村長相熟,且又允諾適當減少村裏人佃租,村長無奈下隻好同意了。


    來福德書院前,胡老財對兒子那叫一個三令五申,還放出了如果兒子不好好讀書就再娶一個姨娘為胡金寶生個弟弟繼承家財的狠話,胡金寶發現自家老爹動真格了,來福德書院收斂了不少,就算屢次三番有小動作,但也沒有鬧得太大。


    古今狗改不了吃屎,又惡性重發,玩心大起。


    剛才他看見李仕仁放堂後起身走到了教室後麵找室友,經過他時忍不住起了捉弄的心思,想伸腳把人給絆倒,可奈何這個新生太不識好歹,自己絆他是給他麵子,他還敢躲?


    這他能忍得了嗎?


    胡金寶冷嗤一聲,真是沒見過世麵的鄉下泥腿子,一副窮酸樣兒:“我問你話呢,你耳朵聾了嗎?”


    旁邊的學子竊竊私語,這明擺著就是胡金寶要找這個新生的麻煩,他們眼瞎了才會看不出來。


    但開出來又如何,一來他們和李仕仁又不熟,二來他們也不敢得罪胡金寶。所以全都作壁上觀,連議論都不敢大聲,生怕胡金寶調轉矛頭找自己的麻煩。


    “我沒有踩你。”李仕仁又氣又急,畢竟是個小孩子,就算委屈得眼眶都憋紅了也不敢輕易反抗。


    “那你的意思是冤枉我撒謊了?”胡金寶拿著學士帽在手裏漫不經心的拍了兩下,吊兒郎當的開口。


    李淩峰眯著眼看著胡金寶的動作心裏冷笑一聲,他這是遇見“校園霸淩”了?


    李仕仁好歹也是自己的堂兄,而且還是一個小屁孩。看見他被人欺負成這樣,李淩峰又怎會袖手旁觀?


    見胡金寶暫時除了挑釁外並沒有其他傷人的動作,李淩峰不動聲色的拐了拐蔡進,附在蔡進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李仕仁麵對胡金寶的死纏爛打無力招架,旁邊也沒有人幫自己說話,不由眼睛都氣紅了:“你鞋上連個印子也沒有,我怎麽踩的你?”


    “噢?”


    胡金寶聽見李仕仁的質問麵不改色,反而不慌不忙的坐在地上,將腳上的靴子脫下,當著所有人的麵放在地上摩擦了幾下,直到學習上沾滿塵土才穿上站了起來,把腳朝李仕仁的方向抬了抬。


    臉上帶著三分譏笑:“你眼睛瞎了嗎?這麽大塊印子都看不見?”


    李仕仁瞪大了雙眼,指著胡金寶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厚顏無恥之人?


    “你放屁,這是你自己抹上去的,根本就不是我踩的!”李仕仁怒目而視。


    胡金寶看著年輕氣得七竅生煙新生,不由哈哈大笑,等笑盡興以後,才轉頭看向身邊的人:“你們有誰看見是我自己弄的?”


    胡金寶有恃無恐,目光狠戾,圍觀的眾人聽見他的話後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害怕引火燒身被胡金寶教訓。


    見大家都搖頭說沒看見,李仕仁怒不可遏,又氣又怕,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卻還是倔強地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反、正、我、沒、踩,你待如何?”


    話音一落,胡金寶的臉就沉了下來,“不知死活的窮鬼,你看看我能如何?”


    胡金寶滿臉煞氣,氣勢洶洶地衝到了李仕仁麵前,伸腳就要往李仕仁身上踹去。胡金寶如今已經快十三歲了,比李仕仁大了五歲多,力氣自然是不用說的,這一腳踹下去人肯定站不住了。


    李淩峰著急的看著窗外,剛才讓蔡進偷偷去請夫子,現下夫子人還沒來,胡金寶就動手了。


    他可不是真正的小孩,看到這種場麵會害怕,他的靈魂可是個成年人,怎麽可能讓小堂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給揍了?


    李淩峰三步並作兩步,拾起桌上的硯台,一下就衝到了李仕仁麵前,“啪”的一聲就將硯台摔在了胡金寶腳下。


    “空口白牙,歪曲事實,不分是非,混淆視聽,指鹿為馬,張冠李戴,顛倒黑白,卑鄙無恥,下流至極,恬不知恥,在下生平第一次見到如你這般厚顏無恥之徒,汝之的臉厚簡直刀槍不入,君之臉大額上似可跑馬!”


    李淩峰罵人不帶髒字,小嘴一張一閉,四字成語就如雨打芭蕉般甩出來,字字珠璣,一氣嗬成。


    李淩峰罵完後,課室裏先是響起了一兩聲壓抑的笑聲,然後越來越多,以至於所有人最後都大笑出聲。


    胡金寶那叫一個尷尬。


    本來正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麵前的死窮鬼,卻被突然從天而降的一個硯台“啪”的嚇了一大跳,剛反應過來正要發作就聽見李淩峰對他破口大罵。


    李淩峰口齒伶俐,罵得又快,等他都罵完了胡金寶才反應過來,聽見耳邊肆無忌憚的嘲笑聲,他難堪得臉上就像被火燒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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