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貴帶淚的臉上劃過明顯的慶幸,他還以為一來就會被趕出家門的,畢竟上迴的信,對方的態度很明確,不承認兩人的關係。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裏放著他表示贖罪的誠意,給自己暗自鼓了鼓勁後,一副十分乖巧的樣子跟著王大富進了屋裏頭。


    聽見風聲抱著安安出來看情況的袁苗圃,無聲得張嘴問一旁的王麗容,“咋迴事?”


    王麗容聳聳肩,指了指裏頭,示意一同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於是,他們也悄沒聲得跟著進去了,然後選了一個角落坐下。


    甫一坐定,王大富便開門見山,“我的態度已經表明過了,不需要認親,也不需要贖罪,你這上趕著過來下跪磕頭,是想鬧哪樣?”


    “大哥,無論怎麽說,你都是我大哥,爹娘都去世了,在這個世界上,比我年長的、同我最親的親人就隻剩下你一個了,我就想過來看看你。”張大貴感動得說道,他望著大哥臉上手上都是明顯的勞作的痕跡,滿滿的羞愧和心疼,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表達。


    王大富神色依舊淡淡的,出口的話不帶一絲情緒起伏,“行了,人你都看到了,活得好好的,兒女雙全,兒孫滿堂,看夠了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張大貴聽見他有逐客的意思,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小疊泛黃的紙,“大哥,你就別急,我知道你不願見我,但是這次過來,我是帶著東西來的……”


    “帶什麽東西來都不頂用!”王大富不等他說完便利落迴複,起身想送客。


    “不是,你看看,這些都是你留在家裏的東西,娘親當初要處理掉,是我偷偷藏起來的。還有,大娘留下來的嫁妝,老家的那些產業契書,這些都是你應得的,是大娘準備留給你繼承的!”


    王大富一聽是自己還有親生娘親的東西,臉色緩和了下,有些不受控製得接過那疊紙,紙張因為年代久遠而泛黃,地契上麵熟悉又陌生的地址,將他一下子拉迴到那個他長大的地方,還有娘親那張嫁妝單子,上麵的字跡有些模糊了,有些物件,他竟然還能想起它們的樣子。


    最終,腦海裏隻剩下娘親的麵容,那個帶給自己無限溫暖的親人,即便在她病痛難耐的日子裏,隻要在他麵前,她總是噙著笑,語氣柔和,對待他就像對待這世間唯一的珍寶一樣。


    他的眼眶裏開始積蓄淚水,將那些紙壓到胸口處,嘴裏滿懷愧疚得呢喃著:“娘,兒子不孝,為了賭一口氣,那麽多年了,都不曾迴去看看您。”


    一直靜觀其變的姚青花見狀,怕老伴太過傷感,連忙出聲勸道:“別太難過了,顧著自己身子吧。咱這過年過節都沒忘記祭拜,婆婆指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意的,不會怪你的。”


    袁苗圃和王麗容也忙不迭上前相勸,王大富中風過後,宋大夫說過了,不能太激動,否則有二次中風的危險。


    陳大貴沒想勾起大哥的傷心,連忙說道:“大哥,你放心,大娘的墳塋我一直有派人照看著,前幾年還修繕過,逢年過節的祭祀都沒有漏掉的。”


    王大富在眾人的勸慰下,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慢慢恢複平靜。他沒有接過王麗容給的手帕,而是用手背隨意擦了一把淚,然後才定定望了張大貴,“這些東西是我應得的,我收下了。其他的事情……”他沉吟了一會兒,最終咬咬牙,“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提了,你如今也是大官了,從京城來一趟不容易,抓緊時間迴去吧。”


    “大哥,我這好幾年都沒請假了,這次是請了長假的,這次來,除了歸還大娘的嫁妝外,我還打算迴老家祭祖,大哥,你要不要一起?”張大貴這次過來,雖然不指望能一下子解開大哥的心結,但是也希望雙方能夠多相處些日子,所以已經想好了趁著重陽節在即,迴老家祭祖。


    王大富猶豫了,並沒有當場迴答,隻說了讓他想想。


    張大貴見好就收,並沒有逼他,隻說了在鎮上等三天,三天過後他就出發迴老家了,希望到時候可以見到王大富,然後就招唿下人將那些嫁妝一一卸在院中。卸完東西後,他便爽快告辭了。


    王大富沒有親自送人到門口,但是站在了屋簷下,盯了敞開的大門好一會兒,然後才開始打量那堆東西。他粗糙的雙手摩挲著其中兩個箱子,帶著迴憶往事的神色,喃喃說道:“這兩個樟木箱,是我祖父母在我娘出生那年在家中庭院種下的,定親後,他們將香樟樹砍掉,為娘親做了兩個樟木箱,上麵雕刻的是百鳥朝鳳,等到婚期將近,他們便讓木匠師傅將白胚的樟木箱打磨上漆。從我有記憶以來,這兩個樟木箱就放在娘親的臥室裏,裏麵放著娘親最喜歡的物件。”


    說著,他解開箱鎖,裏頭的物件帶著年份久遠的氣息撲向他,裏頭堆起來的幾個小盒子被他一一拿了出來,模糊記得這個是娘親用過的牛角梳,那個是娘親最喜歡的簪子……他心裏一熱,鼻頭再次發酸,眼淚砸到了被精心保存的他的繈褓上。


    最後,還是姚青花看不下去了,強令王大富別急著看這些東西了,讓王麗容和袁苗圃搭把手,將那些東西都往庫房放。


    王麗容搬完東西後,陪著姚青花和王大富坐了小半會兒,見王大富精神尚可,才放下心迴自己家去了。迴到的時候,隻有王麗雍一個人在記錄著什麽,爹娘都不在。


    “怎麽去了那麽久?”王麗雍見妹妹迴來,擱下筆問道。


    王麗容將張大貴找過來的事情經過都說了遍,王麗雍有些訝異,“張大貴已經是堂堂工部尚書,沒想到對爺爺那麽上心,為了送這些東西,那麽大年紀了,從京城跑過來,還真是不容易。聽你這麽一講,他的三觀還是蠻正的,知道自己親生娘親的問題,不是愚孝之人。”


    “姐姐,你猜咱爺爺會不會迴去祭祖呀?”王麗容問道。


    王麗雍想了想,肯定道,“應該會的,當初爺爺硬撐著一口氣離家出走,如今年紀大了,該是眷戀故土的時候了,有此契機,又見到那些老物件,指定很想迴去看看的。”


    王麗容也覺得是這樣,點頭表示讚同。


    果然不出所料,在張大貴來過的第二天傍晚時候,王大富那邊派小水跑腿過來傳話,讓他們一家人過去,有要事相商。


    他們到王家大院的時候,發現連在鎮上的王展時、王美夏、王美秋以及王美冬及家人都被請來了。


    “謔,這麽大陣仗,這是咋啦?”王展豐忍不住大聲問道。


    王美秋聲音最亮,招唿著他們過去後,大聲迴應道:“爹說要給咱們分奶奶留下來的嫁妝。”


    王展豐已經從閨女口中知道了嫁妝的事,聽見這話,雖然有些意外,卻很快淡定下來。


    人齊了,王大富也不賣關子了,將張大貴帶迴娘家東西的事情簡單提了一遍,然後感性說道:“我年紀大了,這些東西留不住太久,自己留了幾樣物件做念想,其餘的先分給你們,雖然對於你們有些家庭來說,算不得什麽,但也是你們奶奶的一些心意了。兒子閨女都有,美春那一份就由小水收著。”說完,就將差不多價值的東西交到了兒子閨女的手裏。


    接著,他再一次撫摸了一遍那兩個樟木箱子,然後對著王麗容和王麗雍說道:“這兩個樟木箱子,你們兩個各留一個,要好生保存使用。”


    王麗容和王麗雍一臉認真得點頭,她們都知道這兩個樟木箱子的寓意,是高祖父母對於曾祖母的美好期盼,此刻,變成了祖父對她們這兩個孫女的美好期盼。


    最後,王大富宣布,“我後天要帶你們娘親迴老家祭祖,到時候展時和美冬陪我去一趟吧。”


    話音一落,王展時和王美冬爽快點頭應是,其餘人則紛紛表示自己也要隨同。


    王大富擺手拒絕了,“我知道你們有孝心,但是你們一個個都忙,展年要守著豬場,展豐村裏和鎮上兩頭跑,展稔更是恨不得住在作坊裏頭,美夏也要顧著家具店,美秋聽說打算開多一間鋪子。我和你娘琢磨過一遍,也就展時和美冬可以走開一程子了。”


    “是呀,我的雜貨鋪子生意一般,讓小夥計打理著就成,我走得開的。”王展時適時說道。他臉上的燒傷恢複後,留下了一塊明顯的疤痕,不願在鋪子裏逮著招唿客人,所以幹脆請了個小夥計,有的是時間陪老人。


    王美冬也點點頭,她也沒忙什麽職業,閑得很。“對呀,我平時就是在家裏帶著朱珠,去老家也可以帶上朱珠的。”


    王展年見爹娘打定主意,也知道爹的話沒錯,剩餘的弟弟妹妹確實一下子走不開,於是便建議道:“爹,要讓我們放心,你們還是帶多一個鴻識吧。”


    王鴻識被提及,立馬站出來,“爺爺奶奶,我可以的,最近我都是在研習溫太醫給的筆記,很少出診了。”


    王大富曉得自己和妻子的身體不好,有個當大夫的孫子跟著,到時候有個頭疼腦熱也方便處理些,不過還是不確定得問道:“跟著我們,不耽誤你研習嗎?”


    王鴻識搖搖頭,肯定答道:“不耽誤,我在車上也可以看筆記的。”


    就這樣,陪著王大夫和姚青花迴鄉祭祖的人選多了個王鴻識,他們出發的時候,村裏人才知道,“哦,原來王大富不是孤兒,還有一個當大官的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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